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赵宗筹还是有点担心,毕竟宁王一肚子坏水,顶不住来阴的。
他还想说什么时,沈辞有些饿了,他笑道:“传膳吧,边吃边聊。”
……
琬宁一觉醒来后已是下午,身子疲乏酸软,也没什么胃口,她洗漱后便一个人四处转转,本打算等沈辞有时间陪她在陇城里好好逛逛,可看他去书房到现在都没回来,应该没这个功夫。
午后的阳光晒的人皮肤发烫,空气闷闷的,琬宁走了一会儿便觉得热得不行,穿过游廊,她也不知道自己去的是哪,但看前边有几个丫鬟端着食盘,旁边有碗装的冰酪,她猜到应该是消暑的冰酪,便叫住了那几个婢子。
琬宁问道:“你们这是要送去哪?”
“回夫人,是送去给赵将军和沈将军。”
琬宁眼眸一亮:“那我与你们同去吧。”
她实在是累的走不动了,还热,眼前的冰酪简直是救命的东西。
三人顺着林荫影壁下朝着书房走,走近时婢子打算敲门,琬宁却在听见里头传来的声音后,示意婢子先别敲。
“辞儿,这前因后果你分析的这么透彻,想必是一个人和你说的吧?”
“嗯。”
“凡盈盈也算是痴情了,总归她现在也是宁王府里的人,这样的秘密也肯告诉你。说,是不是出卖色相了。”
“少插浑,再让我夫人听见。我跟她可没什么,只是心里有些事不确定想找他证实一下。你不说她总去白茶楼看戏,便去了趟,还真等到了。”
再后来琬宁便听不清了,只听得赵宗筹爽朗夹杂着揶揄的笑声,悠扬深远,透过窗棂余音绕梁般挥散不去。
她面色恬静,可隐隐有些风雨欲来的架势。脑海里好像有些画面衔接上了。
临行前,她曾和宝珠去白茶楼去给母亲取茶叶,还曾和宝珠打趣,说隔间里的男女因为她们在都不好意思说话了,现在想想那裤摆可不是眼熟的很吗?!
琬宁眸里氤氲着情绪,转头拿过婢子手里端着的食盘,随后开门走进去,绕过屏风,见沈辞和赵宗筹用过膳的桌子上闲聊,微微一笑:“将军,吃碗冰酪解解暑气吧。”
沈辞自打她进来时,面色便僵住了,整个人愣怔在那里。
他方才和赵宗筹说的话虽不是什么机密,可面对琬宁来说可是天大的事儿,他甚至还骗了琬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站在门口多久了,听到多少。
沈辞皱紧眉头,没说话。
赵宗筹不知这事的弯弯绕绕,脸上笑着接过去:“这点小事儿你怎么还来了,那府里多的是下人,何必亲自跑来一趟。”
琬宁眼里始终挂着笑意,她意有所指的看了沈辞一眼:“府里下人多,我确实不用亲自来。”
说完便出门了。
赵宗筹浑身是汗,拿起一碗冰酪舀着大口吃。沈辞却是彻底凉透了,琬宁方才看他那一眼,含义极深,又说了那样的话。
她肯定听见了。
沈辞拔腿就追出门去,可环视四周,翠浪绿林,院子里还哪有琬宁的影子。
他问一旁站着的侍女,声线急促:“看见夫人没?”
被问着的侍女冷不防吓住了,平时赵将军平易近人也不大多根他们说话,可新来的沈将军看着就……她快吓哭了,闭着眼喊道:“不知道,不知道夫人去哪了。”
沈辞声音烈了几分,怒意几乎是喷薄而出:“长个眼睛做什么吃的,瞎子吗,连个人都看不住。”
婢子身子抖的说不出活,生怕沈辞一个不顺心把她砍了。
沈辞见问不出什么也没心思理会,匆匆跑出院子。府里很大,琬宁又不识路,身边没人跟着,他怕她走丢了。
而那厢,琬宁却是真如沈辞所料,她迷路了。
她撞见沈辞对她说谎,心里赌气,闷着头也没看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没有原路返回,也不知道现在走的是哪,偌大的府邸下人十分少,琬宁有些茫然无措,她走到一旁影壁下的石凳上坐了坐。
没吃到冰酪,她满身暑意不说,心里有气,不免有些委屈。
她并不是在意沈辞去见凡盈盈,他和她保证过,所以她也愿意去相信他们两个什么事儿都没有。
只是沈辞对她说谎,是她不能原谅的。有事就说事,难道她还会去拦着吗,干嘛说谎呀。
琬宁眸雾蒙蒙的,满脸不开心,手里揪着腰间的荷包,两个小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悠着。
太阳渐渐落了下来,空气中的闷热消减了许多,风也变得凉爽起来。琬宁不着急回去,晚上府里会点灯,她顺着灯笼回去也能找到路,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沈辞。
“大坏蛋,骗子。”
琬宁尤觉不忿,轻骂出声。
不远处,一座楼阁的房檐上,沈辞坐在那儿,见琬宁垂着头咒骂他,眼里哭笑不得。
他闷头转悠了好久都找不到,后来才想起翻上墙这一档子事儿。人站在高处,视野自然也就开阔了,他一眼就看见琬宁坐在小石凳上。
垂着脸,一看就是不开心的样子。
沈辞挠挠头,眼里犹豫了片刻,朝下方掠去,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琬宁那么温柔的一个人,肯定不舍得不理他太久。
暮色初升,天边最后一点金黄色也渐渐淹没在山下。
琬宁手里揪着一朵小花,她拖着腮百无聊赖的待着,想到沈辞卑劣的行径,她又忍不住骂一句:“大骗子。”
话音刚落,她便看见地上多了一双黑色的长靴。
琬宁吓了一跳,慌忙抬眼,见是沈辞顿时冷下脸,别扭的转过身去:“你来干嘛?”
沈辞凑到她身边坐下,声音夹杂着细微的疲惫,吻了吻琬宁的腮,却被她躲了开。
“宁宁,我找了你一下午。”
低哑的声音满是委屈,沈辞把她的手握着自己大掌里,漆黑的眸片刻不眨的看着她:“宁宁。”
琬宁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怎么都动不了,她没有沈辞力气大,干脆挑明了:“你找我干什么,那美人可还在白茶楼巴巴等着你呢。”
她瘪着嘴,气得小胸脯不住起伏,唇边梨涡浅浅浮现着。
沈辞看着她的侧颜,忍不住拿手去戳,下边手紧紧搂着她的腰,将她拉近了些,声音满是缱绻:“等什么美人啊,我的宁宁就是全盛京最美的美人。这你都不知道吗,那你太孤落寡闻了吧。”
琬宁被他逗着,心里有一些松动,但是面上仍然崩的紧紧的。她推开他:“骗人无耻,你怎么还好意思说话呢?”
沈辞眉眼挑着,手上不老实的动了动,把她身子板正,一板一眼道:“我还不是怕你担心么,你这么的在意我,该吃醋了。”
他吻了吻琬宁的指尖,怜惜道:“宁宁,你就原谅你夫君吧。”
琬宁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人怎么能这么自恋呢?谁在意他了,谁吃醋了?
她气得心突突,站起身子就要走,沈辞哪能放手,起身便将她揽到回来。
不远处下人们依次顺着路径把灯笼点亮,微风乍起,携着广玉兰的花香扑鼻而来,琬宁被搂得紧紧的,只觉得沈辞的胸膛很烫,心跳声有力又迅速。
沈辞下颌抵在她肩颈上,不停的蹭来蹭去,像个讨人嫌的大狗:“宁宁,坐了一下午你都饿了,咱们回去用膳好不好?”
琬宁心里郁结难排,沈辞又不放开她,她心里憋屈,感觉他丝毫没有悔过之意,遇到事就只会顾左右而言他,装傻充愣,想着想着就憋出几滴眼泪。
沈辞见她不说话以为默许了,可才一抬头就看见她哭了,顿时慌乱起来,也不像方才那般混不正经。
他抬手擦掉琬宁眼角的泪,手足无措道:“你别哭呀。宝儿,我错了,不该不跟你打声招呼就私见女人,更不应该事后还瞒着你,我罪该万死,你打我吧好不好?你别哭了,把自己憋坏了。”
他终于肯服软,琬宁肆无忌惮的大哭起来,边哭边指责他:“骗子,混蛋,欺负人!”
沈辞被她哭的心肝脾肺都疼的不行,他弯下身子,转头冲琬宁道:“咱们骑马好不好,宁宁,骑大马!”
琬宁瘪了瘪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什么是骑马?”
沈辞见她有兴趣,暗自松了口气,随后将身子弯的更低,脖颈穿过琬宁双腿,一股强力下,琬宁只觉得眼前景色骤然变得清晰,再一看,自己正骑在沈辞的肩膀上,突如其来的高度吓得她紧紧抓着沈辞。
沈辞皱眉,痛的叫了一声,把手递上去:“宁宁,别抓头发,疼。”
琬宁这才意识到自己揪着他的头皮,尴尬后她抿唇笑了笑,随后握上了沈辞的手。
沈辞身形高大挺拔,带着她在园子里飞快的转了几圈,旁边的下人看到此情此景都羞赧的转过身去。
沈将军和小夫人竟还好这口……
第61章回京
那日生气和好后,沈辞一改性子,不当值的时候几乎都陪着琬宁。前几日陪着她去城里逛街,一起买了十几盆花草回来养着,活泼颜色凑在一起,十分惹眼好看,院子里也多了一丝生气。
这日,琬宁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看话本子,沈辞在旁边给鸡爪剔骨,他们上午去市场新买回来的,鸡爪硕大,肉质弹滑。
沈辞剥了半天,才剔了一小堆,他紧皱着个眉头,嫌麻烦:“我就说买现成的,你偏不听,耗时耗力的。”
琬宁抱着话本子,眼睛弯成两个月牙,笑道:“外面做的没有自己做的好吃,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辞刚剔好了一个去骨的鸡爪,一股脑塞嘴里,嚼吧嚼吧咽下去,哼笑道:“那倒是,他们做的可没你好吃。”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散漫的下午很快过去。不知怎的,琬宁总有一种错觉,沈辞这段日子的陪伴好像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她总觉得他有话要对自己说,可又说不上来,每次她看着他的时候,他只是笑,不说别的。
傍晚,天色积了大片乌云,空气中隐隐夹杂着湿润的气息,仿佛要下大雨。
沈辞剥了一小盆后有士兵来找,他去了赵宗筹那儿。琬宁自己简单吃了口,约摸着沈辞应该会在那边用膳,便一个人去厨房忙活着卤鸡爪。
她们买的是肉鸡爪,很肥美,不像柴鸡爪那么干瘪瘦小。拿水烫过后捞干冲净放到卤锅里,一旁的小碗里是她配好的香料,有川椒、八角,丁香、甘草、再加点桂皮,慢火煲一个时辰就好了,那会儿估计沈辞也回来了。
做完这些,琬宁松泛松泛身子,在院子里转了转。她抬眼看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一会儿大雨是必定要下了。
她裹紧衣裳,快走几步回屋了。屋里宝珠掐着时辰放的洗澡水,见琬宁回来了,眸里隐隐担心:“外面都快下雨了,姑娘才回来,再不回来,我可要寻你去了。”
琬宁褪下了罩衫,笑笑:“就厨房几步路的功夫,哪那么娇贵了。我泡澡,你在外面守着吧。”
宝珠点头:“姑娘有需要叫我。”
琬宁走到里间,把亵衣换下,随后光脚走进浴桶里,暖融融的热气将她包裹着,一天的疲惫尽数散去。
升腾而起的雾气熏湿了她长长的睫毛,琬宁索性闭着眼睛,白嫩的藕臂随意搭在木桶边缘,上边还沁透着几滴晶莹。
除了有点想家,现在的日子过的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捱,除了沈辞不在的时候闷了点,气候时令倒也能适应。
琬宁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悠着,三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说不定那会儿她和沈辞都已经有孩子了。
想到这儿,琬宁顿时羞红了脸,她在想什么呀……
窗外划过一道银白色,随后响起了“轰隆”雷声,琬宁看见窗户外不一会儿便暴雨倾盆,传来淅沥的雨声。
琬宁又泡了一会儿,见沈辞还没回来,心中不免有些担心,唤了宝珠进来服侍她穿衣。
琬宁擦干了身子,如瀑的青丝湿润着滴滴答答往下淌水,她却顾不上,一双眸子望向窗外,吩咐道:“宝珠,派人去问问,将军怎么还没回来。”
不待宝珠回话,琬宁复又道:“算了,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宝珠扶着她,想劝阻:“姑娘,你刚泡完澡,身子正是发汗的时候,况且这头发还没干,生病了可怎么办呀?”
琬宁摇头:“不去一趟我总是放心不下,你陪我一起去。”
宝珠不敢再劝,只得去找了件厚实的外衣披在她身上,撑起一把竹伞,随琬宁踏入漆黑的风雨里。
一路上雷电交加,泼天的雨幕连绵不绝,两个人身上很快就湿个遍。越往前走琬宁心里就越是不踏实,终于,拐过前边林荫就是书房了。
琬宁见书房的还亮着,明晃晃的灯火,心里顿时安慰不少。她默念着,许是自己想多了,沈辞不是好好的在这吗,能出什么事儿。
宝珠也笑着宽慰她,语气轻松:“姑娘,这下你可尽放心了。将军只是议事忘了时辰,下回可别这么不管不顾的出来了,本就是娇弱的身子,受了风寒可不好养。”
琬宁握着她的手,抿唇笑笑,脸色有些苍白。雨夜难行,耗费了她不少力气。
两人走近便听见里头传来沈辞暴怒的声音,震的她脚步一滞。
“你让我怎么和琬宁说?难道直接告诉她父母被宁王圈禁了?赵宗筹,我看你是疯了。”
琬宁脸色骤然变得惨白,纤细的身子踉跄一下,险些站不稳,握着宝珠的手不住的颤着。
屋内,赵宗筹坐在桌前,烛火映衬下,那张脸愈发坚毅,他声音凝重:“辞儿,可你早晚都得说,这事儿根本瞒不住啊!”
沈辞一把摔了案上的茶壶,碎片混着水砸了一地。他眼底赤红,拳头攥的死死的。
半月前,他们派去盛京的探子就没有一个回来的,赵宗筹只道不急,若是京城真有异动,太子定会想尽办法送信,一颗心摇摆不定悬了半个月,东宫的探子终于在下午赶到。
沈辞急忙赶去书房后这才知道,宁王趁着谢怀景出宫议事,手底下人神不知鬼不觉支开当值的守卫,掳走了琬宁的爹娘。随后宁王便公示天下,太子给昭惠帝下毒,如此滔天大罪的帽子扣下来,孙家和宁王府手下的军队顿时有充分的理由剑指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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