第62章(1 / 2)

批过之后,就让高公公当堂来念。

好像宣布中奖名单,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花落谁家。

高公公每念一个名儿,殿中就有人喊,几个年纪大的所谓元老,受不住,给太监抬到偏殿去了。

后来高公公念得口干舌燥,连一半都没念完,另换了个小太监来念。那小太监的声音又尖又细,一把长匕首似的,直往在场人等的心窝里捅。

李砚单手撑着头,窝在位置上。

闹腾了三日了,也该有个了结了。他一副恹恹的模样,半垂着眼眸,冷眼看着底下那一群人。

看见谁又不行了,摆了摆手就让人拖下去了。

一个人名儿一条人命,他倒像全不在乎的模样,面上似笑非笑,倒像是怪他们承受能力不好。

小太监再念过几个名字,他就偏过头,以衣袖掩着,打了个哈欠。

换了只手撑着脑袋,这回嫌下边的人烦了,不再看他们,只是盯着水磨石的地发呆。

好一副见惯了他人生死的暴君模样。

待那小太监也哑着嗓子念完了名字,暴君坐直了身子,倾身靠近,以食指指节叩了叩桌案,冷声道:聒噪。

仿佛是觉着这话太重了,李砚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诸君当以国本为重。

当即便有人道:世家即国本之一。

放屁。当即有人怒斥,世家大族以国本自居,是何居心?

得,又吵起来了。

李砚只做出不耐烦的模样,揉了揉眉心,一抬手就掀翻了桌子。

桌上折子茶盏落了满地,那茶盏里才添过热水,就摔在徐歇脚下。茶水在地上晕开,水纹织成一张密网。

而徐歇拄着拐杖,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他从刚才开始就不动了,一句话也不说,睡着了似的。

他是在下决心。

这一个月里,李砚在朝上下徐歇的面子下了好几回,针对他的意思毫不掩饰。

今日这一遭,不光是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是给在座世家大族的一个巴掌。

世家大族的嫡出子弟都被斩了,更何况是你徐家的?

步步紧逼,他该反了。

他反了,才好治他的罪,这罪名的面儿才够广,够李砚把所有鱼儿都捞起来。

而这三日来,众朝臣在底下争来吵去,李砚只是撑着头,倦倦地看他们吵,几时摔过东西?

这一番掀桌子,将所有人都唬得噤了声,定定地站在原地。

李砚再添了把火:几位世家,天下仅有这么一个忠义侯。

众人很快回过味来。李砚的言外之意是,不是所有人都似忠义侯,被废了爵位,还能在他身边好好的待着。别再吵了,再吵就废爵位砍脑袋了。

谁还能比得过忠义侯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纠缠下去,徒然惹得皇帝厌烦,还不如回去合计合计,看下一步怎么办。

众臣很识趣地跪了安。这时候徐歇才似回神,一手扶着拐杖,躬身行礼。

不等众人起身,李砚就从殿后离开了。

在朝臣面前耍够了威风,要回养居殿去找人卖乖讨巧。

这些日子里,除却初一十五的大朝会,陈恨都陪着他在城外吴端管的军营里住着。

李砚回去时,陈恨正同一群太监宫女儿在后殿廊前坐着。三月修禊,民间编兰草祈福,他们也编着玩儿,宫人们编长安的花样,陈恨编江南的。

从前在皇八子的明承殿,陈恨就这么闹着玩儿,现下在皇爷的养居殿,他还是这么玩儿。

亏得陈恨手上动作不停,给他们每人绾了条手带子,还能给他们讲笑话听。

而李砚却只能在堂上听朝臣吵架,那些人说话又尖利又刻薄,仔细想想,太监宫女儿都比他这个皇爷强。

檐上挂着一盏小灯笼,风吹过,灯火一晃,李砚也就借着这一晃的刹那,自身后靠近他。

坐在陈恨对面的宫人们早也看见了金线绣的衣摆,只装作看不见罢了,也不敢提醒陈恨,有的大着胆子朝陈恨挤挤眼睛,陈恨没看见,倒是被李砚看见了。

陈恨晃着双脚,坐在廊前栏杆上,李砚挤在他与廊柱之间坐下,吓了他一跳,险些就教他顺着栏杆滑下去了。

李砚伸手箍住他的腰,才让他重新在栏杆上坐稳了。

旁的人看不见,或装作看不见。

趁着这一个机会,李砚就自自然然地搂住了他的腰。

陈恨原就腰身细瘦,这一阵子在营中又每日都练骑射。陈恨不觉其他,仍是同其他人讲笑话。李砚轻轻掐了他一把,没肉。

想起陈恨前几日一个不注意,扭了腰上的一根筋,要李砚帮他揉。他趴在榻上,把脸埋在枕头里,哼哼唧唧的。后来迷迷糊糊的将睡过去,还嫌李砚的手茧太粗,非要换人,气得李砚抓着他的腰,把他摇醒,问他到底粗不粗,换不换人。

当然还是不隔着衣裳摸最好。

灯火不明的时候,确实容易心神荡漾。

天也晚了,皇爷也来了。宫人不敢再多待,相互之间使了个眼色,起身就要告辞。

陈恨一撩衣袖,露出手臂上戴着的许多用兰草编成的带子:都拿去分给别人罢,三月开春,该除除晦气啦,今年也要好好的。

他一面说,一面将手臂上的带子都褪下来。

宫人们迟疑着脚步不敢上前,倒不是跟他客气,也不是不亲近陈恨,只是很亲近人的陈恨身边还有一个很不亲近人的皇爷。

很不亲近人的皇爷朝他们使了个眼色,有个小太监大着胆子,迈了半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拿了一只兰草带子:谢谢陈公子。

见皇爷没有责备的意思,宫人们才笑着上了前,每人拿了几条兰草,欢欢喜喜的告辞了。

眼见着陈恨将手里的东西都送出去了,李砚心里不满,却也不便在宫人面前显露出来。

待他们走后,殿后只剩他们二人,他才撩起衣袖,一言不发,只将自己空荡荡的左手手腕给陈恨看。

陈恨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笑了笑,将自己的左手也伸过去,只握住他的指尖。

陈恨的手腕上扎了两个兰草圈儿,他握着李砚的手,低着头,抿着唇,好认真地将手上的一个圈儿渡给他。

皇爷是福泽深厚之人,新的一年也要护着奴呀。

李砚莞尔:好。

差点被他的甜话儿给哄过去了。李砚垂首看着他从手上渡过来的兰草,这分明同他给其他人的一样,而且别人还有两三条。

李砚仍将手腕横在他眼前。

陈恨笑着拍了一下他的手,低头去弄放在腿上的才编了一半的兰草:还有一个没好,皇爷等等。

那条带子长,陈恨再弄了一阵,便拿起那兰草,绕在李砚的腰上,试了试长度。

陈恨解释道: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江南的小玩意儿,原本是用竹叶编的,意思是做人身骨要正。奴从前在江南,年年都带这个。

兰草还是短一些,陈恨将带子收回来,低头再编了两下,继续道:原本是想在皇爷十五岁束冠的时候给皇爷编的,后来

后来太多的事情弯弯绕绕的,一耽搁就耽搁了好几年。

gu903();李砚凑过去,看他的手指上下翻飞:现在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