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沈望舒一走,路以卿望着房门又抬手揉了揉脑袋——经过沈望舒的梳理,她的记忆清晰了很多,现在即便不用沈望舒讲,她也能慢慢将这几个月的事情想起来了。可她却觉得还不够,感觉脑子里那团乱麻远不止三月而已,只是越往前记忆似乎越乱,乱麻也缠得越紧。
这些记忆无疑很重要,可现在她却没时间理会……罢了,还是应对眼下局面要紧,至于更遥远的那些乱麻还是等之后再慢慢去解吧。
念头落定,沈望舒也回来了,手中端着一碗鸡丝粥。
第71章异变
许是连睡了两天的缘故,一碗鸡丝粥压根喂不饱路以卿,她连吃了三碗才在沈望舒的制止下放弃了继续进食的打算。末了摸摸肚子,倒也没觉得撑,还觉得鸡丝粥差了滋味儿。
可沈望舒显然误会了她摸肚子的动作,见状有些担忧:“怎么,吃太多了吗?”
路以卿闻言刚想摇头说没有,就听沈望舒又道:“算了,你也睡了两天了,睡太久身上大概也不舒服,咱们还是出去走走吧。散散步,也让你消化些。”
对于这个提议路以卿没有反对,事实上她暂时也不想再闷在屋里跟沈望舒说正事。睡久了身上不舒服是一回事,她那些零散的记忆也需要时间整理是另一回事——沈望舒的讲述对她来说很有用,可沈望舒毕竟不是她,有些事情总是要她自己想起来的,听多了旁人的讲述就很容易被带偏。
两人达成了共识,沈望舒收拾了碗筷送回厨房,路以卿也起身更衣。等她穿好衣裳沈望舒也回来了,顺便还给她端回了洗漱用的水。
简单收拾一番,两人便出了门。
说来路以卿这一场沉睡也来得巧,她们前脚刚进了云擒关,后脚路以卿就睡死了。以至于不仅路以卿自己入城两天没出过门,就连沈望舒也陪着她一起在屋中待了两天。
此时出门,又值傍晚,只是比起前两日她们入城时平静了许多。
路以卿顺口便问了句:“这两日秦军还在攻城吗?”
此时的云擒关里倒是一派平和,远处的城门并没有传来喊杀声,城中也没有军士来来回回跑动。不过哪怕是平和,云擒关这般要紧的关隘也与旁处不同。这城中百分之八十都是军士,剩下的也是些服役的民夫,真正的平民百姓一个也没有,路以卿和沈望舒走在其中都显得另类。
沈望舒这两日虽守着路以卿,对外倒也不是一无所知,便答道:“昨日还在攻城,不过今日没有了,听说会歇几日,毕竟攻城就是拿人命在填。”
攻城战往往攻城一方损失更大,尤其是像云擒关这样的险要,真要靠强攻攻破也不知得耗费多少人命。秦国人也不傻,他们自然知道卫家军如今在梁国的处境,围困其实才是上策。只要他们等到卫家军的粮食消耗完了,国内又没有补给,耗也能耗死他们!
不过谁都知道云擒关的重要,所以哪怕知道梁国内乌烟瘴气一团,连边关要事都不受重视。可又不是到了要亡国的境地,哪国的朝堂上没几个忠臣义士,看不穿这眼前的险境?
因此秦军也不敢懈怠,他们对云擒关的攻势依旧凶猛,只是还顾虑着保存实力罢了。
路以卿听沈望舒将这几日打听到的消息娓娓道来,听完便叹道:“皇帝和襄王都不靠谱,朝廷那边怕是真靠不住。就咱们家送那些粮,对于西北的战事其实也是杯水车薪。”
沈望舒跟着叹了口气,她是女子也看得明白,就真不知道朝中那些人是真傻还是被权利迷了眼。
两人在城中逛了一圈,这依山而建的关隘其实不大,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逛了一个来回。没遇见什么要紧的人,唯一熟悉的卫景荣还在养伤,现在怕是连下床都难。两人商量过之后寻个机会再去看看他,便踏着最后的斜阳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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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的时候依旧是填鸭式的记忆辅导,等到路以卿将这三月的记忆事无巨细的整理完,已经是半夜了。效率还算不错,不过她看了眼困得要睁不开眼的沈望舒,还是有些纠结。
等到洗漱完两人重新上床,路以卿便盘腿坐在床上没有躺下:“望舒,我觉得要不然今晚我就不睡了吧,反正之前睡那么久,我现在精神也好得很。”
沈望舒本来已经躺下,她守了路以卿两天又熬到半夜,这会儿也是真困。可听路以卿如此说,她却还是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也瞬间明了了她话中真实的担忧——路以卿是担心自己这一睡又是两天醒不过来,或者醒来又是满脑子浆糊,明天要见卫大将军就来不及“复习”了。
不得不说,沈望舒也有一瞬间这般担心,可看着路以卿故作无事的强撑,又有些心疼。她重新坐了起来,拉着路以卿躺下:“别瞎想,你明天还有正事呢,怎么能熬夜没精神?”
路以卿翻身侧对着她,看着沈望舒精致的容颜,欲言又止。
沈望舒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平静道:“真没事,睡吧。”
路以卿却没听话,她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在沈望舒掌心蹭过,有点痒:“之前睡太久,我现在是真睡不着。”说完才将沈望舒的手拉下,顺便放到唇边亲了亲:“还是你先睡吧,我看着你。”
沈望舒原本困倦,被这一闹倒是睡不着了,总担心路以卿是想哄了自己睡着又去熬夜。她和路以卿不同,路以卿明天要见卫大将军,而她作为女眷多半是没有这个机会的。所以路以卿明天有正事,而她明天却有的是时间可以补眠。
这样想着,沈望舒便道:“我也不是很困,那我也不睡了。”
此言落下,两人躺在床上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的模样莫名有些幼稚。
路以卿都忍不住笑了,原本的沉重忧虑似乎也散了不少。她忽而抬手,在沈望舒秀挺的鼻梁上刮了下:“别闹,我刚看你都困得偷偷打哈欠了,怎么会睡不着。”
沈望舒却因为她这动作僵了僵。倒不是接受不了路以卿的亲昵,只是这些年来她习惯了路以卿的失忆,也似习惯了将她的心智永远停留在最初失忆的十五岁。如此三年过去,路以卿在她心中便越来越小,她将自己定位在了年长保护者的位置上,自然也就没想到路以卿会对她做如此动作。
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亲昵沈望舒倒也不讨厌。因此略微怔忪后,她倒也没有逞强,只道:“我没闹,是你在闹,我陪你而已。”
路以卿便不说话了,过了许久才道:“三月之期已过,我没有失忆,脑子虽然混乱了一些,但也没真忘了。望舒你说是为什么?”
沈望舒闻言,注意力果然一下子就被吸引了去——她想到了当初明悟大师给的平安扣,也想到了他曾经关于路以卿机缘在西北的批语。前者她今早还从路以卿的脖子上扯出来看过,没发现什么问题,后者她却没来得及验证,暂时也无法验证什么。
想了想,沈望舒的手再次往路以卿的脖颈上摸去。
路以卿自己挑起的话题,却有些怕痒,缩了缩脖子:“做什么?”
沈望舒的手在路以卿的脖子上摸了摸,很快就寻到拴着平安扣的红绳:“我看看你的平安扣。”
说实话,沈望舒的手软软的,摸在身上很舒服,大多数时候路以卿都很喜欢。可她别的地方都不怕痒,就脖子怕痒得不行,最亲近的媳妇来摸也不行。
路以卿又往后缩了缩脖子:“你别动了,我自己来吧。”
这话说得晚了,沈望舒已经自己动手将她衣襟里的平安扣扯了出来。两人先时都没在意,还被路以卿怕痒的事吸引了注意,结果低头一看那平安扣,两人脸色却都变了。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换了我的玉?!”路以卿首先将平安扣托了起来,一脸诧异。
沈望舒没说话,蹙着眉去看她掌心的玉——明悟大师送的白玉平安扣,白玉的玉质虽然普通,可也是纯白无暇的。但路以卿掌心这块却不同,原本纯白的质地就像是被什么侵染了一般,染上了一点点黑。不是很明显,但路以卿和沈望舒的眼力显然都没话说,自然立刻察觉到了不同。
抿紧唇,沈望舒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没有,没有人换过你的玉。你睡着的时候我都守着你,而且这玉我早上才看过的,当时还不是这个样子。”
话音落下,两人心中都生出了些不安。尤其是路以卿,她穿越前信奉科学不信鬼神,可穿越这种事都遇到了,现在要说不信也坚定不起来。而且这玉也是真的奇怪,之前她一直觉得凉,可沈望舒却说没有。甚至现在再去摸,她自己也觉得没有那么凉了。
隐约的不安萦绕在心头,路以卿嘴唇场合几次,才说道:“我这次没失忆,会不会就是这玉的作用?那现在这玉变黑了,摸着也没之前那么凉了,会不会效用消失啊?”
此言一出,两个人都沉默了,因为如此一来未来就更难揣测了。
路以卿头一回正视起了自己失忆症的毛病,看着那染黑的平安扣感觉就像是在看一枚不定时炸|弹。她深吸口气,最后没等沈望舒说什么,便将平安扣又塞了回去:“都怪那大和尚,给东西也不交代清楚,咱们现在想问也没处问去,尽瞎猜吓唬自己了。”
沈望舒闻言也渐渐平复下心情。她心智比路以卿更成熟,也更沉得住气,收回目光后便道:“说得不错,咱们别瞎想,明悟大师也说了,你的机缘在西北。”
路以卿点点头,此时两人也没心情纠结今晚睡不睡的问题了,她主动窝进了沈望舒怀里,也不管天热还抱住了沈望舒一只手臂:“好了,咱们睡吧,明天还有正事呢。”,
第72章没有野心
一夜时间匆匆而过,路以卿原本还想强撑的,最后窝在沈望舒怀里不知不觉还是睡着了。
翌日醒来,路以卿清醒后眼都没睁,就开始回忆昨日刚整理的记忆。结果头脑一片清明,并没有长睡不醒,也没有因为这一夜好眠再忘记什么。
路以卿这才偷偷松了口气,察觉到枕边人还没醒,她便也没急着起身。只是想到昨夜发生的事,又偷偷将脖子里的平安扣拽出来看了看,结果自然还是发现那白玉染了黑。而且不知道是白日光线更好的缘故,还是这一夜又发生了什么,她总觉得这白玉比昨晚看还要黑一点点。
心下有些不安,可面对这堪称怪力乱神之事,到底也是无能为力。
路以卿反手又将平安扣塞回了衣领里,白玉贴上肌肤,依旧带着捂不热的微凉,却不如往日那般明显了——她决定将这平安扣好好藏着,轻易别让沈望舒看见,免得她多心被吓到。
心事重重的又躺了会儿,身边的沈望舒才醒。许是这两日守着她确实疲惫的缘故,沈望舒今早醒得有些迟,而且醒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低头来看路以卿,对上她清亮的黑眸才暗自松了半口气。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阿卿,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路以卿大抵看出了沈望舒的小心翼翼,她自觉在她怀中蹭了蹭,自然而然开口应道:“刚醒没多就。反正早上也没事,卫大将军不会大清早就过来的,咱们躺会儿也没关系。”
沈望舒听她提起卫大将军,而且说话条理清晰的模样,剩下的半口气这才松开。
三日前亲兵过来传话,确实没说卫大将军何时来,不过这等身份的人登门总是会提前知会的。他没说早上就来,两人自然也不着急,便是往日里谨慎自持的沈望舒,今早也愿意抱着路以卿多躺一会儿。
两人也没说什么话,安安静静躺了一刻钟,这才起身。
洗漱更衣用膳,一切收拾好已经快晌午了。两人也不着急,昨晚帮路以卿回忆时,沈望舒已经特地将三日前两人商量好的应对说辞又说了两遍。路以卿现在心里有数,也不会对即将到来的会面有多紧张,左不过就是争取一番,有粮在手多半不成问题。
晌午卫大将军没来,午后倒是来了亲兵,邀路以卿往将军府一行。
路以卿也没觉得太意外,毕竟就算她对卫景荣有救命之恩,可双方阶级差得太远。而且卫大将军如今还要应战应该也是军务繁忙,能抽空见她多半还是看在粮食的面子上。
她整理了衣衫,又拍了拍沈望舒的手:“望舒,那我过去将军府了,你别担心。”
沈望舒点点头,也只叮嘱了一句:“别太强求。”
路以卿答应了。随后两人分别,路以卿跟着那传话的亲兵去了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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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家军原本驻守西凉,这云擒关内的将军府自然不是卫大将军的。不过他位高又有威信,哪怕一路败退到了云擒关,云擒关原本的守将也立刻将府邸让给了他。
云擒关本是军事要塞,城中连个平民都没有,将军府自然也没什么精致可讲。
路以卿随着亲兵踏进将军府,见这处也不过是个大些的宅子而已。值得一提的是一路走来,原本该是威严肃穆的将军府边边角角却都种着东西,路以卿原以为是花草,结果定睛一看却都是菜苗——看着那刚冒头不久的菜苗,路以卿很有理由相信,这些都是卫大将军到来后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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