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近些日子,炙仁十分沉默,允岚也没有太留意,这孩子正在别扭的变声期,不说话也正常。
偏炙仁突然提起:“我想赶紧办成事情,离开这里,你没忘记我们来的目的吧。”
他声音怪异,说的话更是出人意料。允岚一时目瞪口呆,甚至忘了提脚跨步,面红耳赤道:“我已经有了安排,在等待时机。”
“两个月后,便是今上六十大寿。霍将军现在功勋盖天,若是到时候求情,胜算便会大许多。”炙仁淡淡地说。
允岚却沉默了,茫然抬头四顾。段家宅院位处望京繁华街区,大门口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偏允岚一眼看到了人群里的霍为,他似乎刚下轿子,看到了她便站在路边上,满脸带笑,似乎就等着她看到他。
秋日的阳光照到他鬓角,抚过他剑眉,泠泠的微风挑动他眼里的笑意。一时,允岚心中的烦恼和计较都抛散,方才的疲倦似乎找到了依靠的方向,不自觉松了炙仁的手,快步朝霍为走过去。
霍为伸出手,允岚将自己的手搭上去,手心对手心,握紧。
☆、辞官-捉虫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今日霍为刚下了早朝,候在宫门外的青竹便通报,说是夫人被请去了段家,于是转道去段府接允岚。
允岚的事情办完,两人便一道坐轿子回霍府,后面的事情,让张群去安排。
回家里,允岚便霍为安排换药。现在虽已转凉,但霍为的身体还需悉心照料。他小臂上的那伤口还好,缝合之后愈合很快,结痂迅速,只是腹部那一道伤口,当时缝了好多针,现在虽也愈合得差不多,偶尔也有些脓水,上头的印子看着吓人,丫头脆雪看着直打颤。允岚念着她年纪小,便还是让青竹进来帮忙。
屋子里的窗户都打开,凉凉秋风吹进来,刮得人浑身舒畅,霍为的伤口就这么敞着,只着一件中衣躺在床上。
允岚低着头给他上药,顺便问今日朝堂上的事。霍为从阜疆回来后,这是第一日上朝。
霍为当然是息事宁人,很多事情能免就免,不想叫她担心。
偏青竹站在旁边,看着自家将军这浑身的伤口,心疼得不要不要,便把今日朝堂上争得个你死我活的原委道来。
之前,今上召了霍为进宫,做主协商后面安排,给了轩辕渂一个封号,功绩也都是能给的就给了,英王当时也答应的好好的。
毕竟轩辕渂的尸体腐迅速,得赶紧安排下葬。可这两日却又死活不肯办,今日上朝之后,英王又是一脸鼻涕一把泪地哭,逼着今上给个说法。
本来,过两个月就是今上的六十大寿,这得好好准备起来。今上最近身体恢复许多,便也安排起来。有大臣提起,之前有大赦天下的前例,问今上是否沿袭。
英王却一直重提阜疆之事,叫整个早朝没法讨论事情。听说今上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听到这里允岚并不惊讶,今上可以允许英王私底下闹,算是家事。这朝堂上来闹,那就是不知所谓。只不过,今上就算再生气,也绝对不会舍宗室而偏向霍为。
“那后来呢?英王不会善罢甘休的吧。”允岚还在给霍为上药,全当听个闲话了。
讲到这里,青竹似乎十分气愤:“他逼得我们家将军辞官——”
允岚的指间一顿。
“你先出去。”霍为脸上的笑意渐渐散了,叫青竹先出去。
霍为坐起来,拿枕边的帕子,捏过允岚的手指,细细给她擦干净:“这话应当是我亲自告诉你。”
允岚垂眼,看着他捏着自己的手指,只说:“这件事本是我们商量了的,若不是情形太急,你也不会把辞呈递上去吧。”
英王无理取闹,今上并没有要管的意思。霍为也早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刀尖舔血,用命拼杀,回头还要被人暗害。满朝文武都在看笑话,该主持公道的人,既得利益吃肉,谁还理切肉的刀?
京城纨绔子弟都爱狎弄戏子,弄过便抛。都说这戏子可怜,他一个将军,处境有何不同?
这才是真真的凉薄。
在今上还没有做决定时,霍为便主动拿出准备多时的请辞贴,在朝上痛舒一番行军打仗的难处。
话说得还是留有余地的,称颂了今上的仁名。战场上的事情,总是危机四伏,霍为这一身的伤口,总是叫祖母和怀孕妻子提心吊胆。现在外无大敌,内无忧患。
因此感念今上的恩德,他决意辞官归家,希望今上批准。
一时之间,满朝文武皆鸦雀无声,尤其是那些个年迈的武将,都瞪大了眼睛。
现在,霍为正鼎盛时,忍下这一口气,往后可都是享福的好时机。看别人家的将军,便每日顶着有名无实的差事,过得声色犬马。
霍为这时候辞官,允岚知道他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你这时候辞官,便是放弃了许多好处。我倒无所谓,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允岚的话真心实意,霍为毫不怀疑,只是无法忽视她眉间的愁绪。他捧着她的脸,宽慰:“我知道,你想要给你祝家父母正名,让炙仁可以光明正大地归宗。我已答应过你,必然会做到。过些日子,今上必会召我去谈辞官的事,我会趁机同他私下里说道。我让了这么一大步棋,他心中有数,必不忍心亏待我。”
今早霍为上朝之前,进宫路上碰到太子,真是巧。两人并肩行着,便说到了英王和轩辕渂。
上次通州疫病,轩辕渂处理失当,让太子抓住了把柄,一举剐了三皇子线上许多的人才。三皇子这些天蛰伏着,正想着找时机还击。这时候轩辕渂战死沙场,他父亲英王又是个不要脸的,三皇子便是利用他,让他使劲闹,这样才能搞死太子手中的利刃——霍为。
三皇子的用心,太子很清楚:“只怕这次,你难以全身而退,不过你放心,本宫会至少会保你无虞。”
霍为倒是十分坦然,将自己辞官的打算说了:“只要我在战场一日,允岚便跟着担惊受怕一日。”往后,他只想陪着允岚安稳度过余生。
“你决意辞官,必然是想好了后果,也愿意承担,我不拦你。不过,”太子转头看他,“这件事,你可有同她商量?”
允岚看着什么都可,但若是不同她商量,触了她的底线,那倔脾气上来,说什么都是哄不好的。
霍为点点头:“商量过。这次我辞官,也是打算换今上一个宽恕的机会。”
从始至终,霍为的棋局里,都是有允岚的一席之地,他承诺过她的,必然会实现。
也正是因为霍为突然提出辞官,让今上始料未及,也让英王措手不及。
霍为让出这么一大步,英王没法继续闹下去,虽然这个让步并不是他想要的。毕竟,任谁也不会料想,他霍家几代人前仆后继在战场拼杀这许多年,终于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今上也得给几分面子,竟然能翻手间,荣华富贵皆可抛。
朝堂上,今上给霍为许多赏赐,良田铺子有,金银首饰有,还下了旨意,嘉奖段允岚身为人妇那舍生取义铿锵精神,又赞颂了一番霍老太君的美德。
是否答应霍为的请辞另说,有人说这是今上做面子,以免别人说他飞鸟尽良弓藏;还有人说,这是为了挽留霍为。
下朝之后,便听说英王被今上叫去喝茶。这些都是琐碎细枝末节了,霍为懒得理。
霍为一面养伤,一面同允岚准备着,暗中搜寻祝家当年入狱的资料。
直到十月中,今上终于下诏书,派李公公送到霍府,霍府满门跪下接旨。
大意是,今上同意霍为的请辞——顺水推舟的好机会,谁不会放过。前些天在段家时,炙仁竟说霍为是功勋盖天。这句话就把允岚吓得心头肉一跳。
若是炙仁都这样想,今上怕是早就顾忌。
如此辞官当然皆大欢喜,只是今上还派人送许多的金银布帛等物件来,这是寻常人家想都不敢想的荣光,也是霍家几辈子男儿用血泪攒起来的福气。
只是,这赏赐也太多了些。离今上十一月初的寿诞,不到半个月,今上这时候做决定,并广而告之,怕是有什么含义。
霍为还在前厅招待李公公,允岚便挺着大肚回自个的院子里,由张妈妈扶着。脆雪虽身条长好了,到底年轻不稳妥,也没有服侍过孕妇,不知道轻重。
霍老太君一直盼着霍家增添新的血脉,便将自己可心的张妈妈差过来。
还走在园中小路上,允岚一手扶着张妈妈,一手扶着肚子,绕开旁边横生的一根树枝。旁边一个瘦高人影突然冲出来,将允岚直直往那尖利树枝上撞。
这混乱时刻,允岚什么也没想,就两手捧着肚子,身子一歪,到底是身边的张妈妈扶稳她。
刚刚那横枝差点杵上夫人的肚子,张妈妈眼疾手快,自己转了个身,挡在了那树枝前面。幸而夫人没戳上,张妈妈皱着眉头,一把撇下背后那根树枝,用树枝指着冲撞人的混小子,满脸怒气地训:“夫人有身孕,这么冲撞,没长眼睛?!”
看清来人是炙仁,张妈妈的语气硬生生转了个弯,又看了看夫人的脸色。夫人从娘家带来的这小子,平日里谁都不爱搭理,大家也不喜欢他,偏还不敢惹他。
允岚知道张妈妈受了委屈,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护主心切必须有赏,她会记得的。但对着炙仁,她严厉不起来,总还是觉得,他就是那个毛躁的小孩子而已:“再不可冒冒失失,给妈妈赔礼。”
炙仁一路跑来,还喘着粗气,什么都不管,也不赔礼,出口就是质问:“霍为要辞官回鄞州老家?”
允岚当即皱了眉头,她知道他要问什么,念及他心急情有可原,便耐心解释:“是。不过你不用担心——”
“前些日子,你就叫我不要担心,说你自有安排。事情一直拖到现在,霍为要辞官,那你答应我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做完?”炙仁满脸冷笑,“霍为要辞官,你早就知道了吧,却一直瞒着我。”
一旁的张妈妈听这些话,心中疑虑重重,不知说的是什么事情,夫人答应这小子什么了?更奇怪的是,炙仁竟然直呼将军的名讳,胆子大得出奇。
炙仁这样咄咄逼人,允岚也有些生气,仍旧尽力忍着胸中那口气:“很多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我和霍为也有无奈和不得已,但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不会放弃——”
“不会放弃?你现在就只念着霍为。你现在是嫁得如意郎君,自己过得开心,便忘了过往谁将你养大的恩情罢。”
说完,炙仁便跑得无影无踪,把刚进园子的脆雪一把推倒在地。
允岚没法去追他,肚子那么沉,胸闷气喘,只能叫脆雪去看看他,然后便回房去躺着。她嘴唇苍白,看着有些吓人,眼皮子有些沉,便躺着去眯一会。
霍为在前厅待客,张妈妈便叫青竹去传话,说夫人不太舒服。
☆、任性出走-捉虫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李公公得了霍为的恭维,还吃了上好的茶,得了利是,心满意足。见下人急匆匆过来耳语禀报,怕是霍家有事,他便告辞回宫。
听说允岚身子不爽利,被冲撞了。霍为一路风驰电掣地往院子里赶,张妈妈跟在他身后,可劲地跑,一边跑,还要一边给将军将来龙去脉。
“嗯,我知道了。”霍为脸色十分不好,“你只管照顾好夫人,这事先不要告诉老太君。”
张妈妈迟疑着,噘嘴“哦”了一声。
这事儿看起来还挺严重,能不告诉老太君么?
事情再严重,也比不过允岚的身子。霍为几步跨进院子,直奔新房里,允岚侧身躺在临窗的榻上,背对着他。她肚子大了,不能平躺,也只能侧身躺着少受些罪。
霍为满脸焦虑,允岚便知道,是张妈妈去叫了他,少不得还把事情往严重了说,她便宽慰他:“自己就是大夫,不会有大事。妇人怀身子,总要吃些苦头罢,你不必太担心。”
她虽不肯说炙仁的事,霍为还是主动提起来,这事也确实不好再拖。要赶在今上寿诞前商量商量,指不定还是有可能性。如果实在不行,到时候只能明着请示今上,相当于是逼着今上就范,下下策。
这么说定之后,允岚也找了个时机,同炙仁好好沟通,叫他不要心急,先等霍为觐见今上再说。
霍为已经辞官,如今同平民百姓差不多。进宫的流程就复杂了许多,终于见到今上,顾忌外间也有人,不便细说,只是先提了十多年前祝家贪污被查一事,问今上是否在今年一道赦免?今上寿诞时,宣布大赦天下,这已是定了的,只是名单还没完全商量。
今上掀了眼皮子,似乎十分意外,反问霍为为何对祝家关心。毕竟当年祝华辉管理国库,虽只是个小吏,却监守自盗,成了米缸里的大老鼠,当年此案一出,众人哗然。抄家问斩,祝家男丁一个不留,妇女则被充官俾。
隐隐听出今上言语中的怒意,霍为便将原委交代清楚:“自家夫人原是祝家的一个小婢,后被人买了身契,重回自由身。感念祝家父母待她宽厚,便想是否能赦免祝家父母的罪名。”
今上没有拍板,只说再考虑考虑,便打发霍为回去。
“今上怕是没什么指望。”霍为晚间回家,一身的风尘仆仆,外边露气重,他受过伤之后,连带伤了肺经,晚间不能在外面多留,否则就得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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