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了个僻静的地方,然后就看到了无比扎心的一幕。
这不是自己养的鱼被别的猫叼走了,这是这条鱼自己欢欢乐乐,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别的猫窝里去……
她是怎么脑抽,觉得最近易玄英不那么碍眼了呢?
这家伙跟以前一样碍眼,甚至更碍眼好不好!
谢景只觉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
凉亭中,易玄英耳朵动了动,放下茶杯,笑道:“陛下,剑法也练习地差不多了,不如去后山的小河那边练习轻功。”
“也好。”云舒点头,跟着起身。
谢景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凉亭,沿着山道一路往下,攥在扶栏上的手不断收紧。
这时,熟悉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谢景垂下眼眸,掩去了一切表情。
“易尚宫,好巧啊。”江图南从回廊对面走过来,含笑招呼着。
“江大人。”谢景不咸不淡回了一句。
江图南像是没看见她眼中的烦躁,大惊小怪道:“这里风大又冷僻,易尚宫如今身娇体弱,怎么好在这里吹风呢?”
谢景没好气地道:“既然此地冷僻,江大人身为外臣,怎么能随意走动呢?”
“唉,在乾元殿抄折子抄地烦闷,出来透透气,不想恰好遇到易尚宫,真是缘分啊。”江图南笑容完美。
他又顺着谢景的目光转头望去,低呼出声:“咦,那两个人,好像是陛下,还有易将军。他们两位刚才也在这里赏景吗?此地果然是风水宝地。风景上佳。”
谢景嘴角微抽。觉得这家伙非常欠揍。
不过接下来江图南的话语,就更欠揍了。
“听闻前段时日,易尚宫日日伴驾,与陛下形影不离,时常来这后花园散步谈心。如今生病,出行不易,倒是换成了易将军。真是一家人啊。”江图南踮着脚尖儿望过去,“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似乎很融洽的模样。”
终于彻底看不见了,他才转过身来,含笑看着谢景。
“易尚宫好像有点儿介意的样子啊?”
“我介意什么?”谢景盯着他,目光发冷。
江图南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干笑道:“是我多嘴了。”
谢景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江图南目送着她远去,松了一口气。
就算是变了一个人,那充满压迫力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啊。就这个样子,还以为自己能瞒过身边的人吗?
他悻悻然想着,确定谢景走远了,才似模似样慨叹一声:“哎呀,我果然不讨女孩子喜欢。”
虽然确定周围无人,但说到“女孩子”三个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左顾右盼。
凉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江图南叹了一口气,准备离开。
正要转身,无意间扫过扶栏,目光一紧。
就是之前谢景握住的地方,精铁打造的扶栏上,竟然被生生捏出了一个纤细的手印,看着触目惊心。
江图南咽了一口唾沫,不会是刚才被自己气得吧?
应该不至于,否则以那位的性子,早就上手揍人了。
那就是之前看到皇帝和易玄英的亲近模样……
江图南黑线,喂,说什么不在意,其实五内俱焚吧!
第66章退亲
从回廊下来,江图南匆匆回了议政殿。
还有不少积压的政务需要处理。因为朝中人手不足,再加上春闱开始,这些时日几位重臣都忙得不可开交。
在内殿碰上夏德胜,随口问道:“出去散步透气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遇到易尚宫了。”
夏德胜整理奏折的手一顿,抬头表情复杂地看向他。
确定四周宫人和几位大臣都没有注意这边,夏德胜情不自禁压低了声音:“她身体好些了?”
不是他不想操心,自从发现他已经认出来她是谁之后,每次接近,谢景都不会有好脸色,其冷戾程度,回想自己之前办事犯了大错,都没这么难看的脸色好吧。
让夏德胜不仅感叹,唉,以前追随那么多年,都没认识到,主君竟然是那么别扭的性子呢,难怪要变成女……咳咳,不能想了。
“不就是觉得丢脸吗?”
江图南倒是觉得挺正常,他以前就这样子,面子大过天。
两人凑在一起“诋毁主君”没多久,旁边一起整理奏折的大臣转过头来,“两位说什么呢?”
“在说我看上眼的美人,似乎都不太喜欢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子矜持。”江图南一边在书案上笔走如飞,一边回道。
夏德胜:……
那官员大笑着:“哈哈,那是因为江大人你太较真了。上次在崔府的宴席上,他们家小姐说回房拿了簪子,你竟然指着她的裙裾,说鞋子尖儿上有泥,必定是去了花园,而且泥色偏浅,内中湿润,显然是在花园待了很长时间,结果将人家偷会情郎的事情给掰扯了出来,你这般火眼金睛,哪家的小姐原意跟你多说话。”
夏德胜瞥了江图南一眼,心有戚戚焉。这家伙的眼睛是够尖的,自己整日里贴身服侍,才会发现真相,这家伙只是日常奏对,竟然就看破了。
其实一开始,夏德胜他们是真的相信了是走火入魔改变皇帝心性。慢慢地也习惯了皇帝的改变,甚至还觉得,这种改变也不差。如果没有那个名叫易素尘的女官来到御前的话。
两相对比,实在太明显了啊!
还好,除了他们两人,仿佛也没有别人察觉这件事。
夏德胜低声说着:“还是要小心,此事不可外传。”外臣不可能看破,重点要防备的是戴元策、孟子昊他们这些跟主君亲近多年的武将,其中还有几个大嘴巴的家伙。
江图南不以为然,“放心吧,不可能发现的。”作为谢景身边的智商担当,他很清楚兄弟们的智力水平。
夏德胜不仅精明细心,而且半年来贴身服侍。自己则是从蛛丝马迹上推断出来。别人根本没有这个亲密接触的条件。
在内殿忙碌完,两人走了出来。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夏德胜叹了一口气,“刚才你看到她身体可痊愈了?”
“挺好的,很精神。”想起栏杆上的铁手印儿,江图南点点头。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就是心情似乎不太好。我还跟她说了几句话。”
“说了什么?”夏德胜随口问道。
江图南也没有隐瞒,将自己跟谢景的对话原原本本重复一遍。
夏德胜听得满脸卧槽,半天,黑着脸道:“前几天陛下说了一句话,我觉得用在江大人身上正好。”
“什么?”
“不作不死!”夏德胜瞪了同僚一眼。
江图南摸着下巴,苦笑,不是他想要作,实在是这件事情太玄妙,在剧烈的震惊之后,接受了这个现实,见到那人,就忍不住想要嘴贱两句,谁让他之前都逮着自己压榨呢。
“这样也不是办法,还是得找机会恢复才行。”夏德胜叹了口气。
“此等玄奇之事,非是人力所能及。想要找到线索,只有询问国师了。”江图南道。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以那人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绝不会在段无音面前坦白承认的。
“另外,在这之前,还得小心一个人。”江图南低声道。
那人可能会是第三个察觉真相的,甚至他怀疑,也许已经知道真相了。
夏德胜点点头:“易玄英确实太危险了。”
***
黄昏时分,结束了一天的武道修炼,云舒去了乐清池。
练武之后立刻沐浴是他的习惯,虽然乾元殿也有附带的浴池,但这边的温泉浴场更加宽敞亮丽。上次大火之后,乐清池重新改建。
云舒专门按照现代习惯重修了几处浴池,让工匠打造了喷水花洒不说,还安上了水龙头,跟外头烧热水的锅炉联通。引得宫中众人啧啧称奇。
连淑妃这等矜持高傲,从来只在自己富春宫中沐浴的也忍不住跑来这边泡澡了。还专门划出了自己专属的六个池子。
幸好这乐清池足够大,也没人跟她争。
听说这段时日,宫外的一些权贵人家,也开始仿照着打造水龙头和花洒了。这两样东西有没有什么技术含量,非常容易。
易玄英将他一路送到了殿门口。
云舒还没来得及进去,碰到迎面走来的窈窕身影。
贤妃林晗烟从殿内出来,她穿着一身鹅黄色宫装,乌黑的长发松松用金簪挽了个发髻,还带着三分湿润。一看就是刚刚沐浴完毕。整个人如承露盛放的牡丹,耀眼夺目。
看到云舒,贤妃盈盈行礼:“陛下。”
云舒停下脚步,自从亲口解除了她的禁足令,这些时日,她只是后花园里赏赏花,散散步。听着夏德胜禀报两三次,云舒就不再关注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是凑巧,还是……
贤妃笑盈盈道:“臣妾想说凑巧遇见,只怕陛下不肯相信,便不用故弄玄虚了。臣妾是听说陛下这个时候常来乐清池沐浴,过来献殷勤的。”
云舒一时竟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来了,能将后宫争宠献媚的事情说的这么直白,贤妃也是个人才。
只是她神情直率,声音清甜,让人生不出任何厌恶的心理,反而觉得坦诚可爱。
贤妃上前拉住云舒的衣袖。
这时,她才看清楚被廊柱挡着的易玄英。
她笑容不变,客套地打了个招呼:“易将军。”
易玄英同样客套地颔首招呼:“贤妃娘娘。”
云舒猛地想起这两人的关系,再加上自己,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天啊,这是什么修罗场?
偏偏只有他满脸懵逼,易玄英和贤妃都一脸淡然。
甚至贤妃还自然而然地攀上了云舒的肩膀。
喂,在前未婚夫的面前,这么坦然自若地对着前前未婚夫秀恩爱好吗?不觉得有心理压力吗?
“陛下要沐浴吗?臣妾来服侍陛下好不好。”贤妃娇滴滴说着。
云舒顿时一口气没上来,被这句话刺激地剧烈咳嗽起来。
易玄英和贤妃脸色双双一变。
易玄英一个箭步冲上,扶住他后背轻拍了起来。
贤妃抬起的手却没了落处,只好收回,一双妙目凝视易玄英:“易将军,内外有别,接下来交给本宫吧。”
易玄英待云舒不咳嗽了,才对云舒道:“也好,陛下,臣先告退了。”
云舒就这么被他们从一个人交到另一个人手里。
贤妃开心地拉住云舒的手腕,将人拉进了乐清池内。
进了大堂,云舒目光扫过,桌案上还摆着打开的食盒,里头的蜜饯果子显然不是乐清池这边惯例常备的。应该是贤妃带来的。
“臣妾亲手作的蜜饯果子。”淑妃将云舒拉到桌边,笑道。
“多谢你的心意了,这些东西交给厨房就好,不必自己辛苦。”
“臣妾大半年在宫里头无聊而已,只要陛下爱吃,算什么辛苦。”
一边说着,纤长的手指捻起一粒儿梅子,送到云舒唇边,“陛下尝尝。”
云舒叹了一口气,也不急着沐浴,干脆在桌边坐了下来。
他觉得,还是一开始就说清楚的好。虽然穿成了皇帝,但他并没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打算,幸好原主后宫的妃嫔不多,德妃和文昭仪小两口甜甜蜜蜜了,梁思又安心当起了米虫。自己需要摆平的只有淑妃和贤妃。
“朕多谢你的心意了,只是不必徒耗心思。朕有御膳房准备的点心饭菜就已经足够了。你若是有闲暇时间,可以读读书,弹弹琴,若不觉辛苦,将来也可以帮淑妃处理宫务。”
贤妃也是聪慧之人,立刻听出了云舒话语中的内涵,明媚的大眼睛立时黯淡了下去。
“陛下果然还是嫌弃臣妾的。毕竟臣妾这等轻薄无信之人。”
这年头,悔婚是一桩非常被人看不起的事情,对女子尤慎。而贤妃还反复悔婚两次,最终跟曾经的未婚夫再续前缘了,却由妻变妾。朝野内外都有不少人暗中嘲讽她,听说还有不少读书人将她当作反面典型,教育女子不可嫌贫爱富,依仗美貌富贵就看不起贫贱男子。
云舒觉得头疼,想了想,开口道:“并非如此,轻薄无信,只是世人曲解罢了。世间女子出嫁,宛如第二次投胎,谁也不希望嫁给落魄之人,为人父母,又怎么原意女儿下半辈子吃苦受累呢。”
“朕少年时候性格偏激,看不分明这些,才会觉得义愤填膺,如今早已经看开了。以我当时的心性,原本就不是良配,退婚是理所当然的。”
贤妃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皇帝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真挚诚恳,让她不得不信服。
“倘若陛下并不嫌弃臣妾,又为何?”
“因为朕已经心有所系,所以不好接受更多的好意了。淑妃也是一样。”云舒直白地说道。
“其实人生漫长,就算是女子,也未必非要困于一屋一室,拘于丈夫儿女。天地之大,女子之身,也未必不能有一番作为,将来宫中事务繁多,可以选择效力,若是不喜欢这些杂事,也可以多习琴棋书画。听说你的书法极好……”
云舒自始至终觉得,就算是在这个时代,女子也不一定非要嫁人生子才行,一个人有自己的爱好和事业才是最重要的。
贤妃凝望着他,突然两手捂住脸孔,肩头抽动。
云舒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哭了,却又见她放下手,目光澄澈,盯着他苦笑。
“陛下不要用这么温柔的口气跟臣妾说话,臣妾会真的动心的。”
没有掉眼泪,只是眼眶微微泛红。
云舒松了一口气,贤妃这般直爽在他预料之外,普通的妃嫔,也不会在皇帝面前坦诚自己并未动心吧。
“陛下是个喜欢听真话的聪明人,臣妾又何必耍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呢?”贤妃笑道。
“唉,本来臣妾都做好准备了,要跟淑妃娘娘,还有易妹妹好好争斗一番。栽赃陷害,争宠献媚,无所不用其极,就算不能拔得头筹,也要在陛下心中留下地位,捞个名正言顺的宠妃当当。如今陛下这么一说,满身本事都无处施展了。”
云舒险些被口水呛到,自己这是叫停了一场宫斗大戏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