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你。”天狗说,“等烧开这盆水再走。”
祸斗趴下,抖抖耳朵,闭目养神。
“好了,大家安静一下,我们分个组。”罗胜华大声说,“我左手边的剁馅和揉面,中间的人擀面皮,右边的人包饺子,后厨负责煮饺子和烧其他的菜。”
人们得到指令纷纷散开走到自己的位置,陈落也不例外,他被分到擀面皮的组,身旁站着贝拉。
“你会擀面皮吗?”贝拉问。
“会,你呢?”陈落说。
贝拉摇头:“我只会吃。”
“蠃鱼和鹿蜀呢?”陈落环视全场没看到两只醒目的妖。
“他们换衣服去了。”贝拉说,“我很期待他们的人形。”
“嗒——哒——”
围着红围巾的小男孩双臂展开亮相:“大家好,我是蠃鱼。”
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的红发美女挥手:“鹿蜀。”
“……”陈落眨眨眼,这就是蠃鱼嘴里的鹿蜀人形贼丑,他怀疑蠃鱼是个瞎子,“出乎意料。”
“跟我想象的差不多。”贝拉说,“一个满嘴跑火车的未成年男孩和一个大美女。”
“陈落!”蠃鱼蹿到桌前,仰着头问,“怎么样,是不是吓到你了?”
“……你居然嘲笑天狗是短腿柯基。”陈落憋出一句话,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是的,鱼连腿都没有。”鹿蜀冷淡的附和。
“好了,你们会擀面皮吗?”贝拉问,“我坦白,我不会。”
“我会。”鹿蜀说,“你和蠃鱼摁剂子,我和陈老板擀皮。”
“行。”陈落点头。
“你怎么知道陈老板会?”贝拉问。
鹿蜀说:“他一看就是贤惠的人。”
贤惠?陈落勉强当这句话是夸赞,他挥动短短的擀面杖:“开始吧。”
流水线作业,不一会儿,圆形的面皮摞起来,大家的话匣子也敞开了,各自分享一些趣事调解气氛。
“说起来,我们和祸斗有一面之缘。”蠃鱼说。
“哦?”陈落升起兴趣,他非常乐意了解祸斗之前的生活。
“那是一场地震,我和鹿蜀住在山里,山的名字我忘了,山脚有个县城,大概是……宋朝。”蠃鱼说,“地震之前起了山火,我和鹿蜀跑进县城试图提醒住在那儿的人们。山火烧了三天三夜,我看到祸斗站在山顶,越过熊熊的大火,他准确地看向我们的位置。”
“它是天生的猎手。”鹿蜀说,“蠃鱼被它那一眼吓得好几天没睡好。”
“我哪有。”蠃鱼抗议,“反正它不是什么好妖,它的传说特别恐怖,是不祥之兆。”
“你也是不祥之兆,凡是你出现的地方就有水灾。”鹿蜀说。
“然后呢?”陈落问。
“然后下了一场大雨浇灭山火,没几天,地震了。”鹿蜀说,“大雨是蠃鱼带来的,它以为自己办了件好事。谁知道山火熄灭后人们回到山脚下的县城住,地震引起泥石流和山体滑坡,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命途多舛。”贝拉说,“我新学的成语,用得对吗?”
“对的。”陈落说,“所以,祸斗纵火是好心提醒?”
“不能这么说,祸斗伴火焰而生。”鹿蜀说,“杀人放火是它的天性。”
陈落点头,继续擀面皮。
“你呢,陈落,你的本事不应该待在小城市开超市。”鹿蜀说,“是一种浪费。”
“我喜欢昆塔尔。”陈落说,“而且没什么浪费的,开超市挺好。”
“许多人会有更大的梦想,升官发财走上人生巅峰什么的。”蠃鱼说。
“我比较知足。”陈落说,“早上起来,整理货架,开门营业,傍晚看看夕阳,和朋友出去吃烧烤,我活在我的梦想中。”
“真好。”贝拉说,“我以前研究过一种药水,叫心想事成,类似于吐真剂。喝下它,便可以梦到自己梦想的生活,进而有问必答,用于审讯犯人。它能达到90%的成功率,剩下10%就是你这种人,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想要,你简直是一颗坚果,让人无处下嘴。”
“你这么说像在骂我不思进取。”陈落说,“我现在有想要的,我想回家。”
第37章手术
祸斗趴在山峰的巨石上看了八十八天的月亮,执著劲儿让天狗怀疑传说中吃月亮的是祸斗而不是自己。环绕山峰的浓重雾气渐渐消散,薄得像一层保鲜膜,警察好奇地戳了一下雾气,气墙巍然不动,并非看上去那样柔软。
“还有两天,我们就能出去了。”天狗趴在营地的石板上,四仰八叉,短短的尾巴胖墩墩的。一条强健的腿踩住天狗的尾巴,“嗷!”天狗回头,怒视高大强壮的祸斗,“痛!”
“抱歉。”祸斗轻飘飘地道歉,挪开爪子,坐在地上,转头对尹忠茂说,“给我一件外套。”
住在山中三个月,天狗和祸斗皆是原形,衣物交给人类保管,尹忠茂从背包里拽出一件长外套递给祸斗。祸斗咬住外套,盖在胸前,变成赤//裸的人形:“我们今天研究研究,怎么做开胸。”
“我不是医生。”尹忠茂说。
“天狗会。”祸斗看向短腿小黑狗,“我记得你做过一阵子郎中。”
“对,抓药的那种。”天狗说,“不是医生,我没摸过刀。”
“总有第一次。”祸斗说。
天狗一个骨碌坐起来,怒视祸斗:“你能不能把你的性命当回事?”
“你以为我想给自己添一道疤吗?”祸斗把衣服围在腰间,“速战速决,把陨石取出来换陈落。”
天狗被他气得在原地转圈圈,尹忠茂举手:“那个……”
“怎么?”祸斗看向警察。
“我们没有专业的设备,没有消毒设施,连床都没有。”尹忠茂说,“你打算躺在地上做开胸吗?”
“我们有麻药就够了。”祸斗说,他看着天狗,“它的隐藏技能。”
天狗怯怯地后退两步,用两只爪子捂住耳朵:“听不见听不见。”
祸斗揪住小黑狗的后颈皮,将它拽到自己身边,开口给一头问号的尹忠茂解释:“天狗食月的传说,其实是一场大型嗑//药现场。天狗面临生命危险时,不自觉地散播迷幻剂,就像受惊的毒蛇喷洒毒液一样,它让一群人陷入幻境,然后逃之夭夭。”
“所以你得先把它吓死?”尹忠茂问。
“不用那么费劲儿,你把我切开,它就会吓到死了。”祸斗说。
“它会把我和你都扔进幻境。”尹忠茂说,“难道不能定向吗?只让你一个人嗑嗨?”
祸斗想了想,对天狗说:“可行吗?”
“你被吓到的时候有理智吗?!”天狗嚷嚷道,“不可行!”
“我想到一个办法。”尹忠茂说,“它的技能范围是多少?我先到远处躲起来,等它发作完再过来帮忙。”
祸斗点头:“这个可以。”
“我觉得……差不多二十米内。”天狗估算,“你最好在上风口。”
“好的。”尹忠茂记下。
“你决定了?”天狗认真地盯着祸斗的双眼,“变成人类,你只有短暂的寿命和脆弱的身体,拿出陨石,你以后反悔也没有办法了。”
“我相信陈落不会让我有反悔的念头。”陈初说,“永生不是什么好事。”
“好吧。”天狗说,“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往年这时候,是海棠花开的季节。”陈落看着基地外白茫茫的雪原,“今年倒是清静。”
“是啊。”贝拉说,“依旧是零下二十度,像把冬天又过了一遍。”
“我想给我朋友打个电话。”陈落说。
“你得请示罗主任。”贝拉说,“基地是机密,一切向外界的通信行为都要写报告。”
“……”陈落皱眉,片刻,松开眉头,“算了。”
三个月,耗尽了他的耐心,他从一开始的反抗到认命,每天懒洋洋地躺在卧室的床上,数天花板的灰格子。他对出基地恢复自由身不抱信心,第一个月和蠃鱼鹿蜀聊天,第二个月日夜颠倒睡到下午五点,第三个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躺在床上养蘑菇。
罗胜华怕他抑郁,让出任务回来的贝拉去把陈落从被窝里挖出来散步。贝拉离开基地一个半月,见到陈落的模样吓了一大跳,陈落原本体型不属于健壮款,但也匀称好看,现在瘦了一圈,仿若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贝拉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陈落,她安静地站在陈落身旁,冷风呼啸刺骨,一切尽在无言中。
陈落双手揣进口袋,听着风呼呼的声音拂过耳畔,此刻的他像一只封闭五感的木鱼,麻木的被生活一遍一遍敲打。
“我记得你有喜欢的人。”贝拉说。
“嗯。”陈落说,“大概这辈子不会再见到了。”
“你觉得他见到你这样,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贝拉问。
“前提是他能见到。”陈落说,抬起手挥了挥,“随便吧。”他转身,“回去了,有点冷。”
“陈落!”贝拉追上去,从口袋掏出一个手机,“这是你的手机吧,我找罗主任要的,他们破坏了通信功能,但里面的图片还在。”
陈落拿起手机,摁亮屏幕,点开图库,视线停在一张照片,那是他和陈初滑雪时的合影。他反复看了几遍,唇角慢慢上弯,他抬头看向贝拉,真心实意地道谢:“谢谢你。”
“陈落,别放弃。”贝拉说,“你会见到他的。”
陈落低头仔细端详手机中的照片,两个人挤在一起笑得快乐恣意,他说:“好。”
好,不放弃。
天狗并不是一只容易被吓到的妖,它活了上万年,天狗食月的幻境技能只被触发了两次,全是生死之间的灵光乍现,所以祸斗差点把天狗掐死也没触发这个技能。
随着雾气墙越来越薄,祸斗着急上火,他拾起匕首,用火消毒,一把插//进自己的左胸口,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如一口泉眼汩汩流淌。
天狗吓到失去理智:“你干嘛啊!!!”它跳起来,哆嗦着伸手去抢祸斗手中的匕首。
刹那间,祸斗感到灵魂被撞击,黑暗碾压过来,侵蚀他的视野,他看到一条威风凛凛的大狗,额间一撮白毛,纵身跃起啃食月亮:“你……”你做到了。
祸斗陷入昏迷,天狗又惊又喜,抬高声音大喊:“警察!快来!”
尹忠茂闻声跑来:“快把他放在石板上放平,怎么这么多血?”
“他给自己来了一刀。”天狗说,他把匕首塞进警察手中,“你来,沿着这条线,”他在祸斗的胸口比划,“划一刀,深一点,我来掏陨石。”
“好,好好。”尹忠茂看着面前血腥的一幕,心里发憷,他深吸一口气,默念‘我是警察’,用力划下去。随着皮肉被划开,尹忠茂惊讶地看见些微的光透出来,“这什么……”
“是陨石。”天狗伸手,揪着陨石的一段往外扯,“我的天呐这东西是软的。”他屏住呼吸,顺着两条肋骨中间的缝隙将发光的石头拽出来,“快,止血。”
尹忠茂拿起一件毛衣堵住祸斗胸口的洞,天狗用剩下的衣服将祸斗包裹起来:“他现在十分脆弱,还有这个,”天狗把柔软发光的陨石交给尹忠茂,“拿好,一定要见到陈落再把陨石交出去。”
“好。”尹忠茂握紧陨石,陨石表面有丝丝的血迹,他说,“你快躲起来,雾气要散了。”
天狗留恋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祸斗,说:“我走了,保护好他。”他变成原形转身离开,消失在茫茫的雪原中。
尹忠茂伸出手背探测陈初额头的温度,他脱下外套盖在陈初身上,咬牙站起身眺望远处——
雾气散了。
“开阵了!”宗光禅师看向远处缓慢显现的高耸入云的山脉。
玄清道长瞪大眼睛:“这就是仙阵啊……”
“准备——”闫亮勇抄起对讲机说,“进山!”
大批装备整齐的警察朝山里行进,沉寂三个月的山脉重新热闹起来。
尹忠茂朝天鸣枪:“闫队!我在这里!”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闫亮勇听到声音,说:“去半山腰,忠茂还活着。”
“太好了。”
队伍中陆续响起感叹声。
闫亮勇加快步伐靠近声源处,踏进营地,他惊讶地看见——
他的队员守在一个血淋淋的人身旁,并且一脸严肃地对他说:“这是陈初,送他去医院。”
“他怎么了?”闫亮勇问。
“事情比较复杂。”尹忠茂说,“路上告诉你,先把他抬到车里。”
“行。”闫亮勇挥手,四个队员走上前,平稳地抬起陈初运下山,闫亮勇和尹忠茂跟在后面,闫亮勇问:“三个月你过得怎么样?”
“还好,兔子肉吃得够够的。”尹忠茂说,“洗澡不方便,睡觉的床板太硬。”
“……”闫亮勇抬起手拍了一下尹忠茂的背,“你是被绑架,当住酒店呢?”
“他们都是好人,我们做了帮凶。”尹忠茂说,“灵协的人在外面吗?”
“在。”闫亮勇说。
“告诉他们,我要见陈落。”尹忠茂说,“我手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闫亮勇问。
“闫队,”尹忠茂笑笑,“这是机密。”
“嘿你小子。”闫亮勇又拍了一下尹忠茂,“翅膀硬//了是吧。”
第38章活着
gu903();“陈落,陈落!”罗胜华挥手喊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