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很有自知之明:种田攀科技树,有系统加持,他在这个时代恐怕无人能及,但是带兵练兵,指挥作战,就算他读过好几遍本尊留下的关于兵事的备忘,他仍旧是个外行。
既然是外行,就不要想着指挥专家。更因为他是外行,在需要决断的时候,需要听取专家,还有专业人士的建议,所以他现在有意经常召集幕僚来开讨论会议……其实就是参谋会议的原型。
等他们尝到甜头,再形成规章制度,小范围推广得到认可,在大范围推广下去。其实他想的是无论地方还是军中,平时各司其职没问题,但遇到突发事件,必须召集相关人员,群策群力做出应对。
他之所以想到这里,便是发现王府能人不少,但是……未免太……与其说是太各司其职不如说是各扫门前雪。
不管他们是不是为了避嫌,公事上很少交流也就算了,毕竟要各守一摊,避免互相插手干扰也没问题,但是私下里往来得也很少,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思及此处,水溶从歪坐在椅子上改为坐直了身子,下手幕僚们发现王爷动作稍改,声音都放轻了……水溶看着他们,就好像一起竖起耳朵的大型犬。
然后他就被自己的比喻都笑了,恰在此时,视野角落的小图标猛地变大,起码占住了他半个视野。
“主人,我升级完成啦!”
好,每个字的字体都不一样,每个字的字色也不一样,幸好字号相同,水溶觉得与预料中稍微没那么辣眼睛……
“难道一百块你就升级了下字库?”
小图标依旧是一本书加一个锤子且身带金光的老样子,“虽然您是我的宿主兼衣食父母,但我必须告诉您,您和我的审美相去甚远。”
只是它闪动的频率,跟水溶的呼吸完全一致。小图标现在的这种同步水溶不觉得哪里厉害,尤其是系统救过他的命之后,“我也这么觉得。”
“好吧。”小图标依旧兴奋,“我真正要展示我的实力了!”
水溶默默道:光说不练嘴把式,你倒是上啊。这份心思刚刚闪过,他就看见小图标刷了行稳重的黑色字幕:你好像在奇怪他们为什么要各扫门前雪?我分析了一下几位关键人物,结论是他们把您半神化了,加上您最近的命令下达得果断且清晰,而且您一直以来在指定职责时习惯性地严格划分界线。
升级前的小图标说话都直来直去,升级后似乎懂得委婉了,不过这个委婉……水溶说句心里话,委不委婉差别不大。
小图标的意思水溶秒懂,“这个时代的决策者爱玩神威莫测这一套,当然我那个时候也是。只是两个世界普通民众的受教育程度差了太多,在这个时候轻易忽悠住人的某些手段,搁在我老家那边,短时间就得被人揭穿。”他也承认,“我没下过模棱两可的命令,这行事风格……还差点弄出水土不服?得亏心腹们已经在心里拜过我了吗?”他不由失笑,“虽然我也认同要保持点神秘感,不过在我看来,决策者也是人,很多时候他们看起来神威莫测,是因为他们也没想好怎么办。”
小图标忽然亮了几分,“您可能真相了。”
话说水溶在小图标的提醒下,意识到自己掌权和发号施令的风格让下属们有点不适应,但他并不想修改。
而对于皇帝,尤其是忠顺王父子而言,水溶简直就是不按理出牌,打了这对父子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在皇帝把水溶和忠顺王父子一起叫到御前之前,忠顺王让王妃给吴贵妃送了十万银子。
给吴贵妃送银子,等于吴大将军也会酌情替他们说话,这笔银子虽然让忠顺王世子颇为肉痛,但在忠顺王夫妇眼里起码是物有所值的。
他们怎么想得到水溶完全没有拿那驽箭来源做文章的意思。
“世子与本王有些误会,但总不至于一言不合就要把本王如何。世子的人品我信得过。”他只是信不过世子的头脑而已,这言外之意在场的都听得懂。
水溶看向严阵以待的忠顺王父子,低调挺久了,这会儿并不想继续给几位贵人面子,“单枪匹马潜入围场,臣险些让这卑鄙小人得手,臣请陛下为臣做主!”说完,一拜到底。
这话成功地挑起了皇帝的心事,同时让皇帝再次大为光火,偏偏他完全不能发作!
可不正如北静王所说:在严密守卫的围场,刺~客~能平安越过几道防线,完美避开巡逻卫队,用一支兵部造出的驽箭险些要了北静王的命……能做到这些的,统共不超过一掌之数。
有朝一日,她想要朕的命,是不是也能做到!
然而这个“幕后黑手”在他从围场回宫后就主动跪求原谅,拉着他的手抽泣不已,“臣妾一切都是为了陛下!陛下不喜北静王,我便替陛下出了这口气!”
皇帝当时也颇为动容,事后向吴贵妃念叨的时候,就被吴贵妃给拉回了正规,“她愿为您分忧是真,想是她也不成想北静王命大,竟毫发无损。忠顺王世子也没被人当做借刀杀人里的那炳刀……”
反正就是一番心思,最后鸡飞蛋打,还让自己露了行迹。吴贵妃就算不收忠顺王的十万银子,也会想办法让皇帝,让忠顺王做个明白人,“前阵子,宗令他老人家不是说,不如让公主下嫁给北静王……”
吴贵妃敢这么说,也是因为宗令跟皇帝闲话时,她就在屏风后坐着……陪聊。
这么一引导,皇帝当然立马就想到了那位的真实心思。
然而不管他再不满再不愿,还是得替人家善后……
幸好吴贵妃的大哥吴大将军及时送了个枕头:兵部需要清整,皇帝完全可以让北静王和忠顺王一起怀疑他们共同的仇家去。
这种两王共同的仇家……当然有了!至于两王信不信,横竖他给了交代,兵部也换了血,他们两家那是不信也得信。
水溶不知道皇帝的这番心思,否则一定替皇帝说上一句:朕尽力了,你俩不服憋着。
实际上,对于皇帝和稀泥加祸水东引的举动,水溶和忠顺王的确都得憋着。
从乾清宫出来,水溶与忠顺王并肩而行,一老一少走了好一段路,谁都没言语,直到要分别的时候,二人默契地对了个眼色:他俩都猜中幕后黑手是谁了,八成把握!
却说忠顺王回府的路上,世子也老老实实地坐在他老子身边,“十万银子,啧啧。吴大将军自始至终都没说话!”
忠顺王长叹一声,“这银子花得值!贵妃娘娘素有信誉,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忠顺王世子“啊”了一声,完全摸不着头脑,“究竟是谁啊!”
忠顺王一巴掌糊在这个傻儿子的脑门上,“要不是你是个大将之材,世子之位早让我给你撸了!”
世子嘿嘿地笑了:他老子越是这么说,他的位子越稳固,这点他总想得明白。
至于水溶……他回到王府,梅非边伺候他脱去厚重的外套,边禀报道,“贾二公子等了您大半天了。”
水溶无论出不出门,弟妹和宝黛的课都是照上的。
水溶点了点头,“叫他进来吧,也不是什么外人。”
宝玉进门见礼后就自觉地坐在了水溶下手,“王爷有日子不见。”
水溶端详了他片刻就道:“你似是悟了?”
宝玉坦荡地笑了笑,“不悟又能如何。”
舅舅要侵吞我家家产,还是一直以为我很尊敬,且看起来还挺疼我的舅舅……身为一个少年,得知此事怎么也得郁郁一阵。
据陆先生说,前几日宝玉上课时的确不大提得起精神,今日亲见,水溶只能佩服宝玉当真心大。
至少他在宝玉的年纪,绝对没这么看得开。
他抓空跟小图标念叨了一句,“我那时候刚好发现,发誓说要对我比亲儿子更好的叔叔其实……不能说对我不好,只是侄子比不上亲儿子,这是人之常情。怪我那时候年纪小,把人家的客气话当了真。”
小图标一针见血,“主人,您的叔叔享受到了您父母去世留下的资源了吧。”
水溶点了点头,“是的。直到现在我才是真正看得开了些,而且我叔叔对我也算很照顾很关心了。我在宝玉的年纪,装没事儿人还装得不如宝玉呢。”
小图标再次一针见血,“您找个喜欢的人,一起组建个家庭,这份不甘才会彻底成为回忆。”
水溶坦然承认,“是啊,不过……喜欢的人,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吧。”穿来之前我也单身狗快五年了……
此时大丫头已经为水溶和宝玉倒好了热茶,宝玉尝了尝,便主动进了正题,“这是我从抱琴姐姐的老子那儿听来的。抱琴姐姐……就是我进宫做了贵妃的大姐姐身边的女官。”
水溶挑起了眉,“嗯?”
宝玉忽地凑近,轻声道,“我大姐姐亲耳听见的。‘不嫁他,一个注定要削爵横死的藩王,要我嫁就是要我的命,母后你给我除了他。’”
水溶点了点头,“替我谢谢你大姐姐。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答案果然跟他和忠顺王想得一样。
皇帝他都不能怎么样,皇后……当然暂时在他能力之外……其实也不尽然,他身上的点数好歹仔细分配一下,足够兑换出放射性矿石,再兑换出隐身工具,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乾清宫,把矿石塞进皇帝的大印里……
只是这么着太过于阴损,水溶心里有数:想想无妨,当做开拓思路,但只要实施,系统怕不是立即要封他的号!
实际上~毒~杀~皇帝就算成功也是下下策,皇帝死了又不代表你能立即执掌天下。这个道理水溶哪会不明白。
小图标也回答了他的疑问,“是的。系统是个正经系统,主人的你获得的点数,有很大一部分是由气运和功德转化而来。”
水溶笑了笑,“一个用‘唯物主义’反击恶意法术和救下我命的系统,其能量大部分来自气运和功德。”
小图标又亮了好几分,“是不是没毛病?”
水溶真的服了,“确实没毛病。”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来了……困到双眼开启自动纠错……我想说啥来着……下一章作者有话说再说吧……
对了,感谢相好的不能忘,谢谢雨溅飞空的两张票票~~
第三十二章
“所以王府上下全是绿点,未必都是好事。我与本尊行事风格颇有差别,他们还真什么都不说?”
刚穿来那会儿,水溶是有所收敛的,根据本尊留下的资料,尽力去扮演对方,不过几个月,好吧,最多三个月过去,他就彻底暴露~本~性~了。
说是无意的也不尽然,水溶当时就觉得大家迟早得适应。只是没想到他简单直接地发令风格,让属下们在不适应之余变得愈发谨慎……在他看来,是谨慎过头了。
因为他在从围场回来之后,又开了次参谋会议,当时他有言在先:畅所欲言,他想听听诸位有何高见又有何教他。
幕僚们在谈及忠顺王的时候,说得很奔放,提及皇帝,也不避讳,可到了该提建议的时候,就……不怎么放得开。
小图标答道:“他们虽然不觉得您无所不能,但没到忍无可忍的地步不会主动提醒你呀。”
“看来下次我得点名,不说到我满意不让他坐下。”
小图标道:“你想要罚他们站吗?”
水溶扶额,“好,我让他们回去写报告得了。”
小图标由衷道:“罚写作业是比罚站要强……”
“捡日不如撞日,正好宝玉跑腿儿,替他大姐带信儿,我就再让参谋们品一品,听听他们这回有没有什么建议。”顿了顿,水溶抬手搓了搓下巴,“既然确定是皇后,有合适的机会总要给她点留点深刻的记忆。”
小图标顺势猜测道:“你的参谋们大概率会建议你出口恶气的。”
水溶点了点头,“家底足,底气就足。”
今天恰好又是梅非当值,他吩咐梅非去叫人,趁着等人到齐的功夫,他为自己强行挽尊,重拾刚刚关于科学与玄学的话题,“看来,广义上的科学,也包括玄学在内。”
小图标刷了两个老大的金字,“没错。”
看着眼前硕大且缓缓消失的金色大字,水溶默了:玄学真的在他理解范围之外,想摸清系统的机制,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戏……算了,还是着重从琢磨规则下手吧。
不多时,幕僚们到齐,生活秘书王松鹤也就位——他此次客串,负责记录会议记录,水溶等众人落座,都吃了点茶,润润喉定定神,稍微暖和过来,便亲自把宝玉告诉他转告给幕僚们。
幕僚们并不怀疑贾贵妃,也就是元春的居心,自从与贾贵妃悄悄“结盟”,这段日子里太妃每次进宫拜见主位,贾贵妃都表现得十分友善,时不时地传点宫中小道消息。
而且王爷从围场回来的那次会议上,幕僚们也基本达成一致:王爷在围场遇险,并嫁祸忠顺王世子之举,应是皇后或者说皇后的人所为。
只是幕僚们之前一直怀疑皇后的动机,现在……大家就都明白了。
贾妃传话里提到的这个公主,是皇后唯一的女儿,因为刚满十五不曾婚配——本朝公主一般在大婚之前获封,封号和公主府一起,除非极得帝后宠爱,宫内宫外都以大公主称呼。
皇帝对皇后有敬无爱,基本就是面子给足,里子……就不好说。之前吴贵妃刚入宫那几年,两个交手过数次,从目前看来,皇后应该吃了小亏,所以吴贵妃独宠后宫,要从皇后手里抢夺部分宫务的处置之权,皇后都很自觉地让步。
也正是因为皇后足够明智,所以皇帝对皇后颇有耐心,对皇后所出的两个儿子和女儿,也是比较爱护的,虽然谁都知道吴贵妃所出的两位皇子,才是皇帝的心肝宝贝。
水溶给了幕僚们点儿思量嘀咕以及交换眼神的时间,才道,“有话不说憋不憋的慌。”他看似随手一指,就点了他左手边第一位,也就是幕僚首席,“带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