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心里头划过一抹异样的情绪,但又很快掩了下去。
阿妤今日怎么有些奇怪?是因为来到了王府外头,所以显得拘谨了许多?明明眼前的人是几个月不曾见过的小妻子,怎么总感觉有些违和?
“阿妤,我没事,信你没有收到吗?”顾延将人儿搂进怀里,不疾不徐的问道。面色依然恢复了平日的淡然。
最开始他是气恼洛妤的这种不顾自己安危的行为,但又感到一丝甜蜜,洛妤能够担心到马不停蹄的赶来,他心领了。顾延将浓浓的爱意深藏于心底,手上越发用力抱紧人儿,嗅着人儿不甚熟悉的体香。
这好像不是阿妤的味道啊?
那种陌生又熟悉的异样感再次袭来,结合今日洛妤的言行举止,心底起了狐疑。他不动声色的看向洛妤的秀发上,那根熟悉的发簪并不在上头,心顿时沉到了湖底。原本还算温和的面容早已面无表情,少有的温情通通消失无踪,紧紧搂着的纤腰也立马分开。
眼前的这个人,恐怕不是洛妤!
那她到底是什么人?化成洛妤的模样意欲何为?
“妾身没有受到信,许是错过了吧。”‘洛妤’掐着嗓子,细细说道。一双眸子落在顾延的身上,不敢去看他的深邃眼眸,怕漏了底。
第137章将计就计
“阿妤,先进屋子里,外头起风了,怎么不带个侍女出来?”顾延放开了攥紧的玉手,引着人进到屋子里,顺便暗中套话。
只一点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人和洛妤长得那般像?总不可能是洛妤遗留在外的双胞胎姐妹吧?这张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爷,妾身出来的着急,便没有带她们。”‘洛妤’眸光微微闪烁,将之前商量的话语道出。小心掐捏着措辞,生怕顾延听出什么不对劲,不过一般人也不会想到会有人顶着自己娘子的脸。
这样想着,‘洛妤’僵硬的面容愈发温婉,好似她就是安王妃本人。
“这样啊,阿妤今日就先住下吧,不过这里到底是前线,还是快些回府好!”顾延不动声色的劝道,却跟人拉开了距离。眸光微凉,其中的锐利似是要把人洞穿。
他现在要先弄清楚这个假的洛妤要做什么。
“妾身谢王爷关心。”
'洛妤'又是一躬身,行了一礼,小心的跟在顾延后头,莲步轻移,似水柔情。不敢多说,怕安王听出破绽来。还是赶紧完成主子的吩咐比较好,速战速决,此地不宜久留。
顾延伸手推门而入,入目所及,皆是古色古香,散发着一股腐朽的味道,桌椅床榻皆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近日因着战事连绵,侍女下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军中的粗人。几个月没有人打理和入住,这儿很快便荒废了下来。
他皱了皱眉,鼻尖不断传来朽木般的气味,眸光闪烁,既然这人心怀不轨,与其放在一边,不如把人放在自己身边,也好看看她究竟打得什么主意,自己也能随机应变,压着平稳的声线,“阿妤先去我那儿吧,这儿住不了人了,也没个侍女能伺候你。”
“妾身但凭王爷吩咐。”‘洛妤’没有细想,她正想着要怎么靠近安王,安王就自己把枕头递了上来了,果然是天助他们也。她心中的窃喜偷偷埋下,面上满是一派淡然随和。
顾延带着人回了自己的住处,也就是原先城主府的主屋。‘洛妤’抬眼望去,没有那些奢华的古董瓷瓶,名家大作,只简简单单的最常见的木质桌椅床榻。
“阿妤先在这儿安顿下来,本王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陪夫人了。”顾延说完不待人反应过来,便雷厉风行的出了房门。
若这人是真的洛妤,他断不会如此冷漠,可她不是真的,那就不能怪他了!
‘洛妤’没想那么多,只以为这是正常的夫妻间的相处模式,而且她已经混入了安王庭院,第一步已经达成了。而且并州城内只要安王一人了解安王妃,其他人就不会怀疑她,只要她小心点……
顾延将身后的门推上,发出“嘭”的一声,两人的神情皆是一变。
他走出了自己的院子,来到议事堂外,找着了江夏,拉着人到一个小角落,严肃地吩咐道:“你去查查将王妃送来的侍卫是谁,再派人盯着王妃的一举一动,不过不要打草惊蛇,知道了吗?”
江夏点点头,压下心底的疑惑,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要这么对王妃,但王爷这样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顾延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小将,江夏是明江走后,他提拔上来的贴身侍卫,也是跟着他征战沙场的人。他看着江夏明明万分不解,却服从自己的命令点头应下,不禁想到明江,不知道明江能不能适应皇帝的身份。
明江呆在他身边已久,他再了解不过明江的性子了,他虽然之前没有接触过政事,但有明倧从旁协助,加上明江的心性纯良,西凉应该会平静下来了。
“对了,王爷,京城里来人了。”江夏屏声说道,他才刚刚调到安王的身旁,还有些小紧张,面对享誉大楚的安王殿下,一直以来仰望的人,现在就活生生站在他眼前,实在是难掩心里的激动崇拜之情。
“好,本王知道了。”对于京城来的人的来意他倒是知道的差不多了,现在他最在意的还是假冒的洛妤一事,忍不住叮嘱道:“王妃有什么动静,一定要来告诉本王!”
顾延这么说着,脑子闪过一道亮光,突然想起了什么。洛妤肯定是没有什么双胞胎姐妹的,那刚刚那个女人能弄成洛妤的面容,说明她或者她身后的人见过洛妤的真容。而洛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只在京城里露过面,也就是说冒牌的那个人的幕后主谋是来自大楚京城的!
“啧!”顾延眸色阴沉了下来,他一不在京城,里头的人就坐不住了!
这些时日,他人虽然一直在并州城,但京城里发生的事情他可是一目了然,有些人的动作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现在皇城里只剩下了顾笙一位成年的王爷,而皇兄不立他为太子,肯定是有别的心思。说实话,他也看不上顾笙,干啥啥不行,还有那一场诡异的梦境,更是让他对顾笙不喜。
这般想着,顾延漫步走向议事堂内,将心里的复杂情绪都压了下去,又恢复了平日面目表情的模样,冷着脸踏入堂内。
“奴才见过安王殿下,殿下千岁!”议事堂内早早候着的小太监见着了正主,躬身行了一礼,谄媚的凑上前讨好。
“公公有何要事?”顾延冷睨了一眼面前的小太监,不是他之前在皇帝那里见到的熟人,看来丁盛倒台后,宫里的太监也换了一批,那个丁晞也是个狠人,真是麻烦不知道丁晞想做什么,若是求权也就罢了,人之常情,若是所图更大,那就不好弄了。
“安王是这样的,皇上听说了西凉的事,将两国议和之事全权交给您了。”
“本王知道了。”顾延并不意外皇帝会怎么说,随着他年纪渐长,对朝堂的掌控力渐渐下降,兼之西凉新帝跟他的关系,交给他才是正常不过的事情,随即剑眉微挑:“王妃如何了?”
“哦~你是说安王妃啊,王妃一直在京城啊,没听说有什么事,王爷放心,您外出征战,皇上一定会帮你照看好王妃的,不会让人欺负了她去……”
“知道了,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顾延一听着人絮絮叨叨的说道,更是肯定他府里的那个洛妤是假的,当即没有别的耐心,想赶快结束这边事物。
“是这样的,皇上担心您的安危,让奴才过来看看您的情况,您一切安好便好,还有就是皇上赏赐了些酒肉银两,犒赏三军!”那小太监越说越来劲,恨不得将吐沫星子都横飞了出来。好像打了胜仗的是他一样。
“本王知晓了。”顾延摆了摆手,将小太监剩下的话语堵在了嘴边,这种虚无缥缈的话还是留给其他人的享受吧。
他现在最看重的还是那个冒牌货,面容若是精于此道的医手可以改,但身量一模一样的可不好找,更何况时间仓促,能找到个这么像的女子,说服她来做事怕也是花费了不少精力吧。
而京城里想对付他的,又有这些能力的势力不多了,无非就是那几个。他要不要干脆将计就计,看看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顾延思忖了一会儿,便下了决心,走一步看一步,若是那女子要下杀手,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若是另有动作,那就另当别论了。他或许可以顺着藤蔓往上找,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又想做些什么?
……
夜色渐深,月凉如水,寂静的庭院满是银光点点,顾延踏着暮色安排好了一切才回了自己的院内。他看着燃着烛光的房间,料定‘洛妤’必定等着他,就不知道她们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而‘洛妤’也是久候多时了,桌上放着一碗盖着碗盖的汤忠,她端坐在朱椅上,看着桌面默不作声,眼中满是惊慌,她在犹豫,在踟蹰,在不安,浓重的阴影盘绕在她心里,手不停的颤着,不知道她这样做真的对吗?
“阿妤,你怎么还不睡?”顾延进门,对着‘洛妤’漠然说道。
顾延的出声打断了‘洛妤’的深思,事已至此,药已经下了,她也不可能就此作罢。攥紧的秀拳紧了又松,紧咬的贝齿立马松了下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眸中的慌乱尽皆掩了下去,面上一派淡然,处变不惊。
“王爷,妾身熬了汤,王爷这么久才回来,想必是累了吧,赶紧用了就歇息吧。”她温和的笑了,一边说一边掀开汤蛊的盖子,霎时浓浓的热气翻滚而上,扑面而来的是清香的鸡汤味。
顾延轻动鼻尖,闻着便知这手艺不错,清香馥郁,浓浓的鸡汤味,色泽晶黄,些许圆润静静的漂浮其上。他心中暗笑,他们怕是一点都不了解洛妤,只模仿了个外形。旋即合上身后的门,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洛妤’。
‘洛妤’被他的这一眼看得有些心慌,她仔细想了想自己的所言所行,应该没有什么差错,正当她宽慰自己时,倏地听顾延冷着声儿,“你怕是一点都不了解本王的王妃啊!”
“王爷,您、您这是何意?”那人颤着声儿,抖着身子,几乎不敢看顾延一眼。
顾延见人这幅心虚的模样,也懒得跟人装下去,直接呵斥道:“这汤里放了什么?你是什么人?背后的主子又是谁?你们这么费尽心机打算做什么?”声调一声比一声高昂,如一把锋利的尖刃,直直刺进本就惊慌失措的‘洛妤’心里。
第138章诱敌深入
‘洛妤’有如雷击,刺骨的寒意爬上她的脊背,冻得她头皮发麻。不过瞬息便湿透了她的薄衫,印出大片大片的水渍,细密的汗珠也从额上滑落,打湿了鬓角。本就肤如白瓷的脸颊更是惨白的仿佛从地狱爬出的白无常,轻颤着眼帘,神色游离不定,精神恍惚。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庶女,到了适婚的年龄想要嫁入高门,因为耍了点小手段,被主母发现,发落到了偏僻的庄子上,才被人发现,撺掇她过来做这事儿。
谁知道,她都照着印象中那些个王妃的姿态做了,可安王还是一下子认出了她不是安王妃本人!寻常人对着她这张脸根本就不可能认得出来,可安王竟然能猜出她是假的,果然不可小觑。这就是大楚的守护神啊。
“王爷?”徐燕婉拧着眉尖,错开了顾延的视线,她在想是继续装聋作哑还是坦白得好。若是装聋作哑,她根本没有好果子吃,安王只肖派人回京城一查便能只真假,到时候她就没命了。若是坦白的话,能不能在安王这里获得一些好处呢?
她原本该在主母的打压下,在庄子上过日,谁知道自己禁不住钱财的诱惑,答应帮人来做这事,现在不上不下的,宛若一跟鱼刺咽在她喉咙里,出不来也下不去,又卡在喉咙里,时不时的刺痛时时刻刻彰显着它的存在,委实难受至极。
可顾延不会给她任何思考的机会,冷着声儿喝道:“你现在不说,是想到大牢里去说吗?”
徐燕婉一听这话,霎时慌了,本就苍白如纸的小脸早就面无血色,抖如筛糠,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怎么受得住大牢的磋磨,轻颤着朱唇,带着哭泣的颤音,“王爷,奴家姓徐名燕婉,只是京城里头徐家的庶女……”
顾延皱了皱眉,低喝道:“本王不想听这些废话!”他神色不善的看着徐燕婉,鸡汤都快凉了,还没问出什么有用的!
徐燕婉甫一对上顾延眸色深沉的神情,心下期期艾艾,轻颤着眼帘,乌黑的眸子蒙上了一层层水雾,哪里还敢坐在椅子上,一下子扑倒在冰凉的地砖上,低迷着声儿问道:“奴家不是故意的,王爷要知道什么,奴家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王爷饶了奴家一命,奴家只是一时被人利诱了,王爷!”
“行了,本王问你,是谁找的你,把你弄成这副模样?”顾延直奔要点,面色发黑的问道。
“奴家不知道,只知道领头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白面书生样的人物,后头倒是跟了许多家丁,奴家也问过那些人的身份,只是对方不肯吐露分毫。”
徐燕婉自从对方找上门来,还要她扮作安王妃的时候,便知那些人心怀叵测,图谋不轨,想对安王不利。可她不想一辈子都呆在那个小庄子上,只要她做完这些事,那些人就会给她一大笔银子,到时候她诈死离开,自己寻一个富庶的小地方也能安然富贵的活下去。
顾延看人惶恐至极,不像是说谎的模样,便知道是问不出什么其他的了,京城里像这样的人多不胜数,那些个势力下面多得是这样的人,这样还是不能确定是哪方的人。
“本王知道了,那这碗鸡汤里面放了什么?”顾延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叩着桌面,发出清晰的“扣扣”声,在这夜深露中仿佛一下下敲打在徐燕婉的心头。
她的呼吸逐渐急促,她不知道今天过后她还有没有命活,害人之心不可有,这大概就是她的报应了吧。
“回王爷,鸡汤里放了迷药,应当只会让您昏睡。”徐燕婉惨白的面色也缓了下来,左右逃不过一死,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将事情和盘托出,省的受那牢狱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