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司膳房的这五味杏酪鹅和枨醋洗手蟹做得倒是一绝,娘娘可多用些暖暖身子。默然一瞬,沈惊鹤将圆桌上热气腾腾的肴膳往皇后那处又推了推。
皇后笑着取了一份至碗碟中,也向他以眼神示意着一旁山水纹的剔红漆雕食盒,知道你最爱吃些甜口的,这是令他们特意加的蜜云柿和漉梨浆。
沈惊鹤看着那满满一食盒的精致糕点,讶然一怔,娘娘却是如何知道的?
你在本宫宫里头,平日里常去司膳房领些什么点心回来,本宫难道还不知晓么?皇后失笑,轻轻拿指尖一点他的额头,果然还是个孩子,净喜些甜食。
沈惊鹤只是低下头轻笑着应了,并没有出言否认。
爱吃甜食,是打上辈子带来的习惯吧?那时他又是因为什么才会喜欢上这般滋味呢?
沈惊鹤眼中一瞬间划过恍惚。
依稀记得是在年少时,刀光与剑影之下,病痛的身躯顽抗着迭出的阴谋,他的半生太过苦涩,故而他总是有些偏执地、带着补偿心理吃下一块又一块蜜糖般甜美的酥酪。用得多了,便才觉得自己能尝出一丝儿甜味。
他失笑摇摇头,自己原来竟也有如此泛着傻气的时候么?
夹起一块蜜酥送入口中,甜味在舌尖化开,对于这一世的自己而言,却已不再是那样陌生而遥不可及的滋味。
娘娘,您可要好生保重身体。咽下入口即化的糕点,沈惊鹤抬起头,神色认真地望向皇后,不顾她因自己突然的话而微微有些惊愕。
是这些他本以为只是生命中过客的人带给了他这份甜,温暖了暮雪落于无声的冬夜。
他感激着,也贪恋着,他要留它久久长长。
站在清朴雅致的宫门前,沈惊鹤持着书望着其上俊逸灵秀的灵犀宫三个大字,眼神带着三分欣赏。
他进宫也已有小半年了,如今才是第一次来到四公主与五皇子的寝宫,却没想到灵犀宫竟是这样一处溪石环绕、玲珑清雅的所在。
定了定神,他举步迈入宫门。还未来得及抬眼看清眼前景象,便听得一声惊喜的六弟传来。
六弟,你今儿怎么得空上我这儿来了?
沈惊鹤看去,只见梅树清芳下,前院内的石桌上正排开一盘残棋,沈卓轩一手持着茶盏,侧首微讶向他看来。坐于他对面的是一个一身朴素宫服的温婉妇人,此时正含笑对自己略一颔首。
想来这就是五皇子的生母静嫔了。
沈惊鹤先是恭敬地对其一礼,这才浅笑着开口,原先便想着来看望静嫔娘娘,只是一直未得了闲,轻易又不敢上门叨扰。今日左右无事,我便冒昧上门,顺便将上次向五哥借去的书还来。
何必如此急着还我,你大可多拿去看几日。沈卓轩放下茶杯,迎上来接过沈惊鹤手中那一本《玉台新咏》,讶异地挑了挑眉,你竟看得这么快?
沈惊鹤笑笑未答。静嫔看着他二人如此熟稔的模样,眉眼倒是显露了几分真心的欣慰,往先我便总听轩儿夸赞你是个芝兰玉树的人品模样,如今见了才知他果真所言非虚。你们兄弟平日既交好,以后你若得了闲暇,亦可常来灵犀宫坐坐。
沈惊鹤自是点头答应。又寒暄了几句,静嫔站起身子,吩咐下人呈上几味茶点,这才又柔声开口,行了,我也不打扰你们兄弟二人小叙。若有什么需要的,六殿下只管吩咐宫人去办即可。
多谢娘娘。沈惊鹤温和地躬身一礼。
静嫔回殿内后,沈卓轩唤来内侍将书本放回书房内,看着落了一层薄薄白霜的枝柯,挑起眉道:今日恰逢太学休沐,你平日里多拘在宫里头,想来也无甚机会出宫转转。赶早不如赶巧,不如我们等会儿上街好生游玩一番如何?
沈惊鹤眼前一亮,还未应声,便远远听得一道明媚洒然的声线响起。
好啊你们两个,自顾着出去玩,却是连我也不想带?
四姐。转过头来看着徐徐踏着步子从后院绕出的明艳女子,沈惊鹤含笑唤了一声。
沈卓轩当下赶忙举手作揖,连连讨饶,哪敢忘了四姐您啊!这不是见你忙着在后院练习新曲,我们才不敢打扰你么?
沈如棠没好气地挥挥手,得了吧,整日里捂在那小破亭子里弹琴,可差点没把我憋坏了。
她又将目光流转至沈惊鹤身上,笑得更深,小六,你自己说说,多久没来见见我这四姐了?
沈惊鹤也只好笑叹着跟她赔不是,他还没说几句,沈如棠却已是忍不住风风火火走来打断,行了行了,趁着天色尚早,咱们三个赶紧出宫去转转吧!
京城天气虽已逐渐寒凉,但街上仍是一派热闹的景象。已换上寒衣的人群熙熙攘攘地在街上闲逛着,时不时停下步子同街旁的摊贩讨价还价一二。时近年关,街旁屋檐下虽还未挂上大红灯笼,但是早有辛勤的人家开始了洒扫,街巷上满是焕然一新的风貌。
走出京城内最负盛名的酒楼百味居,任是两辈子加起来已尝遍珍馐的沈惊鹤,也不由得摸着饱腹的肚子感慨着这家大厨手艺的卓绝。
沈如棠也是一脸回味,她瞥了一眼沈惊鹤,挑起眉,怎么样,小六,这百味居的菜肴,可不比司膳房差吧?下次来,我再带你尝尝他们家的点心,什么真珠元子、七宝酸馅、澄粉水团、乳糖槌、拍花糕那才是京中一绝呢!
沈卓轩笑着拉住越说越意动、几乎当下就要脚步一转往回走的沈如棠,叹了口气,行了,四姐,你少说两句吧。可别推到惊鹤头上,我看是你才要垂涎三尺了才对!
沈如棠狠狠剜了他一眼,这才抬起下颌绕到沈惊鹤身旁,领着他就继续向前走,小六别理你五哥,咱们自己去逛去!
沈惊鹤夹在两人中央,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做出一副求助的模样回头望向沈卓轩。沈卓轩笑着看了他半晌,这才摇摇头跟上,走吧!今天咱们全都听四公主的。
沈惊鹤也欣然地点点头,跟在身前那个犹自一脸傲气,却时不时拉着他避开急匆匆经行人群的女子后头。他听着茶坊酒肆中不时传来的高谈阔论,望着身侧长街叫卖着绢花糖人络绎不绝的小贩,心中欢喜极了这般轻松热闹的人间烟火景象。
路过一处胭脂铺子时,沈如棠却是两眼一亮,撇下他们就往店门口轻盈地走去。两人本是跟在她后头,却奈不住她突然加快的步伐,又被恰好经过的一队商队所阻,只好隔着重重人群奋力朝那头挤过去。
沈惊鹤正待说些什么,却只见得商队中一匹高头大马突然蹬起前蹄,高高一声嘶鸣,发了狂一般就如无头苍蝇般朝着一个方向乱撞过去。方才还说笑不已的人群霎时间爆发出惊惶的尖叫,互相推搡着混乱避开。
他的瞳孔一瞬间紧缩那匹马奔向的方向,正是沈如棠所站的胭脂铺子门前!
沈卓轩亦是一刹那焦急万分,瞪大了双眼就想冲过去,奈何却被惊慌逃窜的人群阻断了步伐。沈如棠正待躲避,却不小心被奔跑的行人撞倒在地上,脚踝狠狠地撞在石阶上,脸上闪过一丝吃痛。
眼见着那匹疯马就要往自己身上踏来,她额角隐隐沁出冷汗,死死抿着唇想要挣扎起身,却略带绝望地发现已是来不及
姑娘小心!
一声低沉的断喝惊雷般炸响。只见一个披着甲胄的高壮青年迅捷地越到惊马身侧,利落地翻身而上扯过辔头,双腿夹紧马腹,嘴中不断训喝着生生让它转了方向。那马仍是躁动不安地甩着马头想要奔逃,却被青年死死地制住,只得撒蹄奔到不远一处空地上才堪堪止住马蹄,一下又一下地晃脑喷着响鼻。
险险与那匹高头大马擦身而过,沈如棠仍是惊魂未定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此时二人才终于逆着四散奔逃的人群来到她边上,小心地将她扶起,脸上满是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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