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贺夫人莞尔。
贺朝拔腿就走,“我去帮她多踅摸几本。”
“混小子。”贺师虞作势要踢儿子。
贺朝笑哈哈地加快脚步。
贺师虞与贺夫人一起回往正房,前者问:“颜颜的亲事已定,阿朝的婚事,也该筹备起来了。”
“正要与你商量。”贺夫人笑吟吟的,“过几日,我们便一起请两个保山,为阿朝到周家提亲。”
贺师虞颔首,“到时可以请许家和陆休出面。”许家,指的便是许书窈家里。
“跟先生说过了?”
“嗯,他答应了。”
“他那个难相与的性子做媒人?”贺夫人只一想,便觉好笑。
“做做样子罢了,你还指望他真的来回张罗?”贺师虞道,“我看云初的性子,也受了他一些影响。”
“难免的。”贺夫人道,“但是比较起来,先生更疼颜颜,绝不会允许阿初委屈她。”
贺师虞微笑,“的确。颜颜越大,他越上心了,比我这当爹的还周到。”
“谁说不是呢。颜颜是有福之人。”
贺师虞敛目看着脚下的路,沉了会儿才道:“的确,她是有福之人,这些也都是她该得的。”
贺夫人转头凝了他一眼,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贺师虞察觉到她视线,一笑,“想到嫁女儿,心里就不好受,这可怎么办?”
贺夫人道:“等到看到她比在娘家过得更好,心里就踏实了。”
贺师虞嗯了一声。
贺朝大步流星地进到书房,贺颜正站在梯子上挑选书籍。
“颜颜?”他走过去,施力晃了晃梯子。
“嗳,哥——”贺颜笑着敛目望他,“真幼稚,你让我学点儿好成不成?”
“这话说的,我生气了啊。”贺朝又晃梯子。
贺颜不当回事,一味嘻嘻哈哈。
上个月,贺朝只回来一次,其余的时间,兄妹两个偶尔写信。
嬉闹一阵,贺颜选了两本书,下地来。
贺朝道:“皇上给你和云初赐婚的事,大营那边也传开了。他是怎么办到的?”
“不知道。”蒋云初已经告诉了她很多事,包括莫坤那一节,但是这些,没必要告诉亲人。
“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可小觑。”贺朝打心底为妹妹高兴,“你没选错人。”
贺颜微笑,“你和周家姐姐,今年也该定下来了。”
贺朝咳了一声,也笑,“娘倒是跟我提了一嘴。”
“有没有给爹爹备好生辰礼?”
“这还用说?”贺朝站起身来,“走,你先瞧瞧怎么样。”
“好啊。”
蒋府。
种种事情告一段落,蒋云桥不需再称病,赐婚旨下来之前,便“痊愈”了。
贺师虞的生辰,从来是与亲人一起过,亲友便只是送一份礼过去。
今日一早,蒋云桥、辛氏检查过贺礼之后,便交给常兴,让他派人连同蒋云初的贺礼一道送去。
至于蒋云初,此刻正在书房,对面是洛十三。
洛十三说了画像的事,“找不着,到底哪儿出了错?”
“我以为是暂时顾不上这件事,闹半天是办不成?”蒋云初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颜颜的工笔画绝佳,样貌种种定与所见时一般无二,你那边也不会有疏漏。那就是我估算错了。”
“不应该,不能够。”洛十三比蒋云初更不能接受他出错,此刻也就更茫然,“明明就是不足挂齿的小事,却变玄乎了。应该是人已离京,或者已经被关起来灭口之类的。”说完,他把弟兄们排查的记录交给蒋云初,“除此之外,没别的好想。”
蒋云初仔细看了两遍。
“该找的地方都找了。要不然,到各家府中寻找?”
蒋云初放下那一叠纸张,慢条斯理地喝茶,过了好一会儿,问:“各家别业、庄子、店铺之类的地方都找过了?”
“找过了。”
“各家。”蒋云初强调这一点。
“你什么意思?”洛十三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你家、贺家,我们总不能查吧?”
“为何不查?”蒋云初放下茶盏,“有人存着好意,委婉示警,却不想让我们知道。”
洛十三释然,“那是该找出来,得暗里找机会报答回去。”
“我也有这意思。”
洛十三拿过手边一个牛皮信封,走到蒋云初面前,“说起来,贺侯那边,我留意到一件事。”
“你说。”
洛十三取出纸张翻了翻,“上月和这个月初一戌时,都有人风尘仆仆地进到贺府,看起来是贺府放在外面的人手,不知是回话还是送信,进府约莫一刻钟就出来,很警觉。弟兄们知道你们两家的渊源,打谁一顿,也就不敢去听窗跟儿、跟踪。”
算是贺师虞一个行事规律,时间上来看,分明是不想外人知晓。蒋云初刮一下眉骨,“应该有用,下月还如此,就跟踪。”
洛十三坐到桌案上,敛目审视着蒋云初,片刻后,忍着笑问:“贺侯摊上你这么个女婿,到底是福是祸?”
“全在他。”蒋云初又问,“贺府可有信鸽之类的东西?”
“绝对没有。”洛十三答完,哈哈大笑。
蒋云初给了他一拳,“信件方面,更加注意。”
洛十三嗯了一声,笑得东倒西歪。准翁婿两个,他也不知道该同情谁。
书院特地举办的考试,如期举行。
张阁老、翰林院大学士及几位下属一起拟题,为防题目泄露出去,考试开场前夕才定下来,紧锣密鼓地准备答卷,与此同时,诸位官员留在书院,官兵前来帮忙监考,书院就此戒严,不准任何人出入。
南北两院的考试开场之后,除了负责监考的官员、官兵,张阁老与几名官员,陆休与书院里的教书先生都清闲下来,坐在一起谈笑时居多。陆休除外。
陆休留在自己常住的听雪阁,斟酌贺颜的前程。
她想赢得这场考试,之后留在书院。
那么,什么差事于她是最稳妥的?
他设想了很多,随后却全部悻悻然推翻:打算得再好,小气包子不肯,就成不了。
但是,总不能真让她去藏书阁当掌书吧?那差事倒是清闲,常伴书香也有益处,问题是她欠缺的是阅历,而非学识。
可她若实在喜欢,他也没法子。
她留在书院的原因之一,是为了陪着他。那孩子不会说出来,可他知道。
十个年头过去,情分早已胜似亲人。
学子考试期间,莫坤以在附近办差为由,来书院看了看。
蒋云初接到赐婚旨,便将余下的欠条还给了他,之前他又在聂祥那里平白得了三万多两,这来来回回之间,等同于发了一小笔横财,因此,他整个人都透着四个字:春风得意。
张阁老见到他,笑容有些玩味,“依我看,临江侯该从文,却没想到,莫大人抢先一步,先把人举荐到了锦衣卫。”
莫坤心说你可真会放马后炮,面上则显得有些惊讶,“哦?首辅大人是这么想的么?怎么不早说,我要是看出您有那层意思,怎么敢跟您抢人。”
“我要举荐人才,需得等到他学成之日。”
“我不用。”莫坤笑道,“上到八旬老翁,下到几岁孩童,只要适合进锦衣卫,我就会不遗余力地举荐。”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说到这些,我想起一事。首辅大人,这么些年了,还没说动陆先生?”
张阁老神色一滞,道:“官场不比以前,有些人不愿涉足,也是情理之中。”
“一直就是你们剃头挑子一头热,陆家根本不用稀罕一官半职。”莫坤讽刺地笑了笑,“我只是替陆先生可惜,好端端的,怎么会遇到沈家那么一群不识数的?当初真是流年不利。”京官家迎来送往间的大事小情,锦衣卫最是清楚。
张阁老敛目吁出一口气,已然不悦。
莫坤点到为止,退后一步,转头与别人寒暄起来,没看到陆休,也不询问,随意转了转,便带人离开。
赵子安纳妾的事传入杨素衣耳里,她毫不在意。那个畜生,什么事做不出来?
她只是一日日在为自己要嫁给他而不甘、恼恨着。
祖母因是自尽,只能停灵四十九日,随后,她就要从速嫁入赵家。
她反复思量,认为祖母出事是关键,只要能找到谋害祖母的元凶,杨家便能追究其罪责,荒唐的婚事也能取消。
要命的是,顺天府根本没有追查到底的意思:两桩悬案都快正式结案了,却办不了光天化日之下掳走高门贵妇的案子——除了不想查,还能是什么缘故?
恨,恨的人何其多。
同一时间的杨素雪,睁大眼睛,问一名婆子:“当真?”
“千真万确。”婆子回道,“皇上亲自为临江侯、贺大小姐赐婚,下个月,临江侯就要进锦衣卫当差。府里在办白事,这种消息,外院的人有意瞒着,怕惹得夫人、大小姐不快。”
“她倒是鸿运当头。”杨素雪眼中闪过羡妒之色,很快就逸出愉悦的笑容,“到底同窗一场,这样的好消息,不透露给姐姐怎么行?”
婆子立时会意,促狭地笑道:“奴婢明白了,小姐放心。”
没出一个时辰,杨素衣听说了贺颜、蒋云初的事,巨大的落差迅速化为恼怒,把房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杨素雪观望着,心里暗笑不已。来日的昌恩伯世子夫人,并不比王家二少奶奶高贵,出嫁之后,明里暗里,她都不需再忌惮杨素衣。
熬过长达两日的考试,贺颜没在书院等放榜,回到家中。
她要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当日午间,陪母亲用饭的时候,她一本正经地问:“您私下里有没有跟蒋家嫂嫂说说话?”
“说什么?”贺夫人道,“近日我们坐在一起,说的都是你跟阿初定亲的事。”
“蒋家大哥、嫂嫂不再做生意了,要享几年清福。”贺颜说,“一定事出有因,我们就算不管那些,也该多与她说说体己话,问问她接下来作何打算,能不能帮什么忙。”
贺夫人瞧着她,欣慰地笑了,“说的是,我们颜颜长大了,懂事了。”
“那我等会儿给您写个帖子,派人送到蒋家。那边要是得空,您只管去,我看家。”
“好啊。”
帖子写好,着人送出,半个多时辰之后就得了回话:“蒋大太太下午得空,说本就想这一两日来贺府,倒是巧了。”
贺夫人立刻更衣装扮一番,出门前问贺颜:“你不去?”
贺颜笑着往前推母亲,“刚定亲,怪不好意思的。”
“对对对,我怎么忘了这一节?”贺夫人笑得开怀。
送走母亲,贺颜在自己的闺房习了一会儿字,便去了父亲的外书房,对守门的小厮说:“来找本书,下下棋。”
贺师虞的书房,闲杂人等连靠近都不行,但他的夫人儿女可以随意出入。小厮一如往常地恭敬有礼,请贺颜进到书房,奉上茶点,垂首侍立在门内。
贺颜随意找了本棋谱,翻看好一阵,在棋桌前落座,对着棋谱摆下一局棋,对小厮道:“不用照看我,有什么事我会唤你。下棋的时候,有人在,静不下心来。”语毕,对他微微一笑。
小厮连连称是,退下之前道:“不会有别人来打扰,小姐只管放心。”
贺颜敛目走了两步棋,侧耳聆听一阵,起身去了里间。
有了上一次的探底,这一次直接找到机关,按下去。
并排在一起的书架徐徐向两边分开,现出一个称不上密室的密室:长宽不足一丈,里面很随意地放着几把刀剑,有一张桌案,案上罗列着很多卷宗。
贺颜取出火折子走进去。
随着书架缓缓关拢,密室的光线变得十分昏暗。
她打开火折子,没急着翻找,先看卷宗上有无尘土,不然,一碰就会留下痕迹。
还好,里面的一切虽然看起来有些乱,但很干净。
贺颜的心跳得特别快:她想窥探到父亲的秘密,这要是被父亲抓到,挨罚事小,他伤心事大。
强自镇定下来,她开始查看卷宗。
抽选了几份,没看出什么蹊跷,只是父亲私下里记录下来的军务上的事情。
她实在没耐心也没时间看完,小心翼翼地把卷宗按原样放好,熄了火折子,有些茫然无措。
这就出去?这种机会可不多,一无所获未免太可惜。
她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开始来回踱步,感觉这密室不对劲,存放的东西并没什么要紧的,而且她估算过,不该是这么一点点大。
或许这只是一个进入密室的过道?
她静下心来,敲了敲两边的墙壁,有一边的声音反常。
她心头一喜,开始寻找机关。
这儿的机关,藏在书案下面。
按下去,一侧的墙壁发出沉闷的声音,向一边移开。
贺颜闪身走进去,打开火折子。
这间密室就像模像样的了,布置得宛如一间小书房。案上有六角宫灯,贺颜也没点,仍旧用火折子照亮。
她知道父亲一些存放东西的习惯,因而很快停在了一个小书柜前。
书柜上了锁。
难不住她。
她取出一根细细的铁丝,捣鼓三两回,锁开了。
这是央着蒋云初教她的,那时并不是为了做贼,是因为钱匣子、妆奁匣子上锁之后,她总弄丢钥匙。
贺颜缓缓地吁出一口气,打开厚实的柜门,看到里面存放着很多信函。
这就必须得点灯照亮了,不然能把她累个半瞎。
麻利地点上六角宫灯,她站在书柜前,按照次序查阅信函。
第一封信里面,是一张少年的画像,另有一张信纸,言辞简练地写着:安阳成諟,年十七,身世不详,出生月日不祥,酒楼伙计,得过且过。攀谈套话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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