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武娘娘的指点!
萧凤皇想明白了出路,脸上便多了几分笑意,亲切地拉起李漼小手,把他按在榻上,请他吃红豆糕。
“漼儿,漼儿,没想到你会来看望母妃,母妃真的很高兴。”萧凤皇捏着帕子,“喜极而泣”。
李漼捏着自己最讨厌的红豆糕,不知所措,他知道不该怪姜氏,她从没见过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喜好,再正常不过了。
萧凤皇当“李蕴”的时候,也没怎么接触过李漼,只知道他很聪明,功课很好,乖巧有礼,人人称赞。不知是不是薛素有意为之,但凡她想跟李漼独处一会儿,薛素就会派人来叫他。
当然,她一个未婚未育的女人,也不知道怎么做太子君父,她害怕露怯,所以很少同李漼接触。
“母妃今日可好些了?”
“好多了。”萧凤皇看他攥着红豆糕不吃,还以为李漼被自己的母爱感动了,薛素那个凶神恶煞的女人,哪懂得关心小孩,肯定对他又严厉又苛刻,那自己就要扮演一个千依百顺的好母亲,小孩子嘛,天生就会亲近迁就他的年长女性,这一点,薛素是拍马也赶不上她的,哈哈!
李漼望了殿内陈设一眼,看见几样眼熟的物件,想起薛素。
那些东西,都是外祖父送进宫给母后的。
他把红豆糕放下,道:“父皇昨日来东宫,让我来看看母妃,母妃在蓬莱殿受了苦,做儿子的却不知道,是儿子不孝。如今母妃乔迁新居,离东宫也近了许多,儿子会每日来请安。”
萧凤皇流露出感动的神情,又踯躅着说:“这倒不必,母妃在蓬莱殿的时候,日日想着殿下,殿下冷了饿了困了,殿下的功课又被太傅夸奖了,母妃都默默记着,想着有一天,殿下散学的时候,也会蹦跳着跑进蓬莱殿,告诉母妃,你今日又做了什么……漼儿,你我母子虽遥遥相隔,母妃却没有一刻不想着你……”
她抽了抽鼻子,忍不住拿着手帕堵住,这演戏还真是个技术活,要哭得好看不容易。
李漼的眼眶也有些发红,虽然这个母妃有点奇怪,还有恃宠生骄的苗头,但她毕竟是十月怀胎,生了自己的人。
“母妃……”
“漼儿……”
两人对视一眼,悲伤的气氛弥漫开来。
“哇——”
丹柳突然一声大哭,打破了这温情氛围。
“殿下和娘娘,真是母子情深……丹柳……丹柳想起了乡下的阿娘……阿娘最会做红豆糕了,每天晚上都会做一箩筐,趁着第二天赶集的时候卖掉……丹柳好想阿娘……好想红豆糕……”
“……”
萧凤皇实在演不下去了,抓起一块红豆糕塞进丹柳嘴里,动作之迅捷,之粗鲁,令人惊诧。
“唔,”李漼摸了摸鼻尖,“宫人们也是有年假的,既然想家,母妃不如给她玉芙宫的令信,让她出宫与家人团聚一番。”
萧凤皇讪笑,拍了拍丹柳的脸颊:“丹柳不哭了,明日本宫就派你出宫采买,让你与家人团聚。”
然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丹柳哽咽着,把嘴里的红豆糕囫囵吞了,不可置信地反复询问:“真的?”
“真的。”萧凤皇觉得,这大约是她这辈子最真诚的时刻。
李漼唇角飞扬,眼神柔软了几分。
这样的母妃,好像也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全员戏精jpg.
第19章
姜良人从蓬莱殿迁居玉芙宫的事,早就传到了薛仪耳中。
她身边的大宫女紫荆,端了一碗芙蓉冰酪,缓缓走来,却不防被薛仪扔过来的软枕抛中,冰酪洒了一地。
“娘娘恕罪!”紫荆连忙趴在地上,连声求饶。
“没用的东西!让你们看着正阳宫,人都挪出来了,才回来禀报!”
这事紫荆都觉得自己冤枉,但太后娘娘脾气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向来容不得半句反驳,只能等她发泄完了,才能旁敲侧击,替自己辩解。
另一个宫女跑进来,禀道:“太子殿下去了玉芙宫,与姜良人相谈甚欢。”
薛仪冷哼一声,道:“不是李家的种,管他做什么,就让他和自己那个卑贱的母妃亲近,薛素养了他六年,还不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呵。”
“但是,听说是陛下让太子殿下去玉芙宫请安的,玉芙宫的人还说,年底陛下会晋姜良人为娴妃。”
这话一出,薛仪竟开心地大笑了起来:“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封妃的金印在本宫这里,本宫倒要看看,他拿什么册封姜氏!假货就是假货,始终上不了台面,派出去找李蕴的人呢?怎么还没有消息?这么大个人,难道还会凭空消失吗?找了八年还没找到,反而让个假货在宫里横行!”
她重重拍了手边小几一下,震得杯盏俱动,噼里啪啦。
紫荆瑟缩一下,不敢说话。作为跟随薛仪二十年的心腹,她早已懂得如何在薛仪手下韬光养晦,委屈求生。
不然怎样呢?像菀青那样,嫁出了宫,却是个生子的工具,家破人亡,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知所踪。
当年,菀青被赐婚给薛家旁支庶子薛烺,所有人都羡慕她,可谁知道,太后娘娘竟然连自己隔房的堂弟夫妇都下得去手,一家二十余口,尽皆丧命。
前太子逃出宫的时候,大家私底下都松了口气,后来外头传言,有个年轻女子,拿着先皇遗诏找到桓相,说自己是昭宁公主,真正的先皇子嗣,她还以为,那段骇人听闻的故事要浮出水面了,结果,还是那个女子销声匿迹,太后娘娘竟然找了个替身登基。
对自己亲生的骨肉都那样心狠,她们还能指望薛仪什么呢?保住性命已经很不错了。
“还有,右将军飞鸽传书,贼匪已除,不日返京,应当能赶上过年。”
“很好,让他把长林军都带回来,就近安置,他不在京中,薛素那个贱人都嚣张了不少,还不是欺负本宫手里没有兵权。”
“是。”众人应了,仍旧伏在地上不敢起来,等薛仪闭目养神,情绪稍微平复了些,才从地上爬起来,各自去做自己的事。
紫荆跪得最久,直到日薄西山,才步履蹒跚地回到自己住处。她年近四十,身上有不少病痛,风湿尤甚,一屈膝就钻心地疼,但这样的罚跪,在景仁宫是常事。
就算是她们这群跟了薛仪二十多年,已经晋升为嬷嬷的大宫女,也不能例外。
她翻箱倒柜,终于从尘封的柜底找出来一贴膏药,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定无人,才在炉火上烤热了,贴在膝盖上。
四年前。
“紫荆姑姑有风湿的毛病吧?这病可不好受——”
“陛下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太后娘娘急着要冰,请恕奴婢不能久陪。”
“姑姑若是得闲,去太医院问问梁太医吧,他那里有个治风湿的好方子。”
紫荆摸了摸膝上的膏药,叹了口气。
不知怎的,她又想起了前太子在雪地里练字的场景,那么冷的天,小小少年攥紧了手中的笔,砚墨成冰,他还在一笔一划地写着。
她为了太后对不起前太子,却又为了前太子的替身,对不起太后。
但是,她始终没有后悔过,人活在这世上,短短数十年,如果不能为了自己活,还有谁会怜惜你呢?
转眼间便到了小年这一天。
在大雍,从腊八到除夕,尤其是小年到除夕这七八天,每天都有个名堂,二十三要吃甜食,拜灶君;二十四要清扫屋舍,送晦气;二十五要吃素念经,祈福许愿……
而每一夜,城中专为买卖而建的东西市,都会架起花灯,燃起爆竹焰火,彻夜不休,灯火满天,人声鼎沸,一片盛世繁华景象。
李蕴守诺,带薛素、李漼、辛夷还有卜成仁出宫游玩,何秀被留在了宫里,机宜应对。
“纵是漼儿不说,陛下也是想出宫的。”
“嘿嘿,看破不说破,皇后……阿素你看,那盏兔子灯多好看。”李蕴指着前头的花灯,侧头向薛素小声道:“阿素,我们都出宫了,称呼要改。”
“何秀留在宫里有什么用,他哭着闹着要来,晚间回去,还得被他唠叨。”辛夷适应良好,已经变了戏谑的口气。
李漼叹气:“爹爹就是拿我当借口,明明是他自己想出来玩。”昨日太傅知道他们今天要出来玩,给他额外布置了十篇文章,不抄完不能出门,他连夜赶完,现在手还在哆嗦。
卜成仁一声不吭,护着李漼在人群中穿行。
李蕴好久没有呼吸到尘世的烟火气,闭上眼睛狠狠吸了一口气,笑道:“还得感谢师叔替我们打点,要是他也来就好了。”
薛素沉默不语。
众人随着人流,从丰德门进去,城墙巍峨,城门楼上也是灯火辉煌,点缀着红绸花灯,巡楼的士兵们也被节日气氛感染,脚步轻快,脸上挂着笑容。
一架软轿停在女墙旁,坐着白衣儒士。
将士们有些惊讶:“太傅大人。”
楚缙抬手,将士们便如往常一般,继续巡逻去了。
街道上人潮如织,他一眼就看到了云雀般活泼好动的李蕴,还有鹤立鸡群,守在她身边的薛夙。
薛夙。
他的弟子。前太子。当今皇后。
这三个身份,本不该并存于一人之身。
薛夙似乎有所感应,回首轻瞥,看见了城门上飘扬的白衣。
他轻笑,老师,既然退出了角逐,为何还要逡巡不前?
李蕴买了一串糖葫芦,趁着薛素发呆,塞进了她微张的唇间。绛红的糖浆包裹着山楂果子,与她红润的唇融为一体,薛素愣了愣,伸出舌尖卷了糖葫芦一下。
北风吹过,李蕴打了个寒颤,如梦初醒。
她还以为,薛素涂了唇脂。
那样鲜妍夺目的色彩,像是敷上了假面。
“好吃。”薛素咬了半颗糖葫芦,声音含糊,“阿蕴,你也吃。”
“啊!嗯……”李蕴飞快地收了手,下意识把她咬了一半的糖葫芦塞进了自己嘴里。
李漼在前头呼喊:“爹爹,阿娘,我想要那个!”
薛素自然而然地拉起李蕴的手,把她带进人群,李蕴就那么直愣愣地被她牵着。
她的手冷而硬,仿佛带着锋利的棱角,大约是掌心和指尖有太多握笔、持剑磨出的厚茧,五指纤长,掌心宽阔,比李蕴的手整整大了一圈。
李蕴又抬头看她的下巴,踮起脚尖。
薛素把她的小动作收之眼底,掩不住眉间的喜悦,掌心她温软的手,仿佛暖到了心底。
皇后她,好像又笑了。
李蕴狐疑着,又听李漼说:“爹爹,我要那个小乌龟。”
辛夷道:“这个花灯真是别具一格,恐怕天底下也就这么一盏了。”
染成绿色的灯笼,像只软趴趴的包子,滴溜溜地转着,它的四个角就是手脚,背上还有龟壳的纹路。
李蕴:小翠你的口味挺独特啊。
既然儿子喜欢,她也就站了出来,待看清灯架上挂着的谜题,犯起了难。
谜面上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合起来她半点头绪都没有。李漼期盼的目光,辛夷鼓励的眼神,都让她这个“一家之主”、“一国之君”倍感压力。
李蕴用指尖勾了勾薛素的手心。
“是灯芯。”薛素悄声提醒。
李蕴抓住救命稻草,连忙答了:“灯芯。”
绿乌龟到了李漼手里,老成持重的小人儿忍不住雀跃旋转起来,辛夷又看上一盏走马灯,灯面上绘了四张美人图,栩栩如生,美轮美奂。
不用李蕴示意,薛素便靠近她的耳朵,揭开了谜底,直到每个人手上都提了两三盏灯笼,李蕴才回过神,她今日出宫,可不是来玩的。
“辛夷,卜公公,你们俩带着漼儿到处转转,不要走远了,亥末之前在宫门处等我。”
两人也不问,带着李漼走了,薛素道:“天色已晚,若是出城的话,恐怕要在外头过夜了。”
要是她想回报恩寺,这么点时间完全不够。
李蕴心大,根本没多想,只说:“但凡有大集,一清师兄都会下山采购瓜果蔬菜的,虽然不知道他在哪买东西,但我想去糖人张那儿碰碰运气。”
“好……”
“还有一件事,我先前做了个奇怪的梦,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有个人在梦里一直叫我,如果我认识他,那说不定一清师兄也认识他。”
薛素的心提起来,后背也忍不住挺直。
“若是找到了他,你想如何?”
李蕴突然爆发一阵大笑,笑得弯下了腰:“这种事我怎么能跟你说呢?傻姑娘。”
春梦了无痕,无痕的却是记忆。
第20章
糖人张的摊子一如既往被围得水泄不通,大人小孩都爱他的糖人,精巧绝伦,甜蜜如梦。
李蕴站在人群之外,努力踮起脚尖到处寻人。
光头在人群中应该是很醒目的。
薛夙看着她,目光忽而转到她纤细的腰身上,不盈一握,柔软又轻盈,虽作男儿打扮,身子骨还是十成十的女子。
gu903();那样的绮梦,他未尝没有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