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2)

夺嫡不如谈恋爱 决珩 2456 字 2023-09-08

他顿了顿,朝堂上仍是一片悄无声息,众臣皆是敛眉低目。

皇帝冷笑一声,既然识人不明,那你头上这顶乌纱帽倒也不用继续戴了。来人,将其押入大理寺,撤职查办!

京兆尹的脸色有些灰败,但是无论如何都算保住了项上人头,他日若逢良机,东山再起也尚未可知。因而他也只是颓然垂下头,一言不发地任由自己被侍卫押走。

陛下。户部尚书瞅准了时机,适时地出言缓和朝堂上略显僵硬的气氛,赈灾银共计三十万两官银几日前已拨出,再加上江南各府县原有的储粮,想来民心当安,情势当定,亦不过几日之间。

闻言,皇帝的脸色才好看了些许。他蹙眉沉思片刻,沉声开口,治水一事非同小可,绝不容有半点疏忽。众爱卿可有人堪当大任,亲赴水患当地指挥行事?

众臣面面相觑了片刻,还是低下了头,一片鸦雀无声。

谁人不知洪灾初发之际,治水救灾实在是一件极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且不论天雨连绵,泻泄不及,这抗洪有没有成效尚且无法保证,便是罹遭水患的当地亦是极为危险。再来这江南本就是鱼米之乡,可谓是极为富庶之地,能于此处任职的大多都背倚靠山,牵连的关系错综复杂。新官本就不熟悉灾情与当地形势,若是贸然前去,只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行事有偏,讨不得好不说,兴许还会得罪了背后的贵人。

皇帝见迟迟无人应答,好不容易缓和了些的脸色又有发沉的趋势。他正待开口,下一刻,却听见殿内传来一道沉稳清冽的声音。

儿臣虽愚驽不堪,但也愿为父皇分忧解难。此次江南水患,灾情甚重,儿臣闻之已是喟叹痛心不已。再兼之身处工部,对水利之事略通一二,故而儿臣斗胆自请前去,协助当地府县共治洪灾。

沈惊鹤不疾不徐地开口,待说完这一番话,这才微微抬起头,眼神诚恳而谨肃。

皇帝低首对上他的眼神,紧蹙的眉头终于略微舒展,好,你既有此心,朕自然不会多加阻拦。传令下去,特遣六皇子为钦差大臣,两日后便启程赴往江南治水,其间诸事,皆授予便宜之权!

多谢父皇,儿臣自当尽心尽力,必不辱命!

沈惊鹤再次恭敬地一行礼,眼中划过一丝决然的义无反顾,闪动片刻,最终归于一片全然沉静。

待得下了早朝,沈惊鹤想到此次前去,没有十天半个月却是难以返京,当下脚步一转,就顺道撑起伞往长乐宫走去。

天上的乌云沉沉垂下,闷雷仿佛从人的脚底下震响,屋檐外织了密密麻麻一层雨帘,像是搬空了浩瀚四海之中的水。

皇后正捧着茶盏坐在正殿内,凝眸望着那幅花鸟画出神。流苏帷帐隐去了大半的落雨声,茗茶的香气混合在丝缕白烟中袅袅升腾,无端使安静的宫殿内呈现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看来前几日我给娘娘送来的这份礼,倒当真是送对了。

一道含笑的声音传来,打断了皇后的思绪。

看着天色,这怕是才下了早朝,你怎么得空往我这儿来了?见到沈惊鹤,皇后自是惊喜万分,迭声吩咐着侍女再添一盏香茗。

接过茶盏后,沈惊鹤落座于皇后对面,望着她微微一笑,今日我过来,却是同娘娘道别的。

道别?外头还下着恁大的雨,你这是要往哪里去?皇后略带惊讶地蹙起眉。

沈惊鹤抿了一口茶,敛去了面上的笑容,眼神多了一份凝重。

今年夏雨空前的大,江南一带已是大发水患,洪水破堤成灾。方才我已向皇帝请命,领了钦差大臣的名头,两日后便赴江南治理水患了。

什么?皇后险些一失手打翻了茶盏,她惊愕地睁大了眼,一时竟难以消化这个消息,你,你知不知道这治水绝非你想象中的那般容易,又是在江南那等势力复杂的地方,旁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凶险差事,你怎么反倒还主动请缨了?

知道皇后是对自己的处境担忧挂怀,沈惊鹤眼神放柔了些许,安抚地开口,娘娘,我知晓的,我亦非头脑发热或是一时糊涂,才决定接下这桩差事。

他顿了顿,继续开口,我既在工部领任官职,按道理这水利川泽之事,我本就有责任参与其间。更何况,再没有比我更适合的身份前去抗洪治水了。旁的官员若是前去江南,只怕还要束手束脚,言语行事都得多顾忌几分。我身为皇子,又得皇帝钦命,当地的官员至少在明面上,是绝不敢为难使绊于我的。

皇后看着他的眼神仍是不减忧心,她轻轻握住他的手,长叹口气,我知道你挂心当地百姓,但你如何不能想想,我也同样挂心着你?自古天灾人祸,何处少得了动乱不安,这样一般危急的当口,你却主动要涉险其间

她仍想出言相劝,开口时却被冲出喉咙的一串咳嗽声所阻拦,脸色也因呼吸的不畅而显得苍白了些许。

沈惊鹤心下担忧,连忙替她顺着气,又亲手添了茶水递到皇后手上,娘娘还是再找御医来看看吧?怎么过去了这么些时日,风寒不仅不见好,反倒还眼见着加重了不少?

不碍事的,许是以前落下的老毛病罢。皇后摆了摆手,待得气息平复之后,这才重新正色看向他,此次江南水患,你当真是非去不可?

沈惊鹤回望着她,神色凝重,圣旨已下,更何况,我年幼时长在江南一隅,也无法眼睁睁看着故土的百姓流离失所,良田尽毁。

皇后默然瞧着他良久,这才妥协地轻叹一声,面带忧色,你惯来是个有主意的罢了,我不拦你,只是你一路吃行穿衣皆得多加注意,千万记得自己多加保重。江南连天的下了那么久的雨,想来官道亦是泥泞湿滑不堪。若是有那道路不通的地方,宁可多等几日待积水退去,也不要冒着危险争这一天两天

皇后又絮絮叨叨嘱咐了良久,说到最后,自己竟是隐隐红了眼圈,你此去还不知道何时回来,一路上也不知能不能照顾好自己,若是有个什么

她连忙止住口,一手拭了拭眼角的水意,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瞧我,尽乱说些什么胡话此行一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沈惊鹤心中酸酸涨涨的,满盈着的皆是感动之情。他眼中一片动容,轻轻在皇后手背上安慰地拍了两下,娘娘,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他看着皇后满脸藏不住的关切,想了想,故意浅笑着转开话题,您可也千万要保重好身子,待我从江南回来,再给您带两幅名家亲笔绘成的花鸟画!

皇后也被他逗得展颜一笑,轻叹着摇了摇头,半晌,神色认真地开口,什么样的画倒是其次,你能平安从江南回来,就是我最欣悦的事了。

沈惊鹤抬起头,正对上她如平湖静水般可包容一切的眼神,那眼神中明明白白不容错认的,是一个母亲对即将远行孩子的思念与挂怀。

他握住皇后的手,郑重其事地许诺。

我会的。

从长乐宫出来,已近掌灯时分了。天色暗了下来,淅淅沥沥的小雨倒是难得地停了。辘辘马车经过蓄积着雨水的街道,仿佛其上漂浮着的舟楫,在水波上划开几道涟漪。

沈惊鹤方一从马车上下来,便见到府门前背对着自己站了一个高大英挺的身影。他的目光在触及到那个背影的同时,便已经先意识一步做出了反应,不由自主地柔和下了几分。

挥挥手示意侍从将车马停好,他背着手,不疾不缓地走上前去,与那道身影并肩看着还滴答滴着雨珠的重重檐角。

梁将军怎么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我的府门外?他也不转头看,只是自顾仰首欣赏着雕纹精美的碧瓦飞甍,可是迷路了,忘记了怎么回去自己的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