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行不行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3(1 / 2)

路以卿知道,沈望舒问的是试探之事,于是也竖起耳朵去听。

方大夫闻言果然不在纠结路以卿那没头没脑的话,习惯性的捋了捋胡须说道:“已经照少夫人吩咐做过了。昨晚我给景荣换药时,便将我路家商行的标志露了出来,他看到了,当时脸色就变了几变。不过他没问我什么,我也没说什么,这一夜过去他心里大概也有成算了。”

沈望舒点点头,眸中闪过深思,转头便对路以卿道:“阿卿,我陪你一起去吧。”

路以卿自然不会拒绝,满脸不乐意也还是答应了下来。而后在前往方大夫房间的路上,结合方大夫的话脑子一转,她便也将来龙去脉猜了个大概……

卫景荣被救好几日了,不仅是他对路家人有所隐瞒防备,为了避免麻烦路家人对他也是防备多多。方大夫可以替他疗伤,也可以透露自己一行人是初至西北的行商,但除此之外却什么都没透露过。包括路以卿的姓名卫景荣都不知道,方大夫在他面前也只称“郎君”而已。

直到沈望舒猜到了什么,又不好太过主动的表明身份,便用了这般迂回的方法来试探。再看方大夫和沈望舒的反应,结果应是不差的,难不成卫景荣还真知道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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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景荣当然是知道路家的,事实上他此行便是为了路家而来。

路以卿站在病床边,居高临下的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卫景荣,神色莫名没有了昨日的和善:“说吧,你大清早的就要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卫景荣有些奇怪她的态度,明明昨日路以卿还一副替他着急的模样,今日怎就如此冷淡了?可他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先开口冲一旁的方大夫道:“方大夫,能否劳烦您扶我坐起来?”

方大夫闻言皱了皱眉,有些想要拒绝,毕竟伤口刚愈合的时候随意挪动是会加剧伤势的。可他对上卫景荣坚持的目光,到底也没开口拒绝——比起沈望舒和路以卿,他才是与卫景荣接触最多的人,这人的坚韧与固执都被他尽收眼底,短短时日倒有些另眼相看。

卫景荣被扶着坐了起来,这个过程大概不怎么好受,让他眉头几次皱起。不过最后他还是坚持坐了起来,尽量让自己能与路以卿平视,而不是彻彻底底的仰视。

路以卿不明白他的坚持,一旁的沈望舒倒是看明白了些许,也不言语。

片刻后,唯一的外人方大夫便被支使了出去,路以卿瞥了眼卫景荣隐隐浸出点鲜红的中衣,皱着眉又问:“你到底有什么事,直说便是,何必折腾自己?!”

听得出来,路以卿的语气软和了些,她到底也不是心硬的人。

卫景荣没在意自己似乎又崩裂了的伤口,他盯着路以卿看了一会儿,忽而语气郑重道:“之前情非得已,对二位多有隐瞒,还望二位见谅。”没头没尾先道个歉,他才说道正题:“之前我让方大夫转告二位的名号有误,鄙人其实姓卫,名景荣,卫家军主帅乃是家父。”

路以卿没料到他突然爆出真名,微微一怔,脸上倒是没太多惊讶之色。

卫景荣一看就明白,自己的身份对方大抵是早就猜到了。这让他不禁苦笑,不仅觉得自己之前所为像个跳梁小丑,更有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羞愧。

好在路以卿没让他纠结太久,便问道:“你突然与我们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卫景荣收拾收拾心情,索性直接问道:“卫某敢问,二位可是长安路家商行的人?”

路以卿闻言回头与沈望舒对视一眼,两人心中的猜测已有八分肯定。这时路以卿自然也不藏着掖着,便点头道:“是,我名路以卿,路家商行的主人是我父亲。”

两人都是小辈,报出的都是父辈的名号,你来我往听着好似拼爹。

想到这里,路以卿神情间有一瞬间的微妙,不过卫景荣显然没想到这些。他听到路以卿的话很是高兴,一双眸子都亮了两分,又追问:“可有信物?”

路以卿这时候也不嫌他烦了,倒是顺从的取出了自己的私印,拿给卫景荣查看。

卫景荣是见过这方印的,卫家军前后两次收到路家资助的米粮,前一次书信中还只有路家主的印鉴,后一次便换了这路家少主的私印。他奉了军令来阳城接粮,身上带着的除了他自己的身份印鉴之外,就是路家送来的那封信了,那封信和这方私印便都算是双方的信物。

仔仔细细查看过一遍,卫景荣确定这私印不是作假,勉力维持的镇定也终于消失不见。他看看手中的私印,又看看一旁的路以卿,忽然又哭又笑状似疯癫。

路以卿被他这反应下了一跳,连退好几步,险些退到沈望舒身后去:“这,他这是怎么了?”

沈望舒见路以卿似被吓到了,便伸手在她后背上轻抚了两下,温声说道:“大概是没想到厄运之后,还能有这般的好运气,直接遇见正主了吧。”

果不其然,卫景荣很快从狂喜中回过神来,他抹了脸上的泪说道:“路郎君,我乃卫家军中神机营统领,十日前奉军令前往阳城接应路家资助的米粮。八日前率军抵达阳城,因不耐等待,七日前贸然离城……遇伏。”他说到这里苦涩一笑,又道:“之后的事你们便都知道了。”

这结果与沈望舒所料不差,卫景荣竟然真的是来接应路家米粮的。可区区一船米粮,何至于劳动卫家军的少将军?而且卫景荣这般性情的人,竟会在阳城等不及,贸然出城来迎?

这事怎么想都很奇怪啊,以至于卫景荣亲口说出来,沈望舒反而生出了几分荒谬感。

路以卿大概也是一样的感觉,她看着勉力倚靠在床头的伤患,眉头皱得死紧:“你说得很像是真的,可既然约定是在阳城,你又为什么会想要出城来接?不过就那么点粮食而已。”

卫景荣听她如此说,面上的苦笑似乎更甚了,他无奈道:“路郎君,你似乎对我们卫家军,或者说是对我们卫家军的处境,有什么误解?”

第67章夸下海口

卫景荣身上的印鉴丢了,他身上压根没有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可路以卿和沈望舒却都很相信自己的判断,因此也并没有质疑过卫景荣的身份。

然而两人听过卫景荣的一番话后,却都不由得陷入了沉默,甚至还有些惊疑不定。

之前对所有人都藏着掖着的卫景荣,此时无比坦诚,也无比光棍。他对二人道:“两位以为,我卫家军面对秦国寇边时一退再退是因为什么?因为我们卫家军浪得虚名,不堪一击吗?不,不是的,是因为我们穷。我们的兵器损坏,衣甲不足,甚至就连维持日常的粮草都不够!”

坚韧沉稳的少将军面对着“衣食父母”,已是破罐子破摔,他没等两人反应又问:“你们以为如今的卫家军还有多少人?十万?不,没有十万,连五万都没有。十万大军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如今的卫家军早养不起这么多人了,我们只有三万的常备军,还有两万人在西凉开荒。”

说到这里,卫景荣笑了,笑得嘲讽:“那可都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战士,可他们却不得不放弃了刀剑,改拿了锄头。为什么?因为他们吃不饱饭,他们的同袍也吃不饱饭,朝廷的粮饷从十万人用度,到八万,到五万,到如今只剩下一万。一成的用度要养十万大军,真当大家喝西北风能活啊。”

路以卿和沈望舒听到这里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面面相觑间,眼中具是震惊与疑惑——卫家军境况艰难至此,翻盘反杀还有可能吗,路以卿那个梦还能信吗,她们真的还要留下吗?!

许是二人目光太直白,也许是卫景荣太过敏锐,他一下子就猜到了二人所想,便无奈的勾了勾唇说道:“我不知二位为什么会在此时来西北。可我虽是卫家军的人,也劝二位一句,这里真是个是非地,你们没必要踏足,好端端的在长安做你们的富贵闲人不好吗?”

路以卿闻言沉默了,她之前还想着来西北卖酒,可就卫家军这情况,饭都吃不起了,还买什么酒啊?甚至这场战事的胜败她都没了把握,就此离开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她抬头看了看卫景荣坚毅的脸庞,想到他口中保家卫国,却连饭都吃不饱的卫家军,心里却有生出了敬重与不忍。因此她犹豫再三,终于问了一句:“我那一船粮食,你们能吃多久?”

卫景荣想也没想,抬手竖起了三根手指:“三个月,加上余粮,够我们全军吃三个月。”

本就受困于粮饷的卫家军,在开战后又有折损,如今号称的十万大军不过剩下两万余人。但一船粮食其实也不够他们吃三个月,三个月是省着算的,或许还加上了这期间卫家军的人员折损。可无论如何,三个月的粮草也不算小数目了,至少足以让缺粮的少将军亲自来迎。

路以卿闻言垂眸想了想,又回头去看了看沈望舒,忽而咬牙问道:“那好,我问你,三个月的时间,够不够你们卫家军反杀回去?”

卫景荣听到这话怔了怔,看向路以卿的目光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就卫家军现在缺衣少粮的情况,别说杀回去了,就是想守住云擒关都不容易。他们不缺能征善战的将士,或许也不缺士气,可现实条件太残酷,让这位少将军都不敢去想反杀的事。

然而紧接着,他却听路以卿继续说道:“三个月,如果你们卫家军能够反杀回去,能够重新在凉州站稳脚跟。那么将来你们卫家军所有的粮饷用度,我全包了!”

这话简直不是夸下海口能够形容的,见过大世面的卫景荣都被惊呆了。

沈望舒听了也是一惊,下意识上前两步抓住了路以卿的衣袖,扯了扯低声劝她:“阿卿你别乱来,那可不是一朝一夕,十万大军的用度你如何能这般轻易的应下?!”

是的,十万,不是三万也不是两万,卫家军的建制便是这么多,有粮饷有底气肯定不会再缺人。

路以卿向来听沈望舒的话,可这一回她却轻轻挣开了沈望舒的手,兀自上前一步盯住卫景荣:“我说到做到,就看你敢不敢应下。”

卫景荣又是一怔,他看着少年稚气眉眼中的坚定,忽而也生出了两分豪情:“秦军来袭也号称十万大军,可我敢说,我们卫家军就算只剩下两万人,也比他们厉害。只要让兄弟们吃饱饭,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打回去有什么不可以的?!”

说到这里,他终于勾起唇露出两分自傲,甚至连带着刀伤的下巴都微微抬起:“可别到时候咱们赢了,路郎君却因为出不起钱赖账了,那你们路家商行的名声可就毁了。”

路以卿一点不在意他的挑衅,上前两步抬起手:“击掌为誓?”

卫景荣二话不说抬起手,与路以卿击了下掌,而后又因为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他咧咧嘴又是笑,几分爽朗:“咱们约好了,不过远的不提,这一船粮食你们可得先给我。”

路以卿自然点头:“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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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食是要送给卫家军的,在山阳县的时候路以卿她们虽然联络了官军帮忙运输,可随行也有不少商行的人押运。既然有自己的人,行事自然也就方便。

路以卿从卫景荣那里出来后,便与沈望舒说道:“算算日子,运粮队应该差不多就在附近了。咱们送个信去,将目的地从阳城直接改去云擒关吧。押运的官军或许不愿意,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塞点钱给他们问题也不大,毕竟云擒关还有卫家军守着,关内也还太平……”

事实便是如此,对于卫景荣来说几乎无解的局面,对路以卿她们来说也不过是传个信的事。毕竟如今的粮食还在她们手上,她们想往哪儿送就往哪儿送,想不被骗就不被骗。

沈望舒对此也没什么异议,她担忧的是路以卿刚给出的承诺:“阿卿,你刚答应的事是不是太冲动了?卫家军如今那般境况且不提,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养着十万大军?!”

路家商行倒是有钱,招牌也足够让人信服,可以说卫景荣之所以答应她的赌约,也是看在路家商行的名号上。可路以卿和沈望舒都知道,路以卿此行来西北,是向路家主要了钱又要了人,几乎是有分离出来单干的架势。她们手头上倒是有钱,可若不能钱生钱,这些又不算什么了。

掏光路家家底支援卫家军是不可能的,路以卿说要养,便只能靠着自己的本事以及手头的资源去养。沈望舒不是不信任她,却觉得这骤然压下的压力太大。

路以卿却有莫名的自信,她摆摆手道:“没关系,可以慢慢来的。”

卫家军建制虽有十万,可混到如今这地步,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恢复的。目前来说她顶多就养两万人,而且还有三个月的缓冲期。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至少足够她之前分派出去的人手开始盈利了,等到之后卫家军重新恢复建制,她赚的钱也会越来越多,压力不会更大。

她慢条斯理的将这些分析给沈望舒听,沈望舒听完之后倒也没有质疑她赚钱的能力。而抛开这个前提不说,她更想问一句:“你为卫家军投入这许多,值得吗?”

路以卿只想了想,便点头:“值得。”

如今的朝堂**,皇帝浅薄怯懦,襄王野心勃勃,所有的繁华都是虚假的。这虚假若是无人戳破,或许可以维持许久。如果襄王没有盯上她们,路以卿也乐得装聋作哑,做个卫景荣口中的富贵闲人。然而没有如果,所以她选择做那个戳破虚假的人,卫家军在她看来是救命稻草,也是奇货可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