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和手脚并用地推开前来抬他的家丁,晶莹的泪珠直接滑出眼眶,“我不要抬!我又不是尸体……呜呜呜……”
看见他泉眼一样源源不断的眼泪,李管家立马屈服了,讨好地问道:“好好好,那少爷要怎样?”
萧清和抿着嘴不说话,眼睛里不停流泪。
“好好好,抱抱抱。”李管家挥手让两个家丁退下,然后弯腰将人抱了起来。
李管家的年纪和南宫妖言他爹相当,常年做事勤快,腰腿麻利,身体很好,有些费力却还是顺利将人抱回了房里。
萧清和这小没良心的,竟当真让一个年近半百的长辈抱他回了屋。
老爷和夫人是少年夫妻,十分恩爱,老爷几十年如一日迁就着夫人,两人一有空闲便出远门游山玩水,少爷基本算得上是他带大的。
他也有家室,一个温婉的妻子,一双讨喜的儿女,在一次天灾中死的死散的散,如今他年纪大了,越发觉得孤独,好在少年从不把他当外人看,每次游玩回来都会给他带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专门腾出个箱子装着,少年会拉着他手舞足蹈地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同时也以礼相待,把他视作长辈,当成伙伴,而不是下人,他不胜欣慰,不胜感动。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留下丞相大人一个人躺在地上装死。
他暗骂道:“小兔崽子……就会争宠。”
躺了半天,发现没有人发现自己并回来将他抬走,只好拍拍酸麻感逐渐退去的双腿自己爬起来,靠自己的腿走回自己房里,然后罚跟着李管家去抬人的两名家丁今晚陪着自己不许吃饭,并把院子里的盆景又修剪了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才疏学浅,不通古言,瞎看看就成,别认真。
第10章赴约
三日之约在萧清和的期待焦虑和宗政叙的静心以待中到来了。
约定之日到来的前两晚萧清和就已经无法入眠了,他兴奋得不能自已,抑制不住自己去想象明日见到宗政叙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最为重要的是,他说过会考虑的问题,考虑得怎么样了呢?他会不会答应自己……
被这些问题疯狂地折磨着,两个整夜就这么过去了。
萧清和被铜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原本乌黑明亮的双眼此刻显得懒洋洋的,全然没了往日的精力充沛。
他引以为傲脸庞因为一夜未睡变得憔悴不堪,双手捧着脸左瞧瞧右看看,最后泄气地垂下了手,这可如何是好?
宗政叙本就生得比他好看,第一次见面就让他无比挫败,此刻更是不知如何去见他了。
萧清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屁股坐在铜镜前自己生自己的气,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作妖,挑挑眉,眨眨眼,撅嘴扯皮做起了鬼脸,被进来服侍他洗漱的小丫鬟看见了,大呼小叫地直说可爱。
萧清和气沉丹田,在胸腔里汇聚起一口气,准备和她讲讲道理,怎么能说一个绝世美男可爱呢?再不济也该用俊美一词啊!
看见她脸上桃色的胭脂,萧清和突然灵光一现,火急火燎地拉着小丫头问她借用胭脂水粉,把小丫头吓愣了,话都说不清楚了,结结巴巴道:“少爷,你,你别吓小容,你莫不是觉着这男儿之身很无用……”
小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画风一转,说话也突然变得无比流畅,“你这是要跟哪家姑娘抢男人去?”
他被丞相大人罚跪的事情动静不小,小丫头知道缘由以后特地跟他说过无论如何都会站在他这边,鼎力支持。
“打住,你再闹明日我就随便找个人将你嫁出去,”萧清和得意地看着小容道:“看你上哪儿哭去。”
小容点头如捣蒜,“嗯嗯嗯,反正少爷有的是地方借胭脂水粉。”小容放在手中的木盆,转身作势要走。
萧清和眼前一亮,忙拉住她,连声道:“行行,我错了,我就是去抢男人,你就别闹我了,快将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借我一用。”
不一会儿,小容果真将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搬到萧清和房里了,并且还不顾他的反抗,硬是将他摁坐在铜镜前,热心地在他脸上眼睛周围涂涂改改地捣鼓一番,不一会儿就将他憔悴不堪的脸变得光鲜亮丽。
“好了,”小丫头摸着下巴围着他左看右看,连连点头赞叹,最后满意地拍着他的肩膀道:“少爷放心出门吧,你这张脸足以将全怀耒城的男人都抢回家了!”
小容是丞相夫人从街上捡来的,那时她年纪尚小,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脸上手上以及衣裳上都是污垢,什么话都不说,安静漂亮,直到问及她打何处来,要到何处去时,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才漱漱落下泪来,反复道:“我娘不要我了……”
萧夫人心软,见不得不平之事,也见不得可怜之人,便将她领回丞相府好生安顿,后来找遍怀耒城也找不见她的家人,这才长久地在丞相府住了下来,和萧清和算得上青梅竹马了,她与南宫妖言开怎样的玩笑他都不会真的生气,甚至比自己的亲妹妹都处得好。
萧清和又东翻西找了大半天,终于将身上的衣裳挑满意,然后认真地一件件套上,满心欢喜地哼着小曲儿出门了。
他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宗政叙已经在桥头恭候多时了。
身着华服,负手而立,素色纶巾的中间部分将半数黑亮的发丝束在头顶,余下的两头合着流水般柔顺的头发随着轻风起舞翩翩。
一看见萧清和,微微扬起的嘴角荡开一抹浅淡的微笑,眼眸里波光流转,如同桥下清风轻轻拂过的湖面,波光粼粼,涟漪不断,在清晨初阳的照射下泛着耀眼的光芒,令人移不开目光。
萧清和的心湖也跟着泛起阵阵波澜,周遭也不乏有行人因贪看这蛊惑人心的人儿而慢下匆忙的脚步,分明是三伏天,萧清和却觉得迎面吹来了一阵和煦轻柔的春风,能让人的心迅速雀跃起来。
“你来迟了。”宗政叙带着三分笑意说道,这毫无责备之意的一句话,从他低沉稳重的嗓音里传出来,反倒别有一番缠绵悱恻之感,实在太容易令人沉沦。
“是你来得太早。”萧清和片刻愣神之后笑着走上前去,带着歉意道:“久等了。”
“是我来得太早。”萧清和学着他的语调说。
萧清和愣了愣,想不到这个人也会与他玩笑了。
而后两个人一同笑出声。
“那我们接着去哪儿?”萧清和说话时眼睛始终不舍得从宗政叙身上移开,“总不能在这桥头站到天黑吧?”
虽然他很乐意与他就这般对站着,什么都不做,哪儿也不去,可他还是担心宗政叙会觉得无趣。
“怎么,小公子约在下出游,竟连要去何处都毫无头绪吗?”宗政叙含笑调侃道。
他唤他“小公子”,不是“萧公子”,亲昵又不失礼数。
萧清和难为情地笑了两声,他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想宗政叙了,哪来的工夫想去何处游玩,只得临时定了个地点,“不知宗政对游湖可有兴趣?”
萧清和这人有个臭毛病,只要是他看得上眼的人,五湖四海皆手足,皆可把酒谈言欢,谈天说地。
“与小公子一同出游,去哪里都是好的。”宗政叙微微垂眸望着萧清和,眸中的温柔几乎要将他溺死。
萧清和心中打鼓似的狂跳,这话的意思是……宗政叙答应与他在一起了吗?萧清和强压着涌动的心潮,尽力维护这脸上的淡笑,“就在城南,有一名湖,名为钓月湖,风景怡人,实为泛舟赏景的好去处,宗政可愿与我一同前往?”
宗政叙将折扇往手心里轻轻一敲,温言道:“荣幸之至。”
两人就这样草率地定下了前往钓月湖的行程,萧清和因怕别人打扰他和宗政叙的郎情郎意,特意呵斥阻止了早晨欲与他一同出门的随从与车夫,这会儿便找不着马车乘坐了,所幸钓月湖也不算太远,两人协商后决定步行前往。
说是协商,实则只有萧清和在说话,宗政叙只是专注地看着他,神情温情脉脉,仿佛能滴出水来,还不时用“嗯”“好”“都好”此类简短的回复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这一路上,萧清和多次想要开口问宗政叙是否考虑好了,要不要与他在一起,可每每都在宗政叙那双含笑的眉眼的注视下生生忍住了。
宗政叙不主动说话,萧清和在问与不问的问题上来回徘徊,两人一路无言,他紧绷着一根弦,倒也不觉不自在,不一会儿,钓月湖的一隅就远远映入两人眼帘。
钓月湖十分宽广,站在一边望不尽另一边的尽头在何处,泛着盈盈水光的湖面上有些许游人正泛舟赏景,或小酌几杯,或吟诗作画,或举棋对弈,脸上均带着令人安心的笑意,闲适非常。
立在船头的船夫带着顶部尖尖的草帽,强壮有力的手臂一下一下辉浆划水,还有许多成双成对的鸳鸯在浮水嬉戏,不时溅起水花,发出潺潺的水音,与游船上的浆划出的声音合在一起,唱曲儿似的。
偶尔有游船经过,它们也不怕生人似的,安然自若地用坚硬的嘴轻轻啄着自己光亮羽翼遮盖下的皮肤,啄完又再次投入与伙伴的嬉戏打闹,重复做着这些事,乐此不疲;
稍有些疲惫地游人就在湖间岸边的凉亭中歇脚乘凉,手中的蒲扇带起清凉的风,此时写在脸庞上的轻松与享受半点不作假,岸上的游人或撑伞漫步,或驻足而观,无不享受此情此景,在这里,可以放下所有烦心事,放下所有虚伪的假装,忘掉艰难的处境,尽情感受清风拂面,感受鸳鸯成双,感受湖水波光。
“我觉得这湖该叫忘心湖。”萧清和一手挡住额头,在烈日下眯着眼睛说。
“从何说起?”宗政叙望着宽广的湖面轻声问道,其实他心里已经觉着无聊了……
“你看这些人,”萧清和双脚立在原地,上身左转转右转转看着慢步来往的行人,“他们或赏景,或赏人,有的人忘却了烦恼,有的人甚至忘记了志向,这地方太适合避世。”
宗政叙带着些愕然地望着他,有些跟不上眼前这个蠢货脑袋里的运作,宗政逸臣以为他最多不过解释个忘忧之意出来,却不想到这蠢货说话倒是有那么一两分深刻的。
宗政叙不觉笑出声,目光停留在他紧握的拳头上,如实调侃道:“他人忘记志向与否我无从得知,倒是你,有几分像被丈夫遗忘在家的怨妇,如此愤懑不满是做什么?”
“我……”萧清和脸颊有些热,磕磕巴巴地说:“是个男人都有志向……”
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自己说出口的话自己都臊得慌,志向?他萧清和哪来的志向?他显然是燕雀,而非鸿鹄。只是不知为何,他不愿在宗政叙面前表现得毫无志向。
萧清和将紧握的拳头放松开来,将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并拢作扇状,快速在脖颈处扇动,欲散去那灼热的薄汗。
宗政叙并不回话,还是那副笑得温文尔雅的样子。
不知为何,萧清和突然觉得,这个人,或许不是他看到的样子,他看到的,只是宗政叙想要别人看到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天……棠不坑以前写文也太啰嗦了……
第11章游湖
“清和,脸皮这么薄可不像你,至少不像初次见面就敢艳语调戏他人的你。”宗政叙望着他,戏觑道。
萧清和想到那日的情形,脸更热了,怂兮兮地说:“你不是没听到吗……”
他萧家小少爷调戏过的人从城东排到城西,上了床榻,污言秽语张口就来,从不曾现在这样觉得羞臊不堪过。
“我当日不也没拒绝?”宗政叙淡声道。
轻飘飘的一句话,萧清和听得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更多的是难以自抑的兴奋,他扑上去拽着宗政叙的衣袖,激动得有些吞吞吐吐,“你这是……答应我了?”
宗政叙爽快地点点头,戏笑道:“答应归答应,我可做不了清和的娇妻。”
“可,可是,你方才说……”萧清和一脸焦急,手脚并用,却不知如何解释自己从宗政叙口中听到的那层意思。
宗政叙万分“贴心”地简言解释道:“清和为妻。”
萧清和呆愣片刻,而后喜上眉梢,一颗脑袋点得飞快,连声道:“能,当然能!”
声音洪亮得令周遭行人都纷纷侧目,“别说做宗政的娇妻,做你的牛马都乐意!”
宗政叙竖起食指,放至唇上,示意萧清和小点儿声,而后带着几分笑意朝周围脸上神色复杂的游人微微躬身表示歉意。
萧清和还沉浸在喜悦之中,他此刻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愿意思考,满脑子都是“他答应了!他答应了!他竟然答应了!”
他有些贪慕地望着宗政叙,像是望着自己的所有物,目光放肆,丝毫不加掩饰与收敛,朝着宗政叙笑得春光灿烂,黑若墨染的双眸此刻更是如滴了水一般,亮晶晶的,眼眸中溢满的情绪几乎是要跳脱那双形状姣好的眼眶,直奔宗政叙。
真是个什么都藏不住的小孩子。
宗政叙心头觉着些许烦躁,实在受不住这炽热的天气,也实在受不住身旁那双眼眸中流露出来的同样炽热的目光,他在离湖边不远处找到船家,付了租金,而后回来拖着还在在原地傻笑不止双颊已被晒得通红的萧清和上了船。
“回神了!”宗政叙伸手在萧清和眼前晃了晃,无奈道:“你这般一直傻笑,路人便会误以为我未过门的娇妻脑袋坏掉了。”
“叙叙,你可考虑清楚了?”萧清和努力收了收脸上的痴笑,可还是难免有些“漏网之鱼”。
分明是自己抛出去的问题,却是全然没有给对方做出回复的机会,他生怕宗政叙反悔似的,忙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切道:“就算没有考虑清楚也来不及了,我是万万不会放你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