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袁嘉回头,却见魏中书已经悄悄退了出去。
他便一笑道:“太后,有些话何必我说?之前是太后受了人的挑唆,一心要扶持镇远侯,那个小子又岂能坐上龙椅?”
太后道:“他不能坐,谁能坐,你能?”
袁嘉唇动了动,并不直接回答,反而道:“太后难道还不明白?您的年纪毕竟大了,说句不中听的,您若是去了,袁家还有什么凭仗?只怕一步步给人踩下去,我满心都是为了太后跟袁家着想,太后怎么就想不通?”
“你索性直说,你是想当皇帝。”太后盯着他道:“谋朝篡位,就是你为了袁家好?”
袁侍郎笑了两声,道:“太后难道忘了?当初咱们的高皇帝也不过是周朝的一个臣子而已,因为辅政势力渐渐大了,最终逼迫着周朝的皇帝禅位,才得了的这个皇位!怎么高皇帝能做的,我就做不得吗?”
皇太后气的蓦地站起身来:“你、你到底说了出来!”
她胸口起伏,瞪着袁侍郎道:“高皇帝是怎样的卧龙凤雏,天纵之才,你又是怎样的草芥,竟敢跟高皇帝做比!”
袁侍郎满脸不忿,冷笑不语。
太后深吸一口气,看他一脸冥顽不灵的样子,怒极反笑,道:“高皇帝当时是周朝的大丞相,上柱国,满朝文武唯他马首是瞻,你呢?一个区区的兵部侍郎,也想翻波涌浪,实在是自不量力……”
袁侍郎本以为进宫来太后一定会改变态度,没想到仍是这样盛气凌人,且口出伤人之语,他忍不住愤怒地还嘴说道:“不错,我的官职卑微,所以才要不择手段抓住机会爬上来,这样好的机会我若是不抓着,难道让萧宪、李衾等人抢得先机吗?他们倒是一呼百应,满朝文武马首是瞻的人物,只可惜他们都不姓袁!他们也没抓到这个机会!”
太后听他说起萧宪跟李衾,脸色一变,又听到最后,终于闭了闭双眼,道:“你是真的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说到这里,袁侍郎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为什么太后的态度一点儿软和的迹象都没有,他定了定神,变了口吻道:“太后,事到如今您也没得选了,若不是选我,就只能选李衾萧宪等……这些人若是爬上来,对您有什么好处?是人都知道……”
不等她说完,太后淡淡道:“我还想留着这张脸,等以后去见先帝的时候别没脸见他。”
袁侍郎皱眉:“太后……”
太后道:“何况你又算什么?就算到至极为难无法选择的时候,这天下落到了李衾萧宪之辈的手里,也自比落在你手里强,你当一个侍郎,还是我竭力扶上去的,你如何治国,如何得人心?真真笑话。”说这话的时候,太后满脸嘲讽不屑。
袁侍郎怒极:“你!你以为现在还像是以前一样……你敢这么对我,可知我……”
“你怎么样?”太后的脸上露出怜悯的表情,道:“你死到临头还不知道。”
这句说完之后,只听一声轻轻的咳嗽,有个声音略带沙哑的叹息着说道:“我虽然一向觉着我不是个当皇帝的料子,可是若跟你相比嘛,倒是大大的侮辱了我。”
袁侍郎听见这个声音,魂飞魄散,脸色大变!他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像是看到鬼怪现身。
第107章
只见从内殿的帷帐后面缓缓地走出一个人来。
这人身边儿跟着两个太医,正小心翼翼扶着他,他却仍是一脸不以为然的神情。
虽然脸色憔悴,走起路来缓慢且一瘸一拐的,但身上那股凛然傲然的气质却丝毫未改,反而像是淬炼过的刀锋,更加凛冽慑人。
此人当然就是镇远侯李持酒。
袁侍郎看到李持酒的瞬间,几乎面无人色。
“你、你不是已经……”他瞪着李持酒,哆哆嗦嗦的,又仓皇看向皇太后,“我明明得知……”
太后道:“你以为、你买通了我身边儿的人,她给你的消息就一定是真的吗?”
话音刚落,就有太监推搡着一个老嬷嬷进来。
那嬷嬷哆哆嗦嗦的,却正是太后的心腹,之前也是她跟内侍官出去跟袁侍郎见面的。
袁嘉看见此人,知道自己是中计了。
这嬷嬷虽是太后的心腹,但他以前每次进宫都以重金笼络,故而这嬷嬷便成了他放在太后身边的眼线,本来这老婆子行事非常的谨慎仔细,之前送给自己的消息也从没误过,却不知为什么竟给太后发现了!
袁嘉自然不知道,其实并非是太后发现的细作,而是东淑因为听了小阮的话后才留意的。
东淑将此事告诉了萧宪,萧宪立刻明白事有蹊跷,却不愿打草惊蛇,就叫她假装不知的按兵不动,实际上却早安排人盯着这老嬷嬷了。
之前彩胜突然发难,李持酒及时护住东淑,宁肯以自己的身体当盾牌。
幸而他身上还带着太医给绑着的夹板,彩胜的那一刀狠狠扎落,正给他肩头的那块板子挡住了。
但他因为动作太剧烈,把肩头的一处伤口弄的绽裂,才流出了鲜血,看着像是个重伤的样子。
加上他体力没有恢复,勉强护住东淑后,就立刻昏死了过去。
当时萧宪正赶来,见太后跟伺候的人都看见了这幕,他便顺势上前,演了一出李持酒因为这突然发生的袭击而伤重不救的戏码。
如今宫中正是气氛紧张的时候,所以这消息立刻疯也似的传遍了。
那会儿太后都给蒙在鼓里,一时惊吓的晕厥,那老嬷嬷自然也不会怀疑,就“如实”地告诉了袁嘉。
所有这样的安排,无非是想让袁侍郎放下戒心,以为胜券在握,这样他才肯进宫来。
袁侍郎看到李持酒出现,就知道大势已去。
他后退一步,却见殿门外早有许多侍卫闪了出来,他带进来的心腹也早给杀的杀,拿的拿了。
袁嘉站住脚,垂死挣扎道:“好,就算我中了计,但是兵马尚且屯在城中,你若是敢动我,明日京城便会大乱!”
李持酒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因碰到伤,便“嘶”了声。
闻言道:“大什么乱啊,你来的时候没看到萧尚书出宫去了?”
袁嘉一愣,继而想打搜那几道夜色里走向午门的影子:“萧宪?”
李持酒道:“我听萧大哥说,是你在兵部那里挑唆的,让那些人蒙在鼓里才跟着你闹事,擒贼先擒王嘛,只要把你这个搅事精拿下,不愁那些人还想一头撞南墙去,我别的可以不信,萧尚书的话我是很信的。”他说到这里就笑眯眯地往内殿方向看了眼。
袁侍郎屏住呼吸,终于脸色惨然道:“好、好好……是我计不如人。只是……”
他勉强再度看向太后:“娘娘真的就认定此人了吗?他真的比我合适吗?”
“你还不闭嘴!”皇太后忍无可忍,咬牙道:“把他拿下!先押起来等候发落!”
侍卫进来把袁侍郎的官帽摘了,也许知道反抗无用,袁嘉并没有挣动。
李持酒看着他,忽然道:“袁大人的胆子向来是这么大的?带兵造反这种事,我以为只有我才能想干得出来呢……你一个文官儿,难道觉着自己能成事?”
袁侍郎给这么一问,心头竟有些恍惚……是啊,他一个文官,怎么就想到了“造反”?大概、大概是身边谗佞的人太多了吧,不知不觉就迷了神智,一门心思地巴望着那个龙椅,连龙椅底下有多少森然枯骨都视而不见了。
就像是、鬼迷心窍了一样。
李持酒盯着他,见他只管失魂落魄的,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袁嘉给带走后,太后的神色有些黯然,却仍振作精神道:“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了,你且去歇息罢。萧宪这一去,今晚上指定不会进宫的,最早也得明儿才有消息。”
太医扶着李持酒起身,他却回头看着内殿:“你不走吗?”
话音刚落,就见东淑从帐幔后面走了出来,先前东淑是陪着太医等在那里的,只是袁嘉当时在,不便露面。
这会儿便上前给太后见了礼,便要告退。
太后望着她,道:“我听萧宪说,是你告诉她……我身边有细作的。多亏了你。”
若不是及早防备,只怕这老嬷嬷就得找机会去暗害李持酒了。
东淑道:“也是侥幸,太后请保重凤体。”
太后看看她,又看了眼在她身后眼巴巴等着她的李持酒,长叹了声道:“知道,你且去吧。”
于是东淑便跟两个太医并一些太监宫女们,陪着李持酒出了武德殿。
太监早抬了软轿过来,李持酒自忖坐了这个不太方便,便不肯坐。东淑劝道:“身体要紧,你且坐着。”
“那你呢?”他问,“你跟我一块儿坐。”
听他又随口胡说,东淑不禁又皱了眉,李持酒笑道:“你不跟我一起我就不坐,难道叫我在上,你在下?”
幸而跟随的太监非常的机灵,笑道:“殿下,江少奶奶也有步辇的,只是他们迟了一步,立刻就到了。”
李持酒“啊”了声:“这还行。”
两个人站在大殿门口,头顶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他的脸色就有一点是笼在暗影里的。
因为遭了这些日子的折磨,颇有点形销骨立的意思,五官却越发的鲜明,之前的少年气减了不少,依稀的有几分凝重了。
东淑想到先前他奋不顾身来救自己的样子,可知当时她也是魂飞魄丧了,几乎立刻也信了萧宪的演技,差点也跟着惊死过去,幸而萧宪悄悄地捏了她的手一把,才总算把她的神智唤了回来。
但是李持酒当时所作所为带给她的震撼却挥之不去。
此刻,东淑只看了一眼,就垂了眼皮。
李持酒却一直都在凝视着她,见她单薄一身的在跟前,几乎按捺不住就把她抱入怀中。
于是问道:“你冷吗?”
“不冷。”
“你怎么好像在发抖呢?”
“你看错了。”
两个人一问一答,东淑的步辇也到了,于是李持酒才上了软轿,又吩咐:“你们抬过来些,方便我说话。”
幸而这宫道宽阔,软轿跟步辇可以并行无忌,镇远侯道:“你怎么像是不太高兴?”见东淑不答应,就问:“莫非是在为萧大人担心?”
东淑其实没想到这个,见他提起,就顺势答应了:“嗯。”
李持酒道:“我听说顺义侯也在外头,他是个很讲义气的,又是萧府的女婿,就算有个什么,也会护着萧尚书的。何况如今袁嘉给拿下了,外头的人只要不是很糊涂的,就不会一条道走到黑。”
东淑笑了笑:“说的是。”
她的笑容在暗夜里稍纵即逝,像是昙花初绽,又像是夜影里唯一的光。
李持酒目不转睛的看着,自打上了软轿,脸一直都向着她的方向歪着,竟没改过姿势。
随行的太医们听他一直不住口,又见他这样,忍不住道:“殿下,风口里最好不要总是说话,您如今的身体不比从前,留神受了风……还有……”
李持酒不等说完便“嗤”了声:“我又不是纸糊的。”
说话的功夫才一扭头,谁知正喝了一口北风,呛得咳嗽起来,这一嗽,自然或震动或牵扯的,弄的身上的伤也跟着疼起来了。
那永庆宫因为毕竟有些偏,所以太后命让李持酒歇息在养心殿里,一应所用之物早就齐备,伺候的人手也都挑了最好的。
东淑陪着他进了内殿,太医们送了汤药,又看过了他的外伤,幸而没有再坏事的了。
眼见时候不早,东淑道:“殿下早些安歇吧,我先去了。”
李持酒忙道:“你去哪儿?你不看着我了?”
东淑道:“这里人手足够……”说了这句,觉着不对,便道:“何况我也累了。”
李持酒听到前一句果然就想反驳,听到她说“累”,才皱皱眉道:“哦,这也是……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东淑摇头:“我很好。”
李持酒才笑道:“我虽然想你留在这里睡,只也知道你不肯,那你就自个儿去歇着吧,千万别累坏了。”
东淑回到偏殿,草草地洗漱躺倒,看着窗棂上的月色,不知萧宪这会儿在外头周旋的如何。
又想起李持酒……心里却打定了主意:“明儿一定要找机会请辞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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