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爷啊。”小容耐心重复道。
她只知道自己小少爷好男色不好女色,却不知他好的男色正是七王爷宗政叙。
七王爷?七王爷不就是宗政叙吗?
他无事抄了人家客栈做什么?一家客栈无论做什么都不至于得罪到王爷头上。
“以何种名义?”萧清和继续哼调摇椅,一边好奇地问道。
“窝藏他国探子。”小容皱起一双细眉,似乎有些惋惜,“据说动作不小,连房屋都烧光了,惊得街坊们都纷纷出来看呢,说起来还真有些可惜,饭菜可口,价钱低廉,若非要说出个不好来,也就只是那儿的店小二脾气不小,这样的客栈,在整个怀耒城,再找不出第二家了。”
小容突然凑近了些,靠在萧清和耳朵边,声音也压低了,生怕别人听到似的,“听说客栈中所有人都被押走了,连在那儿暂住的房客都没能逃脱,听说七王爷要亲自审问,七王爷久居战场,审问犯人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唉!这些人,真是命不好!”
萧清和听她说那个客栈,老觉着很熟悉,像是最近才去过似的,“什么客栈?”
“唔……叫……”小容紧蹙着眉头,想了又想,突然想起来了,“对了,悦君客栈!”随后将一碗药汁递给他,“先喝药。”
“什么?!”萧清和闻言,猛地直起身,差点从扶椅上弹起来,惊得小容险些连碗都拿不稳。
“悦君客栈啊,怎么了?”小容疑惑道。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文还没写完。
第13章白行简
萧清和突然有些说不上来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震惊,惋惜,羞愧,愤怒,纷纷杂杂。
自己时常光顾的客栈竟是窝藏贼寇的据点,自己竟从不曾察觉!而只与他一同去过一次的宗政叙竟连夜将其斩草除根,干净利落!
在这过程中,竟也未对他提起只言片语,是不信任他还是觉得他只是个花天酒地无所事事的绣花枕头?!
甚至他连宗政叙何时对其起疑的都不知道!
“小少爷?”
“啊,没事,没事,”萧清和回过神来,敷衍道:“我也觉得可惜,难得我那么喜欢呢。”
“就是啊。”小容也一副扼腕叹息的模样,她这才想起自己手里还端着药碗呢,忙又递到萧清和眼前,轻声哄道:“小少爷,别人家的闲事儿咱不管,也管不着,来,先把药喝了,一会儿凉了更加难以下咽。”
萧清和没有像往常一般推三阻四,也没有拿着小勺喝一口喊一声苦,他利落地接过碗,一饮而尽,而后快速地将脚包上,胡乱地套上靴子便风一般地出门了,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看得小容目瞪口呆,实在不明白自家小少爷是中了什么邪。
萧清和舍不得再折腾自己那一双美脚,嚷嚷着让李管家给他备了马车,带上两个家丁当车夫使,这才浩浩荡荡地赶到悦君客栈。
萧清和由车夫扶着下车时,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这里哪儿还有悦君客栈昔日的影子?!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墨黑的房屋骨架,一些横梁还依稀冒着青烟,还有一堆烧得焦黑的东西,早已看不出是何物,满目凄凉,仿佛连尘埃中都还飘散着烧焦的墨色尘粒,一旁的地面上平卧着半面残缺的帛布,上书一个“悦”字和半个“君”字,以下便被火焰啃噬殆尽,熄灭之处有一圈玄色纹路,弯弯曲曲的,说不出的苍凉景象。
“小哥似乎挺中意这客栈?”身后一道突兀却异常耐人寻味的声音响起。
萧清和循声转过身去。
入目之人是一个相貌清俊的男子,身着朴素布衣,不是很华贵的模样,手里握着一竹竿,竹竿顶端挂着张素色帛布,修长白皙的手指将垂下来的那部分布料与竹竿一并捏住了,看打扮是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算命先生,只是这人的举止和容貌太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腰板挺得笔直,身形颀长,五官深刻,有些像异族人,一张脸的每个角落都溢满了男性气息,尤其是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眸,像极深远浩瀚的海洋,蕴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暗潮涌动地注视着眼前的芸芸众生,引人探究,一旦有人躬身探索其中奥秘,就将人引入其中,溺水而亡。
萧清和最是瞧不上穷酸之人,拧着眉没好气道,了:“是,难道公子有何意见?”
他自认为自己看人很准,他打从心底认为眼前之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说话也自然不会有好脾气。
对方显然没想到萧清和会是这种尖锐的人,微微一愣,而后笑意爬上眼角眉梢,使得这潘安之貌更加令人神往,“不敢不敢,在下只是见公子印堂发黑,眉宇之间也略带晦气,想来不过多时便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欲为公子排忧解难而来,在下不是恶人,公子无需如此戒备。”
萧清和听到“印堂发黑”时还想笑,再一听后面的话就怒了,心爱的客栈没了,说书人没了,加之宗政叙竟不把他当回事儿,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昨日才抱得美人归,大喜还来不及呢,去他娘的晦气!
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去你娘的晦气,你才晦气!你全家上下祖上三代都晦气!还眉宇之间?你他娘的方才分明站在老子身后,你能瞧见老子的眉宇之间?!你骗鬼呢!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配不配就出来行骗!”
见他已然发怒,一名随从(兼车夫)连忙走上前来,掏了些银两塞给那算命先生,半推半攮地将人赶走,另一个人忙给这只发了怒的小狮子顺毛。
萧清和被那人这么一气,什么悲天悯人的心情全没了踪影,气呼呼地踏上马车,打道回府了,一路走一路咒骂那胡言乱语的算命先生,他本就找不到发泄口的情绪这会儿反倒是得到了痛快的宣泄。
不远处,那被推在一旁的算命先生看了看手里被硬塞的银两,握着竹竿那只手得更紧了些,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里泛着难以言喻的光芒,带着玩味,戏谑,又有了然,还有势在必得。
这就是丞相府的小儿子?
受不得一点言语刺激,一旦不满,立刻翻脸,小孩子心性,性子简单到蠢的地步。
心里想些什么便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定然也很好哄,这也难怪,难怪宗政叙会选中他,眼睛里藏不得半点情绪,喜形于色,十分好懂,容易掌握在手中,再闹腾也翻不出天去。
还有,那张皮囊倒是实在好看得紧,纯洁干净却不失魅惑的眼神,修长隽永的眉毛尾端和眼尾有些挑起却不过头,半分不多半分不少,显得风情十足却又不轻浮。
嘴角像是生来就有些上翘,和那副眉眼搭在一起十分合适,整张脸看起来协调又美感十足,脸上的轮廓线条不似一般男子那样深刻僵硬,反倒是柔和婉约占了上风,勾勒成了那张与一般男子相比略显得有些小的脸,摸起来触感应该不错,毕竟看着都如此柔软。
另外很重要的一点,此人胸无大志……宗政叙端了敌国据点,举国同庆的好事一桩,他却只沉溺于“失去了喜爱的客栈”。
算命先生白行简歪着头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什么要点之后,举步朝墙角走去,那里蹲伏着一个上了些年纪的乞丐,衣衫褴褛,面容枯槁,从表面已然分辨不出是男是女,颤抖的手里端着一个缺了口的瓷碗。
他缓步走过去,在手中的银两中扣下一粒作为晚饭钱,将其余的都放在了那老乞丐的碗里。
而后转身离去,将那老乞丐感恩戴德的磕头和嘴里的谢词完全用宽阔的背挡住。
萧清和这几日都无所事事地在家待着,无心出门,情爱之事仿佛真的如海边拾贝一般,他从前一日也闲不得,翻墙也好,撒泼也罢,用尽毕生智慧,找尽各种借口,总之他一定要去外面沾花惹草一番。
如今倒好了,他终于拾到了自己最为满意,最为心仪的贝壳,便再也懒得去海边,他最大的遗憾是,他手中这贝壳似乎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几日来一次也不曾前来寻过他。
萧清和准备出门透透气,他看着府中上上下下来来往往忙作一团,似在为什么大事做准备,还人人都开心的笑着,他叫住一个正在掸尘的家丁问道:“何事令你们如此高兴?”
“小少爷还不知道?”那家丁一脸讶然,他突然顿了一下,而后就着手里的掸子往自己脑袋上一敲,恍然大悟似的,“瞧我这记性,小少爷今日出街去了,自然不知道。”他又继续激动道:“大小姐不多时就要回来了!”
“今儿是什么日子?为何她非要回来?”萧清和不满地嘟囔。
他还记恨着自己追着她花轿跑的时候她不但不停下来,反而越跑越快。
那家丁脸上有片刻的不满,但却生生压住了,毕恭毕敬道:“回小少爷,明日是老爷的生辰。”
在他看来,这个小少爷一点儿不如大小姐招人喜欢,这府中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她却将每个人的生辰都记在心里,逢年过节为每个人都备着小礼物,礼轻,但贵在情意,哪像小少爷,连自己父亲的生辰都不放在心上。
萧清和突然开始觉得,这丞相府,除了李管家和丞相夫妇,再没几人打从心底把自己这个小少爷捧在掌心。
萧清和一愣,这才想起明日是自家老爹的生辰,他不说话了,觉得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受到了威胁,他转身便又向着大门外走去。
那家丁以为是自己没能掩饰好自己的情绪,惹得小少爷不高兴了,连忙追问道:“小少爷,您上哪去啊?”
“给你们家老爷置办生辰礼物。”萧清和头也不回地摆摆手道。
他借着挑礼的名头出去避避,否则,在这气头上,他定是要和萧妄尘争吵起来的,他爹即将迎来六十大寿,正值大喜的日子,可不能惹他生气,不然他娘也不会放过他。
那家丁不再多问,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他们家小少爷只是成熟得晚些,性子烈了些,秉性还是好的。
也难怪如此兴师动众,丞相大人作为朝中重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每年上门拜寿的人都络绎不绝,能将门槛踏翻,带来的礼是一个赛一个贵重,尽管丞相大人每每将贵重之物都退了回去,他们还是乐此不疲,绞尽脑汁投其所好,大有不到黄河心不死心之意。
而丞相大人是个高风亮节之人,众多礼品中虽不乏喜爱之物,若是贵重,却也是一概拒收,就连每年的寿诞都吩咐下人,礼仪从简,只是今年怕是不能如愿了,花甲之年必是有重大意义的,府中几百人都在为此忙碌准备,他定也是不舍得令他们失望的。
第14章备礼
萧妄尘自小外相甜美,乖巧懂事,除了萧清和硬往她身上赖的情况,也不经常闯祸,还每每及时将哥哥闯的祸上报给大人。
萧清和幼年跪的黑屋子,至少有近一半是她的功劳,平日里她也没少抢萧清和的风头。
虽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却老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既善解人意,嘴又甜,是大人们的开心果,解语花,相比调皮捣蛋闯祸不断的萧清和来说,不知为下人们省了多少心,自然是受人喜爱的。
自她出阁后,萧清和在府中便是唯我独尊的小霸王了。
那丫头城府不浅,每次回娘家省亲都要提前告知,弄得全府上上下下皆为她手忙脚乱的做准备,不就是为了给萧清和一个下马威嘛,告诉他即使她嫁人了,在这府上的地位也是无人能取而代之的。
真气人!
萧清和和妹妹从小闹到大,从小打到大,但兄妹情却是越发深厚,说到底,妖言不欢迎萧妄尘无非两个原因,其一,就是想起追花轿的丑事,觉着无颜见人,其二,他生气,死丫头嫁出去这么久,除归宁之日外,再不见人影,也不见半封书信。
萧妄尘的车马轿子还在一里之外就有下人队伍前去迎接了,排场十足。
虽谈不上远嫁他乡,萧妄尘婆家离怀耒城还是有些距离的,这也是萧清和最开心的地方,那小丫头片子就不能随时随地回来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相反的,他尚未成亲,不受任何约束,任何时候都可以前去她府上与她斗嘴吵架,大快人心。
开心归开心,突然少了个斗嘴的小丫头片子,难免不习惯……
萧清和的轿子直奔荣隽阁,准备给他爹挑选一份他心仪的生辰礼品,那些前来拜访的大臣们猜不准丞相大人的喜恶,他却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家老爹的三大喜好。
其一,他爹素来不善丹青,却酷爱字画,其二,不擅长灵巧的手工活儿,却独爱木雕艺术,尤其是木雕,他爹娘房里的木床就是全由檀木木雕制成,既难得又名贵,其三,不近女色,却深爱他娘。
萧清和转悠了大半天也没有找到心仪的,便打算去别处看看字画,还未走至目的地他便被路边摊贩随意摆放着的几幅画作吸引住了,那一幅幅画作中有气势磅礴之景,也有婉约怡人之象,空出应景的题词亦是文采非凡,笔画刚劲有力,与名家大师之作不相上下。
“这些字画可都是出自阁下之手?”萧清和负手站在那些画作前,一幅幅翻看着,看也不看那摊贩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在下所作,公子有何指教?”
萧清和翻画的手顿了顿,这声音怎么如此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萧清和疑惑地朝声源望去,那双深邃如海的眸子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你你你,是你!”他眼睛瞪如铜铃,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手指着那小贩道:“你,你不是先前那算命先生吗?!”
“嗯,正是在下,”那人的脸上眼底,笑意不变,起身弹了弹素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在下白行简,公子贵姓?”
萧清和看到此人就火大,冷哼一声,“小爷我姓什么岂是你配知晓的?!”
他接着讽刺道:“你不去招摇撞骗,反倒做起这附庸风雅的生意来了,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配不配得上!”
谁知对方竟不怒反笑,“公子莫不是忘了?你那日几句话不分青红皂白便砸了在下的招牌,如今,谁还敢依我招摇撞骗?谋生要紧,在下只好另寻出路了。”
萧清和被堵得不知该说什么,他下意识趾高气扬道:“哼!那是你不长眼!竟敢骗到本公子头上!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gu903();男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胜券在握似的与他斗嘴,“在下确实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可在下知道,公子也没多大本事,方才确实被在下的拙劣画作骗到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