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说:“师兄,先给我一针吧,我快不行了……”
青年苍白瘦削的脸上露出一种轻松的神情,然后渐渐归于平静。
顾舟看向现如今床上那个没有一点生机的脸庞,心底里突然升腾出一个与之前完完全全不同的想法:
林昊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他是想见自己最后一面。
感动吗?顾舟轻轻摇了摇头,并不。
这其实是一个可悲的故事。
爱情不是站在阴影里去仰望一个人,不是退缩,更不能成为一个人临死前最后的遗憾。相反,这只是面对美好事物时一种扭曲的自我保护。
真正的爱情应该是两个人彼此欣赏,共同进退,是生死关头最美好的回忆。而暗恋这种美好而又隐秘的感情,不应该空空地寄托于对方来见了自己最后一面,而应该是为自己生命中出现过的这个美好的人而感到满足。
“喂,你想什么呢?”
柏钺的大脸突然靠近,出现在顾舟的眼前。
顾舟连忙将自己从思绪里拉出来,轻轻甩了甩头,似乎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开始思考起爱情了。
“这就是林昊?”柏钺站远了些,伸过脖子去看被白布盖住,只留下一张脸在外面的林昊,“看起来确实是那种只知道暗恋、行动力低下、容易自我感动,顺便还坑一把男神的人。”
顾舟看了看林昊还算周正的五官和同样还算平静的睡颜,实在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得出这一结论的。
偏偏这人还滔滔不绝起来:“暗恋这东西吧,说得好听些,是默默喜欢你,说得直白些,无非就是两种情况,一种是单纯的欣赏,不想继续发展什么,一种是想要发展什么,但是有贼心没贼胆……”
“哥……”小叶医生顶着压力开口打断似乎打算给在场众人传授爱情真谛的柏钺,一脸欲哭无泪地说道:“人家刚刚过世你就说这个不太好吧……”
柏钺看了看顾舟面无表情的侧脸,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顾舟:我终于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有这么丰富的内心活动了,一定是被这人传染的!
……
林昊的尸体最终被三个避难所的人抬到不远处的小山坡去埋了,还就地取材,赶在丧尸没有发现的时候立了一个简易的墓碑。
不管生前如何,死后同样归于尘土。
这是幸存者对同胞最后的怜悯。
……
午饭后,顾舟、柏钺、冯彪去武器库挑选了武器,程志、程远和葛图则去外面检修那三辆军用越野,落长河被打发去小叶医生那里帮忙清点一下医疗物资,顺便看着大病初愈的小叶。
武器库。
柏钺看着一箱箱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子弹和手榴弹眼睛发绿,一旁的冯彪感慨道:“想当年,一号避难所才启用的时候,我们也是这么的富得流油……”
顾舟看了看这两个见到满仓库热武器就恨不得把手黏在上面的特种兵,默默想到:等你们到了研究所才知道什么叫做富得流油。
三个人开始各自分工,整理起武器来。
整个仓库里不间断地传出兵兵乓乓的声音,在这个空荡荡的避难所里反倒凸显出一种别样的安静。
但某人偏偏不想要这种安静。
柏钺看了看不远处老老实实码着手榴弹的冯彪,又看了看一旁整理子弹带的顾舟,状似随意地说道:“船儿,你小时候吃过糖画吗?”
顾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昨晚的经历还历历在目,于是不动声色地说道:“糖画?好像还行吧,小时候喜欢吃糖。”
柏钺忍不住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是那种化成一只小白兔的糖画对吗?”
顾舟疑惑地皱眉:“小白兔?不应该都是金鱼啊、蟠桃或者龙之类的吗?”
柏钺识趣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然后又问道:“那你小时候搬过家吗?”
似乎是被搬家这个词勾起了什么久远的回忆,顾舟突然陷入了沉思,没有答话。
柏钺有些紧张地看了看他。现在,他基本可以确认顾舟就是当年的那个胖乎乎、吃着大白兔糖画、在树下看玉兰的小男孩了,但问题是,这个小男孩不仅男大十八变,从软糯糯的小丸子变成了高大帅气的研究员,而且很明显,在他的拼命暗示和试探之下,小丸子不认识他了!
一边害怕被认出之后遭到打击报复,一边又隐隐地期待和这人来一场跨越千年的认亲,毕竟这叫什么关系来着?竹马竹马?。
柏钺表示,他纠结得快要脱发了。
而另一边,顾舟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那些他差点就要忘记的记忆碎片。
某个冬日的下午,当他背着小书包从外面一蹦一跳地回来时,只见院子里停了一辆黑色的越野,一楼的大门敞开着,宋阿姨坐在餐桌的条凳上,似乎是在抹眼泪,一旁的沙发上坐着两个穿着白衬衣加黑色西装裤的男人和一个穿着白衬衣加制服裙的女人。
宋阿姨看见他回来了,没有像往常那样过来接过他的书包,给他塞上许多好吃的,然后温柔地说一句“饭菜很快就好了,阿舟先吃些东西解解馋”。
今天的宋阿姨只是悄悄擦掉了眼角的泪珠,然后招了招手,示意顾舟过去。
沙发上的三个人整齐地看了过来,似乎是在打量他。
本能地,顾舟不想过去,他总觉得那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但最后,他还是磨磨蹭蹭地进去了,坐在宋阿姨身边,小心谨慎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同时也竖着耳朵专心听大人们说话。
“小舟,叔叔阿姨说的,你明白了吗?”穿白衬衣的阿姨身子往前俯过来,轻声说道。
顾舟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所有人都落入了一个白色的旋涡,每一张面孔都在漩涡的中心被搅得支离破碎,只剩下嘴巴一张一合。
就像是一条溺水的鱼。
“嗯,我明白了。”顾舟闷闷地说道。
“那你告诉阿姨,你明白什么了?”白衬衣的女人继续说道,声音柔柔的。
顾舟茫然地抬起脸来,有些失魂落魄地问道:“那我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家?”
白衬衣女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失望的神色,然后立刻被怜悯所替代,她温柔而又不可抗拒地说道:“你的爸爸妈妈乘坐的飞机失事了,我们现在要把你送到你爸爸妈妈的好友,你的崔叔叔那里去,你去年过年的时候还见过他,记得吗?”
顾舟点头,但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外面的玉兰都开花了,为什么不让我继续在这里等爸爸妈妈呢?万一他们回来找不到我了怎么办?
于是,他犹豫地问道:“我可以不去崔叔叔那里,就和宋阿姨在家吗?”
在家等我的爸爸妈妈。
穿白衬衣的女人轻轻摇了摇头:“不行,你在这里不安全。”说完,女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继续说道:“宋阿姨是你爸爸妈妈请来照顾你的,她也有家人,不能永远陪着你的。”
顾舟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宋阿姨。
宋阿姨没有说话,还是如先前那般低着头默默地擦眼泪。
小小的顾舟在这一瞬间突然明白了,哪怕玉兰花开满整个小院,风吹花香一直飘到遥远的大漠深处,他的父母也再也不会踏着花香归来。
“好,我和你们走。”
顾舟低下头,眼泪吧嗒一声掉在地上,变成一滴小小的水洼。
第28章再次出发
从L省到B市,从西向东,从南往北。
那一晚,顾舟坐在空落落的机舱里,在夜色下跨越了大半个华国。
深夜的机场依然灯火通明、行人如织,接机口处等着许多拿着各色牌子、写着人名的人。或焦急张望,或频繁看着时间,还有漫不经心,只等着别人来找自己的。
一眼看过去,顾舟就看见了人群中的崔叔叔。
洗得泛白的棕色呢绒外套,一顶加绒的黑色棒球帽,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崔叔叔的手里拿着一个包着亮片彩纸的盒子,盒子的上方系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正看着顾舟一脸慈爱地笑着。
停车场里,穿着白衬衣的女人坐上了副驾驶,两个男人则一个坐进了驾驶室,一个陪同崔叔叔和顾舟一起坐到了后排。
顾舟拆开那个包装精美的礼物,里面是一个天蓝色的水晶球八音盒。透明的水晶球里飘动着许多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洒在球底的小房子上。
窗外,明亮的路灯照亮了整条马路,如柳絮般纷乱的雪花大片大片地落下,给早就斑白的行道树又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纱。
那是顾舟第一次看见雪。
……
“队长!队长!”
一个急切的声音从武器库外不远处传来,在走廊里形成连绵不绝的回音。
顾舟一下子从回忆中惊醒,一眼看去,正好看到柏钺偷瞄他的眼神。
期盼中带着一点点犹豫,小心翼翼中偏又夹杂着一丝丝的做贼心虚,矛盾中透露出深深的纠结。
顾舟:……
再这样下去他就要怀疑自己对这人始乱终弃了!
门外,程远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右手攥成拳头举在身前,左手扒着门框硬生生停下了自己奔跑的脚步。
门边的冯彪用一根手指抵住他的拳头:“小程,现在不是找队长切磋的好时候……”
“不是……”程远喘了两口气,继续道:“你们看。”
拳头展开,里面一片湿漉漉的水渍。
柏钺:“小程,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去检修车辆而不是玩水的吧?”
“不不不……”程远喘着气连连摇头,“外面下雪了!”
剩下的三人瞪大眼睛,面面相觑。
自从全球气温上升,冰川融化,病毒爆发以来,全球温度一直保持在相当高的水平,即使是十二月的天气,在北方也依然有二十多度。
四季不分,气候紊乱。
三号避难所所处的位置正是南北交界的地方,过去这么多年也只是偶有下雪,现如今连这里都突然开始下雪……
顾舟将最后一个装子弹的箱子封好,对冯彪说道:“去找陈少将,请他向一号避难所发紧急通讯,了解气候变化是局部事件还是全国范围的大变化。”
说完,他又看向柏钺:“队长,我们可能等不了三天了,今天就得出发。”
气温骤降,天降大雪。而丧尸喜温暖、恶阴冷,如果北方都是这种天气,那他们一定会南下,凭借生物本能寻找更加温暖的地方。
而他们从这里出发去往研究所,基本上走的都是南北交界线,速度快的话,三四天左右就可以到达,但是,最早一批南下的丧尸可能不需要三天就能到达。
到时候滚滚的尸潮,他们不被咬死也会被活埋了。
冯彪看了看还没有发话的柏钺,有些犹豫。
柏钺沉吟了一会,然后迅速说道:“小程,你去告诉大河和小叶,让他们收拾一下立刻去停车的地方集合,小叶走不了就叫大河背着走!然后让葛图去搬一个星期的食物,你再下来和我一起搬武器。大彪听你舟哥的,去找陈少将,然后找他要些衣服。”
冯彪飞也似地跑走了。
“至于你……”柏钺转头看向顾舟。
不等他说完,顾舟立刻接道:“我去下面搬汽油。”
柏钺一巴掌拍在顾舟的肩膀上,用实际行动对顾舟的积极、体贴和细致表示赞许。
顾舟低头看了看自己肩膀上黑乎乎的手印和手印里自带的□□味儿,总觉得自己的脾气还是太好了些。
……
通讯室。
冯彪没能在陈少将的办公室里找到他,打听了一下周围站岗的人,于是迅速来到了通讯室。
房门打开,陈少将正好从里面走出来,眉头皱成了一个死结。
“陈少将……”
“陆少将……”
两人同时开口,开头三个字撞了俩。
冯彪识趣地闭嘴。
看来不需要自己来通知的。
果真,陈少将皱着眉头继续说道:“陆少将刚刚发来了紧急通讯,我正准备去找你们,他说,B市在今早上开始出现阶段式下降,如今已经下降了超过25度,出现暴雪了。我听了下地面人员的汇报,我们这里也已经降了差不多20度,恐怕全国范围的大降温不可避免。”
冯彪简单汇报了一下柏钺的计划,最后强调道:“我们今天就要出发。”
……
两个小时后,小叶医生穿着一身厚厚的军大衣缩在越野的副驾驶上,长长的大衣将自己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然后对着窗玻璃哈出一阵白雾。
葛图在后排整理着因为时间不够乱放一通的各种物资,然后还不忘将两顶帽子一人一顶盖在驾驶座的落长河和一旁的小叶医生头上。
后面一辆车里,顾舟穿了一件棉袄,又在外面套了一件宽松的羽绒服,坐在副驾驶上不断地搓手。柏钺则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朝着后座的冯彪喊道:“大彪,你找了这么久帽子找到了吗?再找不到你舟哥就要光荣了!”
顾舟看了看为了节约汽油连暖气都舍不得开的柏钺,总觉得这人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后排的冯彪差点把整个物资都拆了,都没有翻出一样疑似帽子的东西来,于是又费力地把东西放回去,自暴自弃地说道:“队长,我真找不到,谁知道之前放的时候塞在哪辆车里了。”
柏钺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口气:“船儿,不是哥有意冻着你,实在是找不到啊,要不你坚持一下?等到晚上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哥去一辆车一辆车地帮你找?”
顾舟淡淡地看了柏钺一眼,似乎在奇怪这人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不用了,我只是怕冷,又不是要被冻死了。”
话音刚落,顾舟就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柏钺面带怜悯、一脸果然如此地看向他:“船儿,做人要诚实。”
顾舟吸了吸鼻子,将脸扭到一边,用沉默进行无力的反抗。
“滋——”
对讲机里传来电流不稳定的杂音,然后程志的声音从里面断断续续地传来:“队长,小伙伴们,经过我和我弟精密的计算,只要我们全程围巾遮脸,避开主干道,手拿重武器,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定可以在四天之内赶到研究所外围!那里都是戈壁,肯定没多少丧尸,到时候我们占山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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