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已经自诩非常激进了,但也知道,一个稳定的朝堂就是一个多方势力的平衡,一旦打破,将会引发众多不可预料的变数。
石子一颗颗的投掷才好,荡起的涟漪缓缓平息,投掷地太多,波涛汹涌,难以收拾。
云舒却没有他这么忧虑。
正是要趁着现在朝堂上缺人阻力小,一扫沉疴陋习,再说,他还有气运大法护体呢。
“朕的运气很好,你别瞎操心了。”
运气好,谢景冷哼了一声,这段时日的观察,她已经发现,云舒占据了自己躯体之后,气运之眼的特殊能力也保留了。但气运旺盛也不是绝对的,之前在战场上,他也不是百战百胜。如果决策失误,落入困境,什么天运都扭转不过来。
“要不朕证明一下给你看。”云舒笑道。指着旁边一处游戏铺子。
谢景顺着望过去。是投掷飞镖的小游戏。
中央竖立着半人高的圆盘,盘子划分成十二格,只有一格是鲜亮的红色,其余都是黑色。
店铺门口的桌案上摆着奖品,都是颇为精美的珠花鼻烟壶等物。不少人被这些昂贵的奖品吸引,围着凑热闹试试手气。
云舒上前拿了十个小飞镖,转头笑问谢景:“你觉得我能赢几次?”
谢景盯着圆盘,转动起来的时候红黑一片,就算武道宗师也看不清楚红□□域在哪儿,纯粹靠运气。
“顶多一半吧。”她估算了一下自己的运气。
旁边收钱的中年胖店主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今日开市几十笔,只有一个年轻人狗屎运打中了一支,想打中一半,做梦吧。
很快,胖店主感受到了做梦般的震惊。
云舒随手投掷,每一次射出的飞镖,都精准地钉在了赤红的那一小片区域上。
连续十次,没有一次失手的。
感受头顶的气运,哎呀,几乎没有消耗呢。这种小事儿,对自己帝王的海量起运来说,简直沧海一粟。
谢景起初冷静,到后来变为震惊,再后来,表情逐渐凝重。
他能主动使用气运!
百发百中,只有这一个解释了。否则一个人的运气再好,也不可能无穷无尽的胜利。
她盯着云舒,思绪混乱,难不成自己这个身体更适合他,否则凭什么他这个原主都没有这种能力,他却能从容使用……
正在发愣,突然手一热。是云舒上前拉住她的手。
“别发呆了,挑选奖品啊。”
谢景被云舒一路拉着到了摆放奖品的桌案边上。
在胖店主愁眉苦脸欲哭无泪的目光中,云舒打开了一个个盒子。按照规矩,每中标一次,就可以挑选一样东西。
“你喜欢什么?我送给你。”云舒转头看向谢景,这可是他凭“本事”赚来的,不是宫中的赏赐。
谢景目光扫过,一时无语,都是些珠花琉璃珠鼻烟壶之类的精巧小玩意儿。他怎么可能喜欢这些。
她不喜欢,反而是云舒拨弄地很愉快。打开的那几个匣子里都是首饰。
从上辈子云舒就特别喜欢这些精巧的小玩意儿。在某宝上买的装了好几大盒子。眼前这些虽然不及后世工业化生产出来的标准精致,却另有一种匠心独具的古朴韵味。
云舒拿起一根银簪看了看,平民百姓是不能使用步摇这等发饰的,这银簪上头镶嵌了个银环,上面坠着两片羽毛状的小银片,算是擦边球了。
又拿起一朵精致的珠花,上面缀着十几个琉璃珠,对着灯光看起来格外灿烂。
看着挑挑拣拣的某人,谢景表情有点儿复杂,她现在大概能确定了,这个占据自己身体的家伙,是个女子。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女子这般做派,荤话连篇,不拘小节……但他确定以及肯定,不会有大老爷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挑选珠钗的。还有之前想要让女子为官的念头。
四周都有人悄声议论了,
“这书生挑了好长的时间呢。”
“十样东西,能不挑选得长一些吗?只怕是为了自己媳妇。”
“这姑娘真是好福气,丈夫这么体贴,还生得这么俊俏。”
谢景:……
两人都化了妆,依然能看出俊秀的底子来。
第68章戒指
云舒终于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簪花,抬头征询谢景意见。
谢景目光扫过,随手指着一个盒子道:“就这个吧。”
她是宁死也不会戴什么簪花步摇的,在这个身体重活以来,就是一根玉簪挽头发,最多再用两个朴实的银夹子。
晋升女官后,沈月霜建议过好几次增添妆容,什么珠花金簪项链耳坠的,她都断然拒绝。
云舒望去,谢景看中的,竟然是一对戒指,润白的玉石朴实大方,中间分别雕刻成了月亮和太阳的形状。
她知道戒指的意义吗?莫名有点儿开心,云舒拿起那对戒指,笑道:“就这两个吧,其余的不要了。”
胖店主如蒙大赦,赶紧点头,合上奖品盖子,一边笑道:“公子这么好的运气,一定是去城西玄天观请了真人符水吧。”
“非也,是本公子积德行善,才有这等好运气的。”云舒笑眯眯道。
说完,转身拉着谢景上了大街。
“再来这么两三次,我觉得以后所有店铺乃至赌坊都要将我列为拒绝往来户了。”走在街上,云舒嬉笑。
谢景犹豫了半天,开口道:“不要把运气浪费在这种小事儿上。”
“啊?”
“我听说,一个人一辈子,好运都是有限的。”谢景平淡地说着。
“这算是关心吗?”云舒笑道。
谢景无奈,“说的是正经事。”
“放心,我不会滥用好运气,就像不会滥用仁慈一样。”云舒冲着她眨了眨眼睛,又慨叹道,
“唉,幸好你不是御史,不然朕要被你念叨死。”
这丫头真能劝谏,是她老爹易太傅的遗传吗?
谢景:……又想揍他了。
想起女子为官这件事,谢景状似无意地问道:“如果将来淑妃她们当女官,你的后宫呢。”
“这个嘛……”云舒没想到她会直接询问这个问题。
转头望去,正好谢景也在望着他。
两人都有点儿小心思,目光一触及分。
自从战事结束,两人之间又恢复了以往的亲热,却又有些不一样了。
云舒忍不住好笑,在世人的眼光中,自己和便宜师傅都已经生、怀、流一条龙走完了,谁知道两人之间还是这么纯情呢。
肯定是因为她天天板着脸,要是能跟贤妃一样主动,咳咳,别想了。
对谢景的问题,云舒没有直接回答。
瞥见四周无人,夏德胜他们又隔得远,他压低了声音,对谢景说道:“把手伸出来。”
谢景不明所以,还是顺从地抬起手。
云舒握住她的手腕,将刚刚赢来的对戒中的一只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四周一片静谧,春天的风凉丝丝的,不远处是个贩售桂花糕的铺子,传出的香气飘散地很远,四周的空气都带着桂花的甜味。
莫名地有点儿小激动。
可这激动好像只属于云舒一个人的。
谢景只觉得戒指有点儿大,套在无名指上略松垮。抬起手,想要换一个指头。
“哎,别,不能换。”云舒赶紧阻止她。
谢景疑惑的目光望着她。
云舒别过脸去,“你知道吗?戒指戴在这根手指头上,有特殊的意义。这跟手指上有一根血管,联通心脏。”所以代表着生死相许。
“不可能。”谢景一口揭破了这门伪科学。他战场上见过斩断手指的人,要是真联通心脏,早死了。
云舒真切体会到朋友圈转发养生鸡汤的大妈大爷被辟谣之后的尴尬心情,弄得他后续一锅心灵鸡汤都不知道该怎么熬了。
最终只能憋出一句:“朕说的是故事,故事!”
谢景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却有一句自动传到云舒心里头,【这算是什么故事,无聊!上次讲的那个云顶天宫,才是故事。】
云舒:……
自从某人气运降低,好像听到心声变得容易了,不过还不如不听呢。
两人并肩往前走着。
谢景又想到,刚才自己问他的问题还没有回答呢。
想要开口说,却情不自禁绕回到刚才他拿起自己手戴戒指的动作上。
这根手指头上有一根血管通往心脏?
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突然有点儿加快。
手指头上凉凉的硬玉,仿佛带着一层特殊的热度,真的能传递到心里头一般。
她目光落在云舒手上,是不是自己也该礼尚往来一下啊?
正纠结着,听见云舒小声问道:“听易将军说,你以前还会做甜点心?”
对上某人期盼的小眼神,谢景瞬间黑了脸:“我不会,我没有,你别瞎说。”
云舒:……
正好走到一处茶楼前。
众人干脆上了茶楼。
楼上人不多,云舒和谢景寻了个清净靠窗的位置坐下。其余人自动分散在四周。
店小二送上茶水小菜和诸般果品。
其中有一碟松子,谢景将碟子端过来,开始剥壳儿,不多时,剥好的松子仁就堆满了一小碟,没有自己吃,而是推到云舒面前。
难得她有这么主动献爱心的时候,云舒受宠若惊,赶紧接过来,美滋滋吃起来。
一边吃,笑道:“这下子不生气了吧。”
谢景淡然道:“你以后少吃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自然不会生气。”
云舒懵逼,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最近吃了什么?
谢景看着他呆萌的表情,恨铁不成钢,又没法直说,半响,闷声问道:“好吃吗?”
“嗯。”云舒应了一声,继续吃着。说起来,便宜师傅跟她哥哥剥松子的习惯还真是一模一样,都喜欢将这玩意儿当瓜子来剥。有内力了不起啊。
“喜欢的话我以后再剥给你吃。”
云舒大喜过望,笑问:“以后什么时候?”
“你什么时候想吃都行。”谢景平静地承诺。所以往后不许在去别人那边偷吃了。
云舒还不知道自己在外头偷吃的罪行被抓包了,没有注意这份平静之下的暗涌,只有满心甜蜜。
四舍五入,这算是某人间接的告白吗?
有吃有喝还有美人看,生活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舒服的。
云舒透过敞开的窗户,望向外头万家灯火。星星点点的灯光映照着天上闪烁着星辰,熙熙攘攘的行人,四处吆喝的小贩,各色声响汇聚成片。头一次感觉,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美好。
看了两眼,目光落在一个熟悉的人影身上。
戴元策带着一队禁军,正从下面的街坊中走过。
正巧戴元策抬起头,看到了皇帝熟悉的面孔,他吃了一惊。转头吩咐属下两句,然后匆匆上了楼。
“公子。”知道云舒不想暴露身份,戴元策拱手为礼。
云舒笑着招呼他在身边坐下,问道:“怎么今夜还巡查?”按理说以戴元策的品级,不可能干这种活儿的。
戴元策却不敢平坐,又怕泄露了云舒身份,只好将凳子往后挪了半截,勉强坐了。
“是上个月收到消息,有一伙江洋大盗潜入了京城。查了好久都没找到,近日便抽调禁军巡查了两趟。”戴元策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什么江洋大盗?”云舒好奇。
“这江洋大盗姓张,号称沙门鳄,是东部几个郡流窜多年的恶匪,专司盗墓,作案多年没有抓住。去年以来,京城的帮派圣龙堂不知道为什么,跟几伙盗墓贼发生了火拼,这才让他漏了马脚。”
圣龙堂,云舒愣了片刻,好熟悉的名字,想了半天,猛然醒悟,不就是书里提到的,原主在江湖上培养的势力吗?
自己穿越过来之后这么久都没有跟他们联系……不过圣龙堂的组织构架非常完备,之前原主也经常几个月不见人影的。
戴元策这个呱燥的家伙!谢景沉着脸色,泄愤般用力剥开一粒儿松子。
一声脆响传来。戴元策抬头望去,看清楚她在干什么,立时低呼出声:“哎呀,这种粗活儿怎么能交给易尚宫来干,仔细伤了手,还是我来吧。”
一边说着,他把那碟松子从谢景面前拿过来,放到自己面前。然后照着她刚才的样子,开始剥松子,投喂某人。
谢景:……
云舒本能地觉得不妥,却很快被戴元策接下来讲述的江洋大盗事迹吸引了注意力,吃着松子,连声追问:“然后呢?”
谢景:……
邻桌的夏德胜悄悄打量着这边,唉,戴元策这小子真是没眼色,虽然他不知道电灯泡这个词,却也觉得某人的存在格外亮眼,照得对面某人的脸色都发黑了。
戴元策正回答着云舒的问题,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喧嚣。
“玄天仙师驾临,普降甘露!”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遥遥传来。
一听就知道是内功高手呼喝而出。
gu903();伴着喧嚣声越来越近,声势越发庞大,甚至很多茶楼中喝茶闲聊的客人都往窗边跑去,更有甚者,匆匆结账下楼,往前头人群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