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舟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然后说道:“主要是给林昊的老师带一些礼,毕竟是我老师求的人家。”
……
记忆回笼。
会议室里,顾舟看了看一脸崩溃的众人,缓缓说道:“我好像,知道密码是什么了。”
第26章初步试探
0-5-2-0。
“叮——”
密码面板发出悦耳的提示声,输入栏变成绿色,诱惑着人们上前打开它冰冷的箱体。
密码对了。
刚刚接受指派去找陈实少将拿储存箱然后风风火火返回的柏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船儿,难道说哥猜错了,不是林昊单方面暗恋你,而是你们有过一段?”
其他人的眼中纷纷露出八卦的神色。
顾舟强忍住想要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将另一个箱子也开了锁,然后一边小心地打开箱子做检查,一边自证清白地回答道:“不是,当初林昊离开我们课题组的时候,我老师叫我给他和他老师买一些特产之类的送去,我买多了不好拿,就直接买了一个小行李箱给他装着,当时比较匆忙,我怕行李箱被别人偷了去,就用林昊的手机号后四位重新设置了密码,他走后我还给他发短信说了密码,怕他忘了,可能他觉得那个密码是我故意设的吧。”
所以才有了后来的那封含蓄的表白信。
失去了八卦的乐趣,一众人等大失所望,于是低头去看那个害得他们不得不勇闯丧尸堆的储存箱。
没有自带特效的白雾,也没有一闪一闪的灯光加成,第一个箱子里面静静躺着六支小试管,每一支都装在一个中部透明的金属管里,然后嵌合在储存箱的内层。第二个箱子里只装了三支试管,但试管旁边却放着一个金属制式的正方体,正方体有一半嵌入内层,留在外面的部分看不出里面是个什么来。
顾舟扫过九支试管和一个超低温冷冻盒,轻轻舒了一口气。
一直到开箱之前,他都在担心林昊是为了活命故意捏造自己有血样和组织样本,后来知道了林昊的心思,他又开始担心林昊是为了在死前见他一面而故意撒谎。
所幸不是。
箱子里的东西是实打实的,无论是试管和金属管,还是那个正方体冷冻盒,都是华国病毒研究所的东西。
看来林昊在北极研究所发出预警信号和求救信号后,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对自己已经被感染的同事进行了生物采样。
这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会做的事情。
顾舟将储存箱轻轻合上,锁扣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密码板重新陷入沉寂。
林昊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柏钺将手在顾舟的眼前晃了晃,发现这人还是保持着那个抱着储存箱发呆的奇怪姿势,于是恶从胆边生,一把捏住了顾舟一侧脸颊,然后还恶趣味了扯了扯。
围在桌边一直努力获取存在感的赵田田、冯彪、葛图以及大程、小程两兄弟瞬间惊恐地看向前方队长的手指和顾舟的脸颊的交接处,眼睁睁看着顾舟难得丰满的脸上被捏出可疑的红晕。
众人:这是什么奇怪的操作?!
顾舟:?!
罪魁祸首在捏了两秒之后毫无所觉地松开了手,看见被害人愤怒的眼睛,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没觉得手感有多好啊,你为什么想事情的时候总喜欢捏脸?”
顾舟凭借着强大的忍耐力将储存箱小心翼翼地挪到桌子中央,然后双手合拢按了按手指,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是不是想打架了?”
……
陈实刚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硝烟弥漫的气味,只见会议室桌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两个储存箱,桌子的一边站着一排努力装着深沉,但明显就是在看好戏的特种兵,另一边则站着一脸无辜的柏钺和仿佛想要吃人的顾舟。
所以,箱子是开了还是没开?
好不容易将避难所一系列安防事务处理完的陈少将一时之间有些为难。
与陈少将一同来到的,还有一个坏消息。
林昊多器官衰竭,已经陷入昏迷了。
这个浑身上下充满着矛盾的青年人仿佛就是硬撑着在昨天见顾舟最后一面,见过了,便再无遗憾,于是想要从长久的病痛中解脱了。
在他短暂而又脆弱的生命的两头,一端系着关系着人类命运的事业,一端系着整个青葱岁月里牵肠挂肚的良人,一个让他甘冒风险、视死如归,一个令他魂牵梦萦、贪生怕死。
于是,在生命的最后,他选择任性地将两者合二为一。成功,两者皆得,失败,共入地狱。
顾舟瞥了柏钺一眼,放下了拳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省略了前面所有的破译过程,顾舟直接从开箱开始,给陈少将简单讲了讲,并委婉地表示他们需要尽快将箱子带去研究所。
陈实暗自松了一口气。
本来以为事情到了林昊昏迷这一步已经是山穷水尽了,没想到顾舟真的把密码想出来了。
他本来想问问密码究竟是什么,但看了看周围所有人一言难尽的表情,最终还是没有提,于是换了个正经的话题。
“你们的任务我明白,避难所里储备的武器还算充足,你们需要什么就自己去拿,现在的问题在于,小叶医生还能和你们一起上路吗?”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
小叶医生大病初愈,林昊濒临死亡,现在确实不是一个动身的好时候。
柏钺看了看顾舟,又看了看桌上的储存箱,然后期待地说道:“船儿,你说小叶像你一样没多久就活蹦乱跳并且频繁挑战队长权威的可能性有多大?”
顾舟懒得理他,心道:从目前来看,小叶既没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也没出现一睡不醒的症状,活蹦乱跳的可能性简直比他高了不知道多少。
最后,他们决定三天后出发。
毕竟,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
……
晚上,顾舟看着在上铺趴着一动不动的柏钺,坐在墙边的小书桌上,新仇旧恨一下子涌上心头,只见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队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房间貌似在隔壁吧?”
柏钺的声音闷闷地从枕头里传来:“不要,我睡上铺习惯了。”
请问你的房间没有上铺吗?!
顾舟懒得继续和他争论这种弱智的问题,于是自顾自地跳下桌子刷牙洗脸,然后上床,没了动静。
柏钺从床边小心翼翼地伸出半个脑袋,偷偷往下瞄了一眼,正对上床头顾舟莫名其妙的眼神。
半个脑袋从上铺边缘迅速缩了回去。
顾舟:……
没多久,柏钺闷闷的声音从上铺传来:“船儿,你是南方人吗?”
顾舟为这个开场感到深深的无力。
想聊天不能选一个有吸引力的开头吗?!
从上午开始,顾舟就觉得柏钺在时不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自己,凭借着当年风靡全校的飒爽姿态,他很好地对这种奇怪的眼神进行了无视,并且还十分惊悚地凭借经验判断了一下这人是不是为自己的魅力倾服,然后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原因是这人看自己的眼神时不时地透露出一种做贼心虚和小心翼翼!
于是,顾舟开始在心底罗列柏钺可能对不起他的100件事,现在刚刚罗列到第47条。
机会摆在眼前,顾舟扯动嘴角,说道:“是,南方人。”
“南方具体哪里的?”柏钺似乎从床上爬了起来,和他一样坐在了床头。
顾舟:“你是查户口吗?”
柏钺:“不,我就是单纯关心一下自己的队员,你看,大河是X省人,图图是K省人……”
顾舟在柏钺开始背书之前迅速打断了他:“L省,怎么了?”
柏钺:“哦……没事,我就问问。话说,你这种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记忆里应该很好吧,为什么连个密码都记不住?”
顾舟:我没有记住吗??那我们是怎么开的箱子??
想是这么想,但秉承对真理的无限追求,他还是好脾气地说道:“不重要的事,确实不能马上想到,但我最后不是想起来了吗?”
柏钺:“嗯……那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
顾舟眯了眯眼,直觉重点快来了,他思索了一下,反问道:“多小的时候?”
但柏钺却不上钩,继续用那种深沉的、让人想要揍他一顿的语气说道:“随便,想起什么就是什么。”
事到如今,没什么好聊的了,顾舟下床关灯,上床睡觉,一气呵成,只留柏钺一人在上面莫名其妙。
夜深了,顾舟的思绪却随着柏钺的最后一个问题越飘越远,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童年。
……
“宋阿姨,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小小的顾舟站在院子门口,背着去年的小书包,脸上全是泪痕。
宋阿姨站在院子中央,用手背悄悄摸了摸眼泪:“我就不去了,阿舟过去一定要听叔叔阿姨的话,好不好。”
顾舟手里攥着一颗奶糖,低着头,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他想说不好,我想和宋阿姨一起走,但是他做不到。
小小的孩子虽然懵懂,但却意外地听说过一个词,叫做背井离乡。
宋阿姨不会喜欢的。
最后,顾舟将奶糖剥开,塞进嘴里,趁机揉了揉发红的眼眶,然后笑着说道:“好,我会乖乖的。”
汽车发动,从这方小小的院落驶出,顾舟看向车窗,里面是他塞着奶糖鼓着小包的脸蛋,后方似乎有另一个小小的人影在挥舞着手臂,等再看时,却没了踪迹。
大概是错觉吧。顾舟将奶糖咬碎,默默想到。
第27章浮光掠影
第二天一早,顾舟被一阵急切的门铃声惊醒,睁眼一看,本应该在上铺熟睡的柏钺此时已经穿戴得差不多站在门后,此时正好扣上最后一颗扣子,然后一把将门拉开。
顾舟心里警铃大作,趁着门开的瞬间立刻跳下床来,低头扫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
还好,还算整齐。
没有出现蓬头垢面、衣冠不整地暴露在门外不知名访客的眼中的惨剧。
“队长?”
门外传来落长河疑惑而又带着一丝丝意味深长的声音,声音止步在了房门处,来人没有想要进来的意思。
顾舟在心底里将门后站着的那个到门铃也不叫他、自己穿戴整齐而不管他是死是活的、三十岁高龄的老男人狠狠吐槽了一番,然后突然想到,昨晚上小叶和落长河分别搭了一张行军穿在林昊的房间里守夜,现在一大早落长河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
“舟哥在里面吗?”果真,落长河继续问道。
“他还没……”柏钺转身、抬脚,看样子是准备过来叫醒顾舟。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
“卧槽!你什么时候起床的?”柏钺迅速后撤了一步,抵在了门板上。
顾舟拍了拍他的肩膀,将这人拉到自己身后,占领门口这一小片地方,对着柏钺小声说道:“这件事我们待会儿再算账。”
说完,他又看向门外的落长河:“林昊不行了?”
落长河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不是。”
顾舟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他死了。”落长河默默地接上了后半句。
顾舟:……
柏钺一下子把门完全拉开,挤出半个身子,急吼吼地说道:“不是说有事及时通知的吗?怎么突然就死了?”
顾舟:?
到底是谁的师弟?怎么这人比自己还急?
落长河:“本来预计好的情况可以坚持三天,但是就在刚刚,急性多器官衰竭,从发现到咽气,都不够我跑到这里。”
柏钺偷偷觑了一眼顾舟的神色,见没多大的变化,这才问道:“通知陈少将了吗?”
落长河:“已经有人去了。”
柏钺叹了口气:“可惜了。”
正在顾舟以为他要说个什么人类的生命如此脆弱,我们又失去了一位同胞的时候,只见这人又幽幽地说道:“我还没见过这个凄凄惨惨暗恋了自己师兄这么多年接过暗恋对象连自己是谁都没记住的悲惨群众呢。”
顾舟嘴角抽动,但又实在找不出这个长长的定语有哪一点是不符合实际的地方,于是只好无视兀自哀叹的柏队长,说道:“我去看看吧,不知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林昊的房间里,小叶医生坐着轮椅窝在墙角,神情有些低落,两个壮实青年抬了一张担架床守在一旁,门边站着陈实少将。
看见顾舟、柏钺和落长河三人过来,陈实少将只是点头致意,然后就将门口的位置让了出来,示意顾舟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交情尚浅的半道子师弟,但顾舟硬是感受到了一种亲朋好友痛失今生挚爱的生离死别之感,在场所有人都目送着他走进去,然后在床边站定,低头默哀。
顾舟心想:我还真没有什么哀思可寄。
但却又不能完完全全做到无动于衷。
他突然觉得这整件事都透露出一种荒诞来,明明是一是拯救人类的大事,突然就变成了儿女情长的私事。在到达避难所之前,他曾经无数次在心里想过,我们只要过去,留下救命的药,拿上储存箱,然后就离开。
在生死面前,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做到无畏,为人类之命运而奉献自己的生命,为社会之大而牺牲个人之小,这些听起来让人热血沸腾、赤心一片的事情,其实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
也不能要求每一个人一定做到。
只不过,这样的人,注定不能成为同路人罢了。
顾舟以为林昊是这样的心思,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刚见面时,林昊说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