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挠了挠额头,又歪着头打量。这画像,她是第一次见,却怎么有种见过的感觉?
第二封信仍是一幅画像一封信,写的是:开封孙冲,年十七,身世不详,出生月日不祥,务农,勤勉踏实。攀谈套话无果。
贺颜看完前几封,顾忌着时间,又抽取了几封来看,情形大同小异,只是因着年月的不同,写信的人在信上提及少年年龄时变成了年十六、年十五。
只是,看着看着,她察觉到画像中一个共同点:少年都有着近似的飞扬的剑眉、漂亮的眼睛,只说样貌,都很出色,但因出身涵养不同,气质也就不同。
到此已经可以得出结论。
她从速把书柜恢复成原样,又检查一遍,离开密室。
回到书房里间那一刻,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真怕一抬头就对上黑着脸的忽然回家的父亲。
还好,没有。
转到外间,在棋桌前落座,她拍着心口,连喝了两杯茶给自己压惊。
贺夫人见到辛氏,听对方仔细说了聂家的事。
辛氏只庆幸蒋云初有先见之明,贺夫人这边想的可就多了。
之后闲话家常,贺夫人问道:“日后有什么打算?”
辛氏就笑,“并没有,只想调理调理身子。云桥想去外面游山玩水,听听就罢了,总要等到颜颜、云初成亲之后再说。已然赐婚,不论婚期定在哪一年,我们这边也该一点点筹备起来。”
贺夫人笑着携了她的手,“待到明年,云初站稳脚跟,便是颜颜出嫁的时候了。女大不中留,十五六出嫁也正合适。”
辛氏面露喜色,“怎么会有您和侯爷这样开明的长辈?”
贺夫人暗自苦笑。漂亮话谁不会说?她这不是没法子么?颜颜留在娘家,她总少不得心惊胆战,那就还是早些嫁的好。
说了大半晌的体己话,贺夫人道辞回府。
路上,她琢磨起一些事来:前一世,蒋家被诬陷通敌叛国,会不会与聂家有关?
前世,聂宛宛怎样了?她还真不知道。一个别人家里的小妾,她又没起过疑心,自然没留心打听过。
但是聂家下场肯定好不了。蒋家闹出那么大的事,自然要里里外外清查,总会揪出罪魁祸首。蒋云桥是心善,但吃过大亏之后,也慢慢变得果决冷酷起来——
前一世颜颜离世两年后,一次出门偶遇,蒋云桥上前行礼,神色冷漠,对她说:“夫人可否帮在下问贺侯一句,而今情形,他可满意?”语毕,转身便走,步调决然。
她当时所有的,只有疼痛、思念,只有对蒋家的愧疚。
蒋云初对不在意的人,视其性命如草芥,肆意践踏摧毁,而在意的,一直予以照拂,其中就包括蒋云桥夫妇,和贺朝夫妻。
给贺朝兵权,镇守一方疆域,那到底意味着什么,局中人都懂。
那个混小子,折腾来折腾去,不过是了无生趣而已。
颜颜不在了……
不,颜颜在,她好端端的在家里。
贺夫人的心抽痛起来,扬声吩咐车夫:“快些回府。”
马车进到外院便停下来,车门外传来贺颜悦耳的语声:“娘,我们到爹爹的书房下棋好不好?”
车厢门打开,帘子被撩开,贺颜活泼泼的笑脸映入她眼帘。
贺夫人不着痕迹地吸一口气,和蔼的笑容不自觉地延逸,“好。”
下棋时,贺颜与母亲商量近期的打算:“娘,这次考试我要是过关了,想在书院找个差事,就是不知道您答不答应。”
“有什么不答应的?”贺夫人问道,“想找什么差事?藏书阁的掌书?”
“不是,”贺颜连忙摆手,“书院的事情很多,我想请先生给我安排些力所能及的。好歹历练一下,接触些实际的事情——不是只跟同窗掐架比高低的那种。”
贺夫人爱煞了这一刻的女儿,探手过去,揉了揉她白里透红的小脸儿,“成,只要你高兴,怎么都成。”
“那样的话,就不能多陪着您了。”贺颜满脸歉疚。
“这是说什么呢?”贺夫人柔声道,“我图的不是你常伴左右,是你安好,更好。”
“娘。”贺颜起身转到母亲那边,“我争气些,争取早些回家来陪着您。”
“那些不打紧,不过,要听从先生的点拨。”
“一定会的。”贺颜笑了,“也不敢不听啊,先生那个脾气。”
贺夫人莞尔而笑,展臂搂住女儿。
君子社的考试要加试骑射,考试总时长便是三天。结束之后,张阁老、翰林院大学士、书院首脑开始批阅试卷。此次应试的人,只有君子社和芙蓉院上舍的学子,满打满算也就二百三十人。
应考的两院学子得了三两日彻底的闲暇光景。
得知蒋云初回府之后,贺颜立刻派人传话给他,约他在蒋家的茶楼相见。
蒋云初在见贺颜之前,见了一名贺府庄子上的管事。
这管事与贺颜描绘的画像一般无二,也就是曾扮成趟子手的人。
蒋云初坐在桌前,打量着对方,语气闲散:“我是蒋云初。”
管事犹豫着,不知作何回应。
“我不想为难你,只是问一句,贺夫人用你做的明目,所为何来?”蒋云初语气慢慢转为森寒,视线亦变得锋利,“你若是不说,我就帮贺夫人灭口。”
管事惊骇莫名:只是人家做娘的绕着弯儿送些东西给女儿,您老人家怎么就要杀我?就算定亲了,管得也忒宽了些。
蒋云初逼视着他:“你知不知道,送给贺大小姐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管事再偷眼打量他一眼,跪倒在地,却是缄默不语。
作者:基友看了存稿,说这章好像有点儿问题,我帮你找找,你看情况调整一下?
我说好,但我赶着更新,尽量快点儿~
她比我还拖延症,到今天下午才有回信儿了,意见的确是存在的问题,赶紧修改了~
之后的存稿也得让朋友基友帮忙看,有问题就在贴出来之前改掉~本来数据就不咋地,哪章崩了再不自知,就彻底玩儿完啦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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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得半夜更,不要等,明天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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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更新(一更)
蒋云初又问:“如果我说是你来找我,你说,贺夫人会信谁?”
管事惊讶地望向他,还是不说话,手却下意识地地握紧了。
蒋云初牵了牵唇,面上的寒凉一扫而空,他和声道:“回去吧,照常度日。你不曾见过我。”
管事反而懵住了,过了一会儿才磕了个头,起身后想起一事,大着胆子道:“夫人给大小姐的东西,不可能有坏处,如果对大小姐不利,定是小的这边出了岔子而不自知。”
蒋云初颔首一笑。
管事行礼退出去。
手札出自贺夫人之手,蒋云初见那名管事,只是要确定这一点。就算管事始终缄默不语,他也已得到答案。
如今想想,只能是贺夫人,二月里委婉的提点,以及前不久给他感觉是善意谎言的言语,到此刻,全成了佐证。
而这样一来,他一时间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贺夫人知晓很多将要发生的事,担心蒋家,更不放心贺家。
他便是找到面前询问,她定会给出一番看似合情理的解释,而她要说的,应该已经在手札上说尽。
所以,这事情让她看着办吧:管事犹豫之后,定会有个选择,若不告诉贺夫人,就维持现状;若是告诉贺夫人,她自会有个态度。
伙计在门外通禀之后开了门,贺颜款步走进门来。
蒋云初笑微微地望向她,“说是找我有事?”
“嗯。”贺颜在他对面的位置落座,待得伙计退下,才轻声道,“我从爹爹那里,看到了一些东西。”
“哦?是什么?”对此,蒋云初不可能不感兴趣。
贺颜便将那些信函的事告诉了他,“爹爹在找一个人,今年十七岁了。”
蒋云初眉心一跳。
“我着意记下了一幅画像,画给你看。”雅间是上次来过的,她记得里面有书桌文具,便起身去了里间,亲手备好笔墨纸,依照记忆,精准地描画起来。
蒋云初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去了里间,站在贺颜身边。
贺颜画完画像,道:“信函中的画像,眉眼近似。很奇怪的,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扭头看着蒋云初。
蒋云初拥她入怀,用由衷地赞许打断她思绪:“这条线,应该是至关重要。颜颜,你帮了我的大忙。”
贺颜喜上眉梢,“是真的?你想到了什么?”
蒋云初歉然道:“千头万绪的,一时间没法子说清楚。容我慢慢梳理,过段日子告诉你,好么?”
“好。你别着急。”贺颜长睫一闪,眼中喜悦淡了几分,“爹爹在做的,是——”
“绝非坏事。”蒋云初正色保证,“他比你以为的更好。”
贺颜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蒋云初岔开话题:“立了大功,必须奖励。说来听听,想要什么?”
贺颜的手臂绕上他颈子,“想要你就这样陪我一半日。”
蒋云初心头最柔软的那根弦被牵动,柔情到了到底,低头亲一下她额头,“这样会不会更好些?”
贺颜按下赧然之色,“没正形。你也学坏了。”
蒋云初忍俊不禁,“你可以找补回来。”
贺颜用手捏住他嘴角,“我才不像你那么斤斤计较。”
蒋云初大乐,随即,又温温柔柔地亲了亲她面颊,“这不是学坏,是情难自禁。”
贺颜彻底没词儿了,笑容却是甜甜的。
四月十六,是蒋云初的生辰。
一早,贺颜的礼物送到了蒋府,是一大一小两个薄木匣子。
逐一打开,他看到的是一件深衣、一双薄底学子。
他将衣服抖开,铺开来,反反复复地看着,想着她早起晚睡赶做这些的情形,喜悦与心疼并存。
放榜前一日,学子们大多回到书院。
李一行找到贺颜,问道:“贺师妹,你以后作何打算?”
贺颜道:“若是考过了,就留在书院,找个差事;考不过,自然就继续读书。”谁都看得到的事情,没必要瞒着谁。
“是这样啊。”李一行现出大大的笑脸,“倒是与我情形相似,日后少不得相互关照。”
贺颜只是笑了笑。
何莲娇走过来,把贺颜护在身后,笑容不善,“贺师妹与蒋师哥的亲事定下来了,李师哥是来道贺的么?”
李一行嘴角一抽,咳了一声,“书院是清静之地,不便说那些。”
何莲娇道:“我若是过了此番考试,要和贺师妹一起留在书院,还请你多多关照。”
李一行毫无诚意地应道:“这是自然。”打量她护着贺颜的情形,心里一阵啼笑皆非:贺颜一巴掌就能把你拍飞,哪儿就轮得到你护着了?
何莲娇道:“我们还要与同窗说说话,李师哥想必也是。”
李一行睨了她一眼,心里就俩字儿:多事。
贺颜那边,已经附和地点头微笑,欠了欠身。
他只好拱手还礼,“的确,改日再聚。”
翌日放榜,结果在人们预料之中:君子社这边,蒋云初高居榜首,李一行次之,冯湛第三,这种考试,按照往年惯例,书院会选取前六十名答卷出彩的,这次提前了不止半年,多数学子实在吃力,给考官的选择有限,最终官员与书院商议着选了二十名。
芙蓉院这边,贺颜第一,何莲娇第二,许书窈第三,算上她们,提前学成的女公子有七名。
对这结果,监考官员和书院都没什么不满意的。而且谁都看得出,陆休提出举办这场考试,是为蒋云初。
这两日,张阁老总拿着蒋云初所作的制艺研读,问武睿:“不是说临江侯不擅长做制艺么?”手里这一篇,是他数年未见的好文章。
武睿就笑,“有时候静不下心来,便敷衍了事。数落过他多少次,总算是改了这毛病。”
改了,日后也用不着了,何等的才情,也会被锦衣卫埋没。张阁老着实生出惋惜之情。
武睿看出些苗头,笑着提醒道:“大人是爱才之人,不妨看看其他的学子,他们的前程,更需人伸手提携。”
张阁老颔首一笑,“说的是。”余下的君子社学子,可以直接推荐到国子监。没有那份心的,谁也不会勉强。
芙蓉院第四名到第七名,放榜之后,便开始欢欢喜喜地收拾箱笼,准备回家。来这里只是为了这一天,又没考女官、进宫的打算,自然乐得回家去,恢复到闺秀本该享有的安闲光景。
南北两院的人各自做出选择之后,书院上下齐聚一堂,褒奖课业出色的,送别将要离开的。气氛一度十分感伤,不少人落了泪。
大会由武睿、沈清梧主持,陆休、张阁老及监考官员闲坐一旁。
张阁老时不时凝一眼陆休,想找话,却总是欲言又止。
陆休酒杯不离手,目光柔和地望着一众学子。
gu903();张阁老临走前,终于按捺不住,与陆休私下里说了几句话:“你与清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