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第21章
苏疏勒见到梁延,脸色骤变,嘴旁胡须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瞳孔惊惧地放大。
这这个煞神,他居然会在京城?他怎么能在京城?
索卢放等人也是脸色煞白,既惊又怒。半年前的那一战不,应该说是单方面的屠杀仍历历在目。日暮黄云下,那人携着气干云霄的奇兵从高坡上以雷霆之势呼啸而来,所到之处无不一片折戟哀嚎。野火昏黑,乱鸦凄号,那一役将莎车草原的衰草溅上了遍地殷红,他最倚重的副将也被一剑寒光斩首。
他对梁延最后的印象,是自己在三王子所遣援兵的掩护下狼狈从小道逃走前惊骇的一回头,隔着腥风残云,那个一身戎装的身影驻马于血色斜日下,遥遥冷瞥过来的一眼却让他有种被孤狼锁定为猎物的巨大恐惧感。
这个年纪并不大的少年将军,却在过去三年间的血战中所向披靡,直把他们向来引以为豪的铁骑斩杀得七零八落,几次三番将他们逼入绝境。但凡提起他的名字,胡人军士无人不闻之色变,只因这个人实在是强大到无法战胜。
若不是胡人凭借在北境盘踞已久的优势,对地形了如指掌而又骑行迅捷,只怕他们现在连活着站上昭年殿和谈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人现在不是应该在北境戍边么?他又怎么会回到京城来?
苏疏勒的心中满满都是后悔懊丧,如若早知道梁延也在,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多嘴提什么比试。现下可好了,他身后精挑细选出的勇士看到梁延就不免先在气势上矮了一截,还比个劳什子比!
这梁小将军好生威风,胡人先前还盛气凌人,看到他却是连腿肚子都吓软了。三皇子沈卓旻看似感慨地喃喃自语道,传到皇帝耳中,却是让他本就复杂的眼神变得更为幽深。
沈惊鹤握紧身侧的拳头,藏住眼中一闪而过尖锐的怒气。
自古功高震主本就是兵家之忌,三皇子这一手煽风点火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排除异己的手段他自己上辈子也不知用了多少,然而只有一点,那就是他从未将这些阴谋强附到保国安民的军人身上。他自认不是君子,但是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却是他为数不多所坚持的执拗。
梁小将军领的是我大雍的兵,护的是我大雍的一方国土,胡人惧他便是惧大雍的国威,这又岂非是幸事一桩?沈惊鹤的声调难得带点冷意。
沈卓旻闻言惊异地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我不过随口感慨一句,六弟怎么还较起真来了?言罢微笑着轻轻摇摇头,像是面对小弟顽皮时无奈而宠溺的兄长。
皇帝没有开口,只是用不置可否的眼神扫视了一眼暗自交锋的二人。梁延这几年在北境声名渐起是不假,然而如今是自己派内侍暗地里将他召来,他又一早听话地自卸了兵权,此时好生安抚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他和颜悦色地让其平身,梁延应声站直了身体,笔挺英姿宛如霜柏傲寒。
梁延微微侧首望向四肢僵硬的苏疏勒,冷峻的面容上并无过多感情。
右贤王想如何比过,梁某定奉陪到底。
苏疏勒神色几经变换,强撑着扭过头环视一圈身后武士,视线所及之人无不赧然汗下,闷不吭声地低首。他大失所望之余,却也有着几分意料之内的怅然。
唯有索卢放神情挣扎,青筋暴出,额角上豆大的汗珠不住滚落。令人难捱的僵硬沉默中,他最终还是一咬牙站了出来,王爷,索卢放请战!
索卢放膀大腰圆,肌肉虬结,鼓起的太阳穴叫人一望便知这是个功夫好手。他并不是毫无脑子只会逞勇的莽夫,之所以肯在这时站出来,自然有他自己的考量。
与雍国的赌约是一方面,但更令他焦躁的是他半年来都一直为那个眼神带来的恐惧所摄,每每回想起,浑身的气劲都会因心神不稳而一泄。无论如何练习,他的武艺都始终无法再精进一步。若是不能趁此机会赢下梁延消除心魔,他只怕自己日后连先锋将军的位子都保不住。
若论单打独斗,想来鹿死谁手仍犹未可知,不妨放手搏上一搏。今日说不得便是他索卢放一雪前耻之时!
话虽如此,当对上梁延冰冷深沉的双眼时,他的心中仍是不免有些发慌。索卢放在地上啐了一口,深呼吸着告诫自己不要被眼前人的虚张声势所唬住。
苏疏勒神色也有些焦灼,他犹豫了片刻开口,既然如此,不如便一局定胜负吧。
不知怎的,苏疏勒心中不安的预感愈发浓烈,他鬼使神差地又加上了一句:比武只是切磋,点到为止。以防意外,不如便将兵器换作木制的?
皇帝自然点头应允,内侍库房中取来各式硬木兵器列于殿中。索卢放率先大步上前挑了一把沉甸甸的木刀,梁延待他挑完后方不紧不慢地上前,目光在各式长剑上一晃而过,不做停留,只随手拣了一杆红缨木枪。
殿中央早已被清出了一块足够二人施展身手的方地,冰冷无声的战台上,梁延和索卢放各执兵器自据一角,对视时隐有奔雷走电游动于其间。逐渐弥漫开来的迫人压力使人情不自禁屏息静气,明明没有黑云压顶战鼓惊沙,众人却只不约而同心惊胆战地远远散在一边。
索卢放看着不远处不动如山的梁延,从未觉得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变得如此艰难。他拿刀的右手难以察觉地微颤,天地久久低昂,仿佛在千旌万骑间正暗涌着一团雷霆震怒,下一秒爆溢就是天柱崩摧,日月无光。
不行他不能再等了。索卢放眼神沉厉,再等下去,他怕自己连出刀的勇气都要消失了。
他瞅准梁延呼吸的间隙,忽然暴起,一柄刀携着风雷之势直取梁延面门而来。这霹雳一般迅疾的刀势似飓风翻海,直叫人避无可避。眼看刀锋就要与梁延的面容相触,观者无不一声惊呼,更有那胆小的一早紧紧闭上了眼睛。
快了,只差两寸
沈惊鹤呼吸一窒,小指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索卢放看着一动不动似是来不及反应的梁延,喘着粗气,瞳孔兴奋地扩大。他在草原上被追杀得只能狼狈逃窜的耻辱,无论怎么努力都一直停滞不前的武艺,胡国接连战败丢盔弃甲的颜面扫地这一切,马上就要在下一刻做出了结!
刀锋又逼近一寸奋力劈下,却没有传来预想之中的触感。索卢放脸上放肆张狂的狞笑犹来不及收去,眼中却满满都是不可置信的茫然。
怎么会这样人呢?
碎影摇星匝地扬,矫如群帝骖龙翔。
没有人能看清梁延的动作,只知道天旋目眩之间,万象变色,他的残影已避过刀风傲立于索卢放身后。一杆寒枪搅翻寒星,雷吼涛惊,似是有电光惊飞。微钝的枪头横贴在索卢放脖颈的皮肉间,冰冷的温度传来,让他一瞬间有种自己已经死了的错觉。
不这绝对不是错觉。
索卢放手中的刀剧烈地颤抖嗡鸣着,终于砰地一声落地,似是再也不堪重负这慑人的威势。
梁延黑沉沉的双目仍然不见丝毫波动,然而只有方才亲身与他兵戈相接的索卢放才知道,刚刚刹那间感受到的杀气是多么的凛冽而清晰。
如果这杆寒枪不是木制的,如果这不是在雍国的朝堂
索卢放双腿一软,忍不住滑落在地。死亡的恐惧仍呼啸着在他头顶上盘旋,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他浑身冷汗淋漓。此刻他心中的念头只有一个: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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