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尧拿指头磨了磨他的后颈,说:“疼就咬我。”
杨贺浑身紧绷,睁着眼睛越过季尧的肩膀看向远处,虚虚的,不着实处。萧百年当真施刀取箭时,杨贺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小动物似的呜咽,忍不住,用力咬住了季尧的肩膀。
季尧脸上没什么表情,一下一下地摸着杨贺的后背。
萧百年看着他二人,心中只觉怪异又有些茫然,季尧和杨贺之间气氛太奇怪,浑然一体,别人都被摒弃在外一般。
他一迟疑,季尧森寒的目光就落在他脸上,他脊背陡然发凉,凝了心神不敢再多想。
萧百年是萧家的庶子,因缘际会,入了锦衣卫,拜在谢轩门下。谢轩是谢家人,一贯严苛,萧百年在他手下没少遭罪。
谢轩同是锦衣卫,后来萧百年发现谢轩常常三更半夜去冷宫,半大的少年好奇心重,竟跟了上去。
后来被谢轩发现了,要杀人灭口,萧百年惊慌之下,趴在地上向季尧求救。季尧又瘦又小,坐在床沿,在萧百年几近绝望之下才同谢轩开了口。
季尧救了他。
萧百年忠的不是谢家,而是季尧。
这些年他替谢家来往冷宫多年,看着季尧将谢家和冷宫里的宫人都骗得团团转,病态又疯狂,心中胆寒,只觉又敬又怕,不敢有二心。
箭尖挑出皮肉跌在地上,萧百年松了一口气,利落地上了药。
季尧鼻尖都是血腥气,杨贺已经痛昏过去了,呼吸微弱,软软轻轻的,像只虚弱耷拉了毛的小猫。他拿手擦干净杨贺赤裸肩头的血迹,血水温热,季尧看着指尖上的血迹——是杨贺的血。
季尧伸舌头舔了下,脸颊挨着杨贺的脸颊蹭了蹭,轻声说:“好啦,没事啦。”
杨贺一动不动地,没有应他。
季尧叹了口气,对萧百年说:“你看他好不禁痛。”
“比小姑娘还娇。”
语气温柔,像是小孩子炫耀心爱的玩具,又有点无可奈何的抱怨。
萧百年心口跳了跳,沉默不言。
季尧挥开萧百年,自顾自地把杨贺抱了起来,跪坐得太久,踉跄了一下,却扔紧紧抱着杨贺,说:“回去了。”
萧百年说:“殿下,他是宦官,”他咽了咽,“侯爷若知殿下这般看重他,必定会不悦。”
季尧慢慢偏过头,眼珠子黑沉沉的,讥诮地看着萧百年,“你再说一次。”
萧百年跪了下去,梗着脖子道:“阉党为人不齿,殿下同他虚与委蛇是权宜之计,不应当——”
“不应当什么?”季尧脸上浮现几分笑,轻轻问道:“萧百年,你不觉得权阉和乱臣贼子,很是般配么?”
第35章
杨贺是季尧背回去的。
皇帝看二人凄惨狼狈的模样,怒不可遏,他性情温和,鲜有发这样大的火,群臣莫不噤声。
季尧抓着季寰的袖子,轻声说:“皇兄息怒,不要气坏了身子。”
他身上还带着血,头发也乱了,看在季寰眼里,不啻于火上浇油。
季寰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阿尧不要怕,此事皇兄会给你和贺之查出刺客的幕后主使。”
“绝不轻饶!”
季尧受的是皮肉伤,杨贺身上的伤却重得多,回行辕的当晚,杨贺就发起了高烧,烧得遍体通红,眉毛皱紧,很是难受的模样。
行辕不如山野自在,人多眼杂,季尧没有在杨贺帐下久留,只能待在自己的帐中。
翌日反反复复地发着热,直到黄昏,杨贺才彻底退了烧。
皇帝看重杨贺,着了人贴身侍候着,守着他的是个小宦官,是杨贺手底下的人。
季尧悄无声息地过来,屏退了他,兀自坐在床边看着安静睡着的杨贺,许久没有说话。
人太多了,季尧多有顾忌,只能远远地看着杨贺,碰一碰都不能,他心里越发焦躁,像锁进了囚笼里的野兽,如今看着杨贺,身边再没有人打扰,季尧才觉得舒服了一点。
他摸了摸杨贺的脸颊,想把人弄疼,让他赶紧醒过来看自己,又有点舍不得。季尧索性除了靴子,爬上床挨着杨贺躺了下去,手指摸着他的眉梢眼角,如同犯了瘾似的,只有摸着杨贺才堪堪解瘾。
杨贺穿着薄薄的白色亵衣,脖颈细白,肩膀瘦削,两截锁骨深凹着,整个人干净又脆弱,如同细细的茎托着盛开的花。花开得太好太漂亮,要熟透烂透了似的,连根茎都要被压折了。
季尧没忍住,啄了啄杨贺的嘴唇,还拿舌头舔了舔,才满足地叹了口气,眷恋地低低叫了声杨贺。
杨贺醒来时,季尧就抱着他没受伤的那只手,黏人地挨着他,杨贺一时间不知是在梦里还是现实,恍惚了一会儿,轻轻抽了抽手,直接就将季尧惊醒了。
季尧愣愣地看着杨贺,杨贺看着他,过了片刻,季尧笑了,“公公醒啦。”
杨贺错开目光,嗯了声,“渴。”
声音哑得不像话。
季尧转头就去给他倒了水,凑杨贺嘴边,一点一点喂他喝水。水流了出来,季尧小狗似的,直接舔他的下巴,喟叹道:“公公可算醒了。”
杨贺才从昏迷中醒来,反应迟钝,也没力气推开季尧。他闭了闭眼睛,说:“什么时辰了?”
季尧道:“戌时了,你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了。”
杨贺愣了愣,说:“殿下怎么在这?”
季尧盯着杨贺看了会儿,隔着被子一只手搂住他,还凑过去蹭了蹭他的额头,很委屈地抱怨道:“行辕里人多,白天我都不能好好看看公公。”
“真碍事,”季尧不高兴地咕哝道,孩子气十足。
杨贺说:“殿下,你压着我了。”
季尧在他颈窝里深深地吸了口气,撒娇一般嘟囔道:“公公乖,让我抱抱。”
少年人身体隔着薄薄的被子压了他半边身子,有意地避开了他的右肩,却仍旧沉甸甸的,好像压在他心尖儿上,让杨贺想起季尧背着他时候的样子。
杨贺刻意地摒弃了那些念头,问他:“陛下怎么说?”
季尧不高兴地看着他,杨贺眼神冷静又清明,同他对视着,季尧啧了声,说:“皇兄龙颜大怒,说要查出幕后主使。”
杨贺一字一字地说:“幕后主使?”
他嘲讽地笑了声,这刺杀不是谢家的手笔,就是那两家,根本不消多想。
杨贺说:“萧百年也是谢家的人?”
“姑且算吧,”季尧说:“他是我舅舅一手教出来的,我救过他一回。”
杨贺没说话,神色却很冷漠。
季尧笑着捏了捏他的耳廓,玩儿一般,“公公不是早就知道?否则,何必和他一个小小的百户过不去?”
杨贺想避开,反而被他掐住了软软的耳垂,杨贺皱着眉毛,哑声说:“别碰我。”
季尧说:“公公就大人有大量,留着萧百年吧,我还有用处。”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杨贺脸色冷淡,面颊是病态的苍白,反而多了几分琉璃似的剔透脆弱。
季尧爱不释手地又去亲他的嘴唇,杨贺咬了他一下才退开,低声笑道:怎么着我也救了公公一命,公公就卖我一回人情,好不好?”
杨贺不开口,季尧说:“我保证,他不会做任何对公公不利的事。”
杨贺说:“不过一个百户,也值得殿下这般看重?”
季尧笑道:“公公是生气了吗?不要生气,公公可是我的心肝儿我的命,谁都比不上。”
杨贺:“……出去。”
季尧愉快地展眉带笑,虎牙都露了出来,他心神一直紧绷着,如今才觉得放松了几分。
季尧说:“我势单力薄,无人可用,公公就当可怜可怜我,给我留个小卒子吧。”
他又叹气,“公公一醒就和我说这些费心的正事,半点都不关心我,公公忘了是我将公公一步一步背回来的吗?”
“山路崎岖难行——”
杨贺打断他,“辛苦殿下了,”他抿了抿嘴唇,看着季尧的眼睛,接着说:“多谢殿下。”
季尧眉眼弯弯,拿拇指蹭了蹭杨贺的脸颊,哼笑道:“这话听着还舒坦。”
第36章
一场围猎无疾而终,杨贺醒来的第二天,皇帝下令回宫。
杨贺的伤养了好些日子。
他养着伤,手下动作却不慢。杨贺和外戚对峙已久,本就水火不容,明枪暗箭,彼此交锋得厉害。
皇帝着锦衣卫查刺杀一案,在杨贺和谢家明里暗里的推波助澜之下很快查到买凶一事同戚家的三公子有关,欲行抓捕时,戚三身边的护卫反抗,对锦衣卫拔剑相向。
双方直接起了刀兵。
负责主事的锦衣卫副指挥使身亡,戚三被砍了条手臂直接扔进了锦衣卫大牢。锦衣卫指挥使苏擎是出了名的护短,副指挥使死在戚家手中,苏擎很是恼怒,没少折腾戚三。
戚三一入狱,戚家老侯爷震怒,直接进宫见了皇帝。
季寰到底是帝王,隐约从中嗅出了什么,态度却格外强硬。他早有打压外戚之心,这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就连戚贵妃去宫门前求皇帝,皇帝都避而不见。
戚贵妃也是个性子烈的,直接闯了进去。
皇帝还是太子时,她就给季寰当了侧妃,诞下小皇子,如今皇帝痴迷一个不知哪儿来的民间女子,戚贵妃早就恨红了眼。
她是娇宠惯了的,受不得委屈,一边红着眼睛和皇帝吵,气得白了脸,身子发颤,满头雍容的金钗玉坠都作响。
季寰心软,见不得她掉眼泪,直接叫杨贺把人送回去。
杨贺将戚贵妃送到殿门口,戚贵妃反手就甩了杨贺一个耳光,恨恨地骂了句“阉人”。
杨贺歪头看着戚贵妃,轻轻一笑,“娘娘骂的是,奴才本就是阉人,说来多亏娘娘当年提携,杨贺才有今日。”
戚贵妃身子晃了晃,杨贺身姿挺拔,收了笑容,漂亮又冷漠,说:“送贵妃娘娘回宫。”
“陛下有令,即日起贵妃禁足宫中,非陛下宣召不得出宫门半步。”
他挨了耳刮的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季尧耳朵里,季尧掐着他的腮帮子,凑近了,说:“她打公公哪儿了,我瞧瞧。”
杨贺横他一眼,季尧又笑,“让公公老打我耳刮子,这回遭报应了。”
杨贺不咸不淡地说:“殿下这是来笑话我的?”
季尧说:“怎么舍得,心疼死了,”他舔了舔杨贺的脸颊,轻声笑道:“到时候帮公公报仇。”
杨贺捏着他的下巴把人掰开,说:“戚三公子那只手是殿下让人砍的吧?”
季尧眨了眨眼睛,夸道:“公公好聪明。”
围捕戚三那日,萧百年在场,锦衣卫折了一个副指挥使,反倒便宜了萧百年,抓住戚三公子领了功劳平白升了千户。
不消多想,杨贺就知那日不是奏报上说的那么简单,季尧肯定搞了动作。
萧百年砍了戚三的手,是季尧的示意,在对他表诚意。
杨贺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兜兜转转,好像又步入了上一辈子的轨道,可一样,又不一样。
上一辈子,他和季尧没有瓜葛。
这一辈子却是他亲手送季尧去追逐帝位。
杨贺走了神,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季尧一只手都伸进了他衣服里,掌心滚烫,嘴唇压了上来,堵住了杨贺还没说出口的抗拒的话。
正当晌午,初夏天也热,闷闷的,不过一个吻下来二人都出了汗。
杨贺想,习惯害人。
他不得不承认,他越发习惯季尧的触碰了。
季尧年轻气盛,弄得杨贺衣服都乱了,底下硬了的东西顶着杨贺,喘着气,湿哒哒地舔他的耳朵,又往耳垂咬了一口。杨贺低哼了声,浑身酥酥麻麻的,抓着季尧的手臂,说:“够——够了,这是白天!”
季尧埋在他鼻尖深深吸着杨贺身上的味道,杨贺比寻常世家子弟还讲究,常年佩香,屋子里也熏了香,浅浅淡淡的味道,挨得近了,闻多了,却有几分挠人心痒的沉郁。
季尧说:“不够,公公多久没让我碰了。”
他声音沙哑,沉沉的,透着股子少年勃发的欲望。
说是久也不久,他们出宫围猎,而后杨贺养伤,除了季尧按捺不住往杨贺的嘴唇脖子啃几个印子,倒也算安分。
杨贺心口跳了跳,他一向欲望寡淡,自也不懂季尧语气里的渴求和急迫,有些茫然又警觉地攥着季尧的手。
“公公乖,让我好好地亲一亲,嗯?”季尧反握住他,嘴唇下移,没怎么苛待杨贺敏感的脖子,齿尖咬着衣襟扯开,露出一片莹白的皮肉,晃人眼。
季尧说:“公公真漂亮。”
杨贺对季尧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这小子狡猾又不要脸,杨贺颇有些无计可施。
可当真是无计可施么?
杨贺扪心自问。
季尧像发了情的小兽,热烘烘地压在杨贺身上,勾着他的舌头含吮,亲昵得过分。杨贺眼睫毛抖了抖,鬼使神差的,回应着舔了下季尧,季尧呼吸都变得更加急促,睁开眼盯着他看,眼神凶得像是要将他吃下去。
看着季尧的眼睛,杨贺战栗着咽了咽,目光无处安放,脑中却没来由的想起少年人屡屡说出口的,他喜欢他。
季尧甜腻地叫他,“公公。”
过了一会儿,又说:“贺之——皇兄总喜欢这么叫你。”
“为什么?”
他问着话,亲吻却很轻,咬了咬他细白的锁骨。杨贺胸膛平坦,奶尖儿是俏生生的粉,又娇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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