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屋也没有强迫何玉轩,似乎是知道何玉轩的心情不好,体贴地给他留了时间。
几息后,何玉轩安静又快速地说道:“你不必再撮合我俩了,我觉得可能性不高。”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觉得这短短一茬都不知被惦记了多久。
小黑屋委屈地说道:【这也是为了你们好。】
何玉轩叹息着说道:“何必呢,就算是这样,他要是真出事了,我自然还是会护着他,难道我还能让他去送死吗?”
他一直留着那起死回生的药丸,不便是为了留给朱棣作为以防万一的选项?
何玉轩抹了把辛酸泪,他现在再也不能说自己真的笔直笔直了……何苦来哉,他怎会对朱棣真的有那一丝丝好感?
何玉轩这话,让小黑屋沉默了半晌,而后悄然无声地避开了这个话题,【您还是得读同人,这是小黑屋存在之根本,也是小黑屋最根本的规则。】
何玉轩耸肩,对今日的同人半点兴趣都无,把同人翻开后,就让小黑屋给他念书,自个儿则沉浸在思绪中,只推算着后路如何。
【……】
【“异星告变,光芒甚赤,急犯帝座。”此乃钦天监之急奏,自然让明成祖放在心上。而后早朝时分,他便细心勘察,发觉景清很是不对劲……】
何玉轩蹙眉,顿时就回过神来,叫停了小黑屋的念书,自己摊开来翻到了那个页数,仔细看了起来。
【……景清侥幸未死,同练子宁一样是忠君为国之人,建文帝殉国,他自也是欲追随而去,可朱棣一日不除,景清便一日不得安稳,便是忍气吞声,备受世人辱骂,也要把朱棣刺杀……】
【……帝王早便发觉不妥,当景清扑来时,朱棣命左右拿下……】
何玉轩仔细把这段内容看完,先是为了安全的结果而松了口气,紧接着便翻到了同人的扉页,果不其然在扉页上看到了正剧向的标志。
他又重新翻回来,略显苦恼地看着景清最后的下场。
除开他刺杀朱棣这个行为外,异地处之,何玉轩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他这个过激的行为。
只是他身为胜利者的一方,说出这样的话,大抵也显得很是薄凉。
何玉轩敛眉叹息,倒是提了些兴趣,把这本同人津津有味地看完了。
总结:朱棣此生波折甚多,颇有种危机四伏,前路皆是刺杀的错觉。
何玉轩无奈,转瞬被睡意所吞没,远离了小黑屋。
……
星辰密布,便是这深秋微风让人有些发凉,然刘和文还是抓紧了剑柄,常年伴随的粗粝手感让刘和文很是亲切。
他隶属守卫前朝的亲军,自打万岁入京后,便负责每日奉天殿的守卫。
早朝时,文武分两列,刘和文是站在文官这一侧。
文官大多瘦弱,刘和文虽然名字里有个文,但是对他们没有太大的好感。只是每日都会打照面的这位工部郎中,倒是让刘和文记住了他的长相。
他似乎姓何,是一个非常……散漫的人,便是早朝这等严肃的时候,何大人也时常偷懒合眼发呆走神,这几乎全都做遍了。
当真是有趣。
这日清晨,刘和文早早站在自个儿的位置上,巡视了奉天殿后,在卯时左右入列大殿,右手按着剑柄站定在该有的位置上。
朝臣鱼贯而入,如同往日的场景,何大人也踱着步站在原来的位置。
难得的是,今日的何大人似乎精神饱满,视线清明,在看到刘和文的时候,还面带微笑地冲着他点了点头。
刘和文下意识也点头回礼。
早朝一如既往地快速,许是万岁不喜欢拖拉,便是讨论朝政也时常三言两语就结束,直接进入下一个议题。
右都御史景清很是激动,站在大殿中央比划着什么。刘和文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不知怎的眼皮突突跳了起来。
“拿下他!”
万岁的声音骤然响起,语气快速又威严,刘和文还未反应过来,守在前面的几个亲卫便快速地扑了上去。慌忙中,这列的文官害怕得后退,但也有几个胆大的如同武官那列一般,欲出列协助。
已经不是“欲”了,吏部左侍郎练子宁和工部郎中何大人脚步不停,先后冲了出去。
不对!
刘和文心头一跳,还未等号令便追了过去。
以这些天刘和文对何大人的观察,他压根不是这等武勇之人。
除非那练子宁有问题!
……
吏部左侍郎快步走出去的时候,何玉轩第一反应是他要去相助亲军压制发癫的景清,如同武官那列的朱能等人。
只是何玉轩下意识觉得,练子宁的腰间鼓鼓的……以及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他在哪里见过。
【……齐泰、练子宁、方孝孺等捐躯赴国难,而后……】
【……景清侥幸未死,同练子宁一样是忠君为国之人……】
这是两篇截然不同的同人字句,一篇是数月前何玉轩还未改变历史前,一篇则是昨夜何玉轩所通读的原文……原来改变史实,当真也会改变某些人的命数,如同何玉轩救下方孝孺一般。
如此想着,何玉轩猛地窜了出去。
有问题!
还未等练子宁脚步加快,何玉轩两步加速扑倒练子宁,趁着摔倒的过程,他的手迅速在练子宁的腰间扯了一把。
嚯!
那朝服内捆着的全是炮仗!
何玉轩蹙眉,炮仗虽小,近距离却能直接炸死人!
这两人唱的是双簧戏啊!
何玉轩落地便死死按住练子宁的右手,他一直紧握着手心不放,定然是火折子!
练子宁面容清秀,在和何玉轩较劲的过错中已然扭曲,“你这乱臣贼子,阻挠我等为故主报仇,着实是当杀!”何玉轩听到了背后急匆匆的脚步声,深知援兵将至,不理会练子宁的胡言,只死压着练子宁的右手。
不料千钧一发之际,练子宁从怀里抽出了什么,猛地连同那物撞入了何玉轩怀里,慨然喝斥,“你也当杀!”
刘和文刚赶到,一击擒拿猛地把练子宁压在地面,黑靴踩住他的右手,死死压制他不动。而后有亲兵同样赶来,把练子宁一同制服,刘和文这才松开了手脚,连忙去看何大人。
从他赶来到制服练子宁这片刻,他都半跪着没有动作。
“何大人,你没事……”
何玉轩膝盖一软,跪坐在地,腹部剧痛难忍,喉咙腥甜难忍,一口鲜红倒呛而出,染红了身前石板。
刘和文大惊,收了话音几步抢上前去,却见何玉轩紧按着腹部,其上是把坚硬匕首,已经齐根没入了何玉轩的体内。何玉轩大汗淋漓,面色青白,耳边满是嗡嗡的耳鸣声。
“该止血……”何玉轩的声音小如蚊蚋,他的手指开始松软无力,意识溃散,整个人昏厥过去,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大殿。
朱棣按着龙椅的手掌咯咯作响,牙齿微颤,那目光所见唯有血色。
那血味疯狂地涌入他的肺腑,就好似要把他的犹豫不决拉扯出来,就这么嬉笑大白地甩在殿堂之上。
人命轻薄如纸,总叫人尝不够苦涩的滋味,在百转流传间回头一瞥,然后嘲笑世人一句:以为还有多少时日可挥霍?
“王景弘,传御医入谨身殿!”
他不能过去。
朱棣紧握住扶手,压抑着暴虐的冲动。
不能过去。
此刻暴露,于他无碍,于子虚却是滔天大祸!
龙头被死攥在掌心,光滑的纹路擦破了掌纹,刺痛让帝王愈发清明,却也愈发疯狂危险。
郑和有些紧张,他瞥了眼被侯显等人扶起送往谨身殿的何大人,生怕万岁当场失控。
这血味浓郁得生怕刺激不到万岁那小毛病,尤其那人还是何大人!
“景清,练子宁处磔刑!”
帝王的眼眸如野兽般凌厉,那一字一顿的低沉嗓音落入朝臣耳中,强硬又冷漠,“当朝执行!”
子虚流了多少血,他便要多少人同他偿还!
百倍、千倍、万倍地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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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簧戏在清末出现,子虚这里提到是因为他看同人知晓其网络含义。
子虚:冲动是魔鬼,我应该喊人才对!
朱棣:冲动ing
子虚摸摸,大家摸摸,早安。
第62章六十二本书
淅淅沥沥的血迹从奉天殿蔓到了谨身殿,宛如杜鹃啼血。
恐生不详。
戴思恭是随着御医而来的。
他是院使,又是何玉轩的师傅,那老陈稳重的语气稳住谨身殿内慌乱的场面后,与诸位御医一同枕脉。
“不妙啊……”
戴思恭蹙起白眉,手指搭在徒弟的手腕上,眼睛却看着何玉轩腹部被内侍紧按着的伤口。
刀锋犀利,应当是直接刺穿了何玉轩的脏器,致使他流淌了不少血。可正是因为如此,不能随意拔出刀器,因为它正好也压制住了伤口横切面,成为那个堵住血脉的物什。
一旦拔出,便会产生更大的出血量,若是止不住……戴思恭很清楚其中的危险性,可是如今不能再拖了。
要是不能及时治疗,拖延的这短短几息又有何意义。
何玉轩总不可能怀揣着这利器过活,更勿论这利器本来就是把他推往死亡的凶器。
御医们讨论纷纷,似是难以抉择。
“准备大钳、长钳、剪刀、镊子、丝绸线……”戴思恭的语气快速,“先取人参片口含,再备独参汤、黄芪建中汤……”
“院使大人,您是打算……”黄御医出声打断戴思恭的话,满是疑惑,“据脉象来看,子虚的脏器出血严重,要是直接这般行事,怕是……”
虽然明朝不精外科,然他们这些老道的御医也能看出来问题在何处,如今何玉轩内部脏器受损,缝合伤口不是大难事,如何治疗内部受损的脏器才是重中之重。
戴思恭的话一出,他们就知道院使打算开腹查看,然一旦如此,大出血难以避免,就算开后能缝合,这血倘若流干了,也无济于事啊!
从未有过如此之举,从宋明之后,医学的方向便偏于内科,再也少有开刀看病之举了!
戴思恭苍老的声音压住了纷纷议论声,“黄芪建中汤补血,独参汤吊气,并以针灸短暂止血,开腹查看,不然就这般缝合,要你我何用?”
黄御医有点讪讪,后面的张御医扯了一把黄御医,而后同戴思恭说道:“针灸我来做吧,院使大人在旁指点便是。”
戴思恭如今七老八十的年纪了,这般精细的步骤,他如今是承受不住了。
这些御医各有所长,如今不论戴思恭的方法是否得当,按着戴思恭的主意来便是。
黄御医被张御医拉出去准备,并针灸酒液消毒等,被低声告诫:“院使不会害他的徒弟,万岁把我们招来,必然是看重子虚,且看戴院使如何发挥便是,你我仔细听着就好。”
不然就当真如戴思恭所说,如果只需要缝合外伤,随便一个医士便能处理的伤口,何必把他们这群御医招来。
侯显早已让人准备了大量的温水及高纯度酒液,随军多年的他早有经验,确保能及时供应上。
一刻钟后,他看着不断抬出来的水盆满是血红,这脚也有点发软。
要是这位何大人当真抢救不过来,那……
“……拔刀吧……”
“止血!”
“……此处应当是胃擦伤……真的看不清……”
“排渗液!”
“换独参汤……”
“换长钳,看不清……”
侯显听着屋里御医纷乱的声音,连带着心也慢慢下沉,他满头冷汗,抬手擦了擦,只感觉背后发虚。
要命啊。
……
真痛……
何玉轩挣扎着想着,就好似用什么东西一直在阻隔着他,虽然只余下一层薄薄的感应,但那种铺天盖地的痛感依旧蔓延开来,让人生出一种畏惧。
宁愿就这么沉.沦下去,也不愿再继续面对这样的剧痛。
飘扬杂乱的思绪中,他好似听到了什么声音一直在想,虽然是很吵,可久而久之,何玉轩也渐渐听清楚了。
【……轩……】
【何玉轩!!!】
何玉轩猛地惊醒,腿朝上蹬了一下,猛地撞到了桌底,疼得他弯下了腰。
疼?
何玉轩愣住,下意识捂住了腹部,那里早没有那本该有的伤痕。
何玉轩抬头,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然后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浑身发虚。
原来是梦。
不对。
何玉轩捂着腹部的手依旧没挪开,虽然疼痛不在,伤口不复,然那种痛感不是虚假,那只是……他出现在小黑屋后,不会带来现实的伤痛而已。
【总算把您的意识唤醒了。】小黑屋的声音响起,竟是带着一种后怕感。
何玉轩疲软地靠在桌边,“把我叫醒作甚,如今也不是夜晚吧?”
【已经是晚上了。】小黑屋道。
何玉轩愣住,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皙白纤长的手指,低笑了声,“原来我还没死啊。”
小黑屋严肃地说道:【虽然他们进行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开腹手术,虽有内部缝合,然内容物外泄腹腔感染,且失血过多,如今是单凭参汤吊着最后一口气,一旦参汤断供便直接死亡。】
小黑屋的语调冷冰冰的,更用上了许多不太能理解的词汇,不过何玉轩也自当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简言之,他快死了。
何玉轩叹息:“没想到啊……”
他没想到自己会这般冲动,简直是不符合他的性格。
当时看到练子宁冲出去的时候,何玉轩在想什么呢?
如今回想,何玉轩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gu903();只有一种决然要阻止他的念头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