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柳回之一笑,极为恭顺,“弗柳记下了。”
宁洛回到房中依旧怒不可遏,他身旁小厮启明劝道:“主子莫要生气,那弗柳就算是皇上赐下的,可到了咱们府中依旧是个下人,既然来了,就得遵守府中规矩,若是您看不惯他,到时候多的是理由发落他。”
宁洛扶额冷哼一声,“自从来了燕京,本郡王就不曾有不烦心的时候!”
启明无奈道:“是啊,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封地?郡主前两日已经向皇上递了奏折,要在京中多留些时日,不过虽说是多留,恐怕是要长住了。”
宁洛烦闷道:“姐姐也是为了我,即便她回了封地,我被扣在京中,到时候慕容珩还会拿我要挟她,她留下也正好帮慕容珩省去那一步,我倒也想看看,慕容珩还有什么手段!”
这几日叶倾与宁洛便只当对方不存在一般相处,好不容易熬过休假,叶倾便直接去了皇城司官署。
这几日有什么事都是霍司在处理,霍司见她来了,虚虚行礼,“还没恭贺叶统领新婚之喜。”
叶倾想起他那日和慕容珩两人对自己的欺瞒利用,盯着他道:“你上次不是要找我切磋武艺,那就现在吧!”
霍司还没反应过来,叶倾已经走了出去,在门前空地上等着他。
霍司跟了过去,他从腰间将剑抽|出,而后看向叶倾,“你使什么兵器?”
叶倾凉声道:“对付你,还用不着兵器!”
霍司却是嗤笑一声,他看着面前的女人,白衣紧束,身形纤细,她的来历他倒是听过,可他不以为然,所谓的名门剑派出身,不过是一些花架子,而他的武艺却是一拳一脚练出来的,连多余的招式都没有,叶倾只不过是被皇上看中而已,可他并不认为叶倾有能力打赢他。
霍司朗声道:“既然叶统领自己说的不用兵器,那就不要怪我胜之不武了。”
霍司言罢根本不曾给叶倾任何回应的机会,便倏地欺身过来,剑锋迎向她,叶倾运起内力,不住后退,霍司看着她身后不远的树干,心想:我倒要看看你能退到几时?
却未曾想叶倾身形如风,衣裙纷飞,翻身起跃间,从他上方一脚踢在他手臂上,若非他手中剑握得牢,只怕此刻便已经脱手而出了。
叶倾落到地上,冷冷地看着他,霍司只恨自己大意轻敌,当下便用上十分功力,将手中剑使得飞快,而叶倾手中无兵器应对,不断躲避,让霍司招招使空,霍司一剑横扫过去,叶倾下腰俯身,而后转至他身旁,以指扣在他右前臂内关穴上,使出内力向内轻折,他只觉手中一麻,剑便落了地。
叶倾右掌击在他胸前,霍司退后几步才站稳,胸中一阵血气翻涌。
叶倾收回了手,她静静站在那里,皓衣胜雪,看上去清冷纤弱,可霍司却不禁有些后怕,方才叶倾若是用上五成功力,只怕他现在心脉已断了。
叶倾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现在可满意了?”
霍司面色微红,“多谢叶统领手下留情。”
叶倾淡淡道:“若是使蛮力,我自然比不过你。但有时候,更重要的却是头脑,霍统领明白了吗?”
霍司即便不甘,却也不得不服,“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多谢叶统领指教。”
叶倾忙完公事回府,浮光正站在门前等她,见她回来,连忙抓住她胳膊,无奈道:“你那位郡王把弗柳打了!”
叶倾皱起眉头,问道:“他现在在哪儿?”
浮光指了指后院,“已经被拖回房了,他们还是看我的面子这才给请了郎中,男女有别,具体情形我也没有见,只是我听郎中说伤的不轻。”
叶倾走到弗柳门前,宁洛身边的小厮启明站在那里,给叶倾行礼之后道:“弗柳公子不守规矩,今日还言语冲撞了郡王,郡王这才让管家按照府中规矩,略施惩戒,已经派了郎中来看过,开了药,大人不必担心。”
原来这小厮守在这里是怕弗柳在她面前说些什么,便先发制人,叶倾并不在乎弗柳的安危,可启明的话她却仿若未闻一般,走了进去,启明怕她回头找宁洛麻烦,便先退下回禀。
只是叶倾刚一打开门,房中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那郎中倒是不曾隐瞒,果真伤的不轻。
弗柳面色惨白的趴在床上,身上白色中衣都已经被血浸透,弗柳倒是聪明,他此刻不说话倒是比诉苦更有成效,只是叶倾没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你是皇帝派来的人,宁洛没办法杀了你,可也不会要你好过,你便在府中好好养伤吧,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让人告诉我。”
弗柳闷哼一声,“多谢大人。”
叶倾瞥了他一眼,“只是有一句话我还是想提醒你,你们两个人如何争斗我并不关心,但我只希望不要再拿这种事来烦我,我若是真的恼了,皇帝那里只会怪你没用,他大可以弃了你,再派新的人过来,到时候你是死是活是伤是残,便没人在乎。”
弗柳本是为了博她同情,这才将八分伤势作了十分的样子,可听了她的话心头却一颤,她眉间清冷,一身白衣,仿佛不沾尘俗,但说出口的话却似地狱修罗一般狠辣,弗柳只能低声道:“弗柳记得了……”
叶倾从弗柳房中走了出去,可她还要面对宁洛,倒是如了弗柳的意,她同宁洛大吵一架,宁洛将桌前茶盏摔落,满地碎片,闹得整个府中都知道他们两人不睦。
叶倾并非不辩忠奸,只是弗柳用意不善,宁洛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两个人一个蓄意挑拨,一个有意出气,难道真把她当成了搓扁揉圆之人。
宁洛是打定了主意不再搭理叶倾,但事与愿违,宁琼在京中府邸设宴,他还得与叶倾同去。
他让启明去她房中告知,本以为她定会百般刁难,借题发挥,却没曾想她倒是直接答应了。
到了黄昏时候,叶倾从房中走出,恰好与宁洛撞个正着,她一身白色衣裙,袖口处还绣着不知名的浅色花纹,宁洛退后一步,定定的看着她,而宁洛的身影却与记忆里那人重合了。
叶倾有些恍惚,说出的话语不免也温柔了一些,“快些过去吧,不然怕是晚了。”
宁洛看着她精致的眉眼中带着柔和,一时间忘了前阵子还在与她吵架,讷讷地说了句,“哦。”
两人上了马车,宁洛才觉得方才自己态度似乎太好了一些,她不辨是非,刻意袒护那人,他心头的气还没消呢!
只是今日就算是例外吧,他还需要她在郡主府众人面前做样子,他不免交代几句,“一会儿到了郡主府……”
叶倾轻声道:“我心里有数。”
宁洛咳了一声,马车中逼仄,他又不能一直往窗外瞧,宁洛微微低下眼眸,她的衣裙便落入他眼中,“你为何一直服白色?”除了大婚那日一身红衣,他便不曾见她穿过别的颜色。
而叶倾却是愣了愣,良久没有回答他,宁洛暗恼自己没话找话,还吃了闭门羹,便咬紧牙关,不再出声。
只是并非叶倾不想回答,而是不知该如何回应,少年时服白衣,是因为那是寒城喜欢的颜色,而现在,她不过是固执地为叶家满门,为母亲,为寒城,守丧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宁洛郡王大概率追妻火葬场,还有一个重要角色没有出现,喜欢的小伙伴们不要潜水啦
第6章解药
叶倾与宁洛一同入府,这婚事虽非几人所愿,但毕竟已成定局,宁琼待叶倾也还算客气,只是叶倾知道他们姐弟二人定然有一些话要说,便找了借口先出去了。
叶倾刚一出门,宁琼担忧地看着宁洛,“这几日你可还好?”
宁洛笑了笑,“姐姐多虑了,在我自己府上,还能受了谁的委屈。”他心中暗道:除了那个人。
宁琼这才放心,不过想起往事,不免怅然道:“当初母亲在时,德宗曾亲口许诺你婚娶自由,我本盼望着你能找到自己合心意之人白头偕老,却没想到如今还是被人约束,是姐姐太无能了。”
宁洛倒是不在意,“成婚对我而言,无可无不可,我都没放在心上,姐姐又何必自责呢。”不过宁洛到底还是没有把和叶倾和离之事说出来,他还是不想让宁琼为他担心。
“我听说皇帝还派了个宫人到她身边,成婚才三日便这样做,分明是要下你的颜面。”
宁洛想到那弗柳,不屑道:“他恐怕一两个月都下不了床,他若是再敢放肆,我的手段倒可以让他全部领教一番。”
宁琼一向知道他脾性,无奈地笑了笑,只是想到叶倾,不免还是多说了几句,“叶倾她……是叶臣将军的女儿,我一向敬佩叶将军为人,若是叶将军还在,你和她便是天作之合,只是她现在却是为慕容珩做事,这婚事虽然成了,但她前途未卜,我只希望你还是莫要对她动了心。”
宁洛失笑,“对她动心,怎么可能?”
只是宁洛却还是把宁琼这话放在了心里,宴席开始,他与叶倾坐在一起,可他却一直记得宁琼的嘱咐,也不和叶倾多说一句话,而叶倾觉得他们这样最好,她实在没有心思去应付他,在外人眼里能算作“相敬如宾”,便已经足够了。
即便是在宁琼的府上,宁洛也依旧一脸生人勿近之相,而叶倾更是清冷,来郡主府赴宴的客人,几乎都不敢同他二人往来。
这时一个年轻公子走了过来,停在宁洛座前,笑着道:“郡王可还记得我?”
宁洛皱着眉头,将他的相貌在脑海中搜寻一番,实在不曾记起有这么个人,那年轻公子失笑道:“当初郡王还在燕京时,我可没少被郡王打。”
宁洛却是想了起来,当初他七岁才跟随母亲昭阳大长公主离京去封地,七岁之前在京中多玩伴,“却不知你是……?”
“我是子安。”
宁洛这才记起,子安将手中酒杯举了举,“多年不见,一晃郡王已经成婚。当日我不曾前去观礼,今日便在这里敬二位一杯。”
宁洛看了叶倾一眼,他们方才的话叶倾已经听见了,这时候倒也给宁洛面子,站起身来,举杯一饮而尽,子安继续同宁洛说笑道:“不过幼时我被郡王追着打,日夜苦练,如今郡王怕不是我的对手了。”
宁洛幼时身量比同龄人高上一些,只是在封地这些年并不怎么习武,也只是会几招强身健体而已。
宁洛笑道:“改日可以去我府上做客。”
子安公子离开后,宁洛放下酒杯才觉得眼前有些花了,他酒量一向不佳,平日里更是滴酒不沾,刚才满满一杯入腹,这会儿酒劲上来,他头晕不已,扶住额头,叶倾侧眸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宁洛闷闷道:“头晕的很……”
叶倾将座前几案上摆放的葡萄推到他面前,“吃些果子能好些。”
宁洛晃了晃脑袋,“我想回去歇着了。”
他不知后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像叶倾在和人说些什么,恍惚间已经上了马车。
宁洛身子东倒西歪,叶倾只能扶住他,他却直接抓住了叶倾的手腕不放,好像天旋地转间唯有这样才能有片刻稳当。
回了府邸,启明迎了过来,叶倾便将人推过去,启明刚扶住宁洛,便见他的手还紧抓着叶倾不放,叶倾无奈只能跟着他进了寝室,启明将宁洛扶到榻上,转身去倒水。
叶倾坐在床边看着榻上已经醉倒的人,他不说话时静静躺在那里的样子像极了寒城,叶倾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触摸他的脸,刚一碰到,便听见宁洛闷哼一声,叶倾如被针刺到一般把手立刻收回,恰好此时启明也走了进来,叶倾用力将宁洛握住的手抽|出,对启明道:“你照顾他吧,我先歇下了。”
次日一早,宁洛从榻上转醒,只是头痛的厉害,他扶着头靠坐在榻首,启明推门进来,“主子宿醉,胃里定然空的很,还是先起来洗漱,吃些东西吧。”
宁洛皱着眉头,似乎在回忆昨晚发生的事,他好像遇到了陈子安,后来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启明瞧他此刻神态,便已经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笑道:“是大人带您回来的,您还一直抓着大人的手不放松,今日侍候大人早起的下人还说,大人卷起袖子时,手腕上还留有一圈淤青呢。”
宁洛白他一眼,道:“那她现在人呢?”
启明道:“大人有公务要处理,已经去官署了。”
宁洛也不再多言,反正那个女人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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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殿中,慕容珩正自斟自饮,长德进来通传一声,“陛下,叶大人求见。”
慕容珩拿酒樽的手一滞,抬眸道:“让她进来吧。”
叶倾走进昭阳殿,略一行礼,慕容珩倒是没什么架子,招呼一声,“来,坐下陪朕喝一杯。”
叶倾面无表情地坐下,却暗中观察着慕容珩的神色,他似乎是有什么烦心之事,只是这几日她并不曾听闻朝中有何难事。
慕容珩为她倒了一杯酒,“朕自从当了皇帝,还不曾与人对饮过。”
叶倾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慕容珩赞赏地看她一眼,“好酒量,只是你不怕一会儿醉在这宫里。”
叶倾淡淡道:“臣若是醉了,自有人会将臣送回郡王府,还要多谢陛下赐的这桩婚事呢!”
慕容珩不是听不出她话中不满,“听说昨日你和宁洛还去了宁琼府上做客。”
叶倾看着他道:“陛下对臣的一举一动倒是了如指掌,是不是还知道臣如今与宁洛分房而居,只是,陛下既然视宁琼为敌人,就不怕我与宁洛朝夕相处间生了情谊,慢慢背叛了你吗?”
慕容珩却倏地笑了,“你会吗?”
“陛下这样利用人心,就应该知道万物皆有反噬。”
慕容珩脸色微变,将酒杯重重搁在桌上,“你可以投靠任何人,但你要知道,你母亲的仇只有朕可以帮你!”
叶倾讥讽道:“那陛下的诚意呢,区区皇城司吗?母亲的案子确实在重审,但这些日子我却等不来任何好消息,或者说,没有人可以承担翻案的后果,她们都在拖延,包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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