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也是,棒球帽吹了一个指甲盖大的小泡,唉,叶钦,唉,叶钦。上帝造人的时候怎么就对他那么偏心眼呢?盘正条顺会演戏,声音也好听,据说性格还特招人喜欢,一点毛病没有。

肌肉男孩挠了挠脸:也不全是吧,你看他唱歌,其实还是有一点点走调的。

噗,你说那个啊!棒球帽脸一下就红了,抓耳挠腮的,那个真是贼他/妈可爱了,白昙真是走的狗屎运。我要能和叶钦一起唱一首歌演一部戏唉,算了,我连和他坐一趟地铁都没戏。

是啊,叶钦是真的人、间、至、宝。肌肉男孩脸上也露出一些向往,没关系,至少我们和他喘的是一个地球上的空气。

叶钦在他们身后有些无奈地站着,看了看车厢顶部的到站记录,距离他要下车的地方还有三站地。

车厢微微摇晃着,透过车厢窗户上的倒影,叶钦可以看见童峻握着扶手,目不错珠地把他看着。

童峻的目光有些涣散,好像只是下意识地要扒在叶钦身上,却没真正在看什么。

他也听见了两个男孩的对话,其实这么狭小的一节车厢,两个男孩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估计所有人都能听见。

童峻脑海里来来回回地回荡着那一句留不住他,原来所有人都比他看得明白。在他还自信满满地等着叶钦重新求他回来的时候,连买了站票的观众都能看出来是他留不住叶钦了。

他只能看着那个捂得严严实实的背影,那个连一个转身都懒得施舍给他的背影。

ImsingingintherainJustsingingintherain是叶钦的手机响了。

叶钦看着那个熟悉的陌生号码,只按掉了铃声,却迟迟没有接听,直到屏幕上弹出了一条未接通知。

那边却不肯轻易放弃,很快又打了一通过来。

喂。叶钦的声音又低又冷淡。

电话那边传来叶文蔚的声音:叶钦,最近忙吗?

忙。叶钦对这个人,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哦挺忙的呀叶文蔚的声音一点底气也没有,只是重复着,今天不是腊八吗?我和你阿姨煮了腊八粥,你有没有空家来一趟?

叶钦看到棒球棒男孩带着一点狐疑朝两边看了看,轻轻咳了两声,把声音放得更低了:没有。

叶钦啊,要不然你还是回来一趟,啊?叶文蔚一个文学系的教授,对着自己的儿子却就这么颠来倒去的几个词,好长时间不回家了,今天就回来吃个饭?

叶钦沉默着,任由着叶文蔚在电话里念叨。

得不到一个回应,叶文蔚轻咳了一声:叶钦啊,其实我是想等你回家再跟你说这个事,但是你老是不回来,我这次体检,查出点问题来,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是总怕有个万一。你能不能?

不能。叶钦冷冷地说完两个字,按断了电话。

多少年了,叶文蔚想见他连个新鲜的原因都没有,次次都是体检出了问题。

但是每次叶钦回去,他都容光焕发地跟他没话找话,天南海北地扯闲篇,股票、时政、生活里地鸡毛蒜皮,只字不提身体的事。

还有那个横刀夺爱的女人,也颇有一副女主人的样子,给叶钦泡茶水削苹果,生怕叶钦不把自己当成一个客人。

叶钦受不了那个家里其乐融融的样子,一年也不见得能回去一两次。

电话又响起来了,正好地铁靠站,叶钦离着车门很近,直接挤下了车,很平静地接起电话: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我没想着要你怎样,叶文蔚的声音透出来叶钦不曾听到过的苍老疲倦,那样小心翼翼的,我就想让你回家吃顿饭,行吗?

叶钦知道自己要是不答应,他就会一直打电话来问自己,不禁用手指捏住鼻梁:什么时候?

这不快中午了吗?叶文蔚的声音振奋了起来,你在哪呢?直接过来吗?

叶钦第三次挂断电话,身后那个粗沉的呼吸声已经没有了。他不知道童峻是没下车,还是下车之后已经走了。

正好新的一班地铁进了站,叶钦重新扎进了挤挤挨挨的人群。

叶文蔚的房子是学校分的,从叶钦记事儿起他家就已经在那了。

在那个年代,能有一个三室两厅的房子就已经很风光了。

上幼儿园的时候,叶钦叫小朋友到家里来玩,别人都可羡慕他了:哇,钦钦家的房子这么大啊!能装好多好多的好吃的和玩具吧?

即使是那么小的孩子,也都是有虚荣心的。

小叶钦表面上很冷静地说:妈妈不让我吃太多零食的,牙牙要痛的。但其实心里头都乐开花了。

后来他妈走了,他就再没有让别的小朋友来过家里,他怕别人要问他:你妈妈去哪了?

他总不能每次都说他妈妈出差去了。

叶钦赚的钱早就够养活自己了,只是成年之前他没办法搬出来。

十八岁那天,叶钦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就是一所小别墅,和叶文蔚的房子吊在亳京四环的两个角上。

他那时候存的心思,真的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有段时间叶文蔚天天去何玉谦学校门口堵他,死缠烂打地问叶钦在哪。

当时何玉谦逃了好几天学,快被学校处分了,才跑过来跟叶钦埋怨:你们爷儿俩干脆把我弄死算了。他不堵你,堵我干什么呢?

叶钦知道为什么叶文蔚不堵他。虽然叶文蔚在他心里已经不能算是个爹了,但是叶文蔚到底了解他。

他很清楚依着叶钦的性子,要是被他堵急了,搞不好就直接从亳京消失了,所以他不敢。

叶钦没有连累别人的习惯,当下就一个电话给叶文蔚打了过去:有事儿找我就打我电话,不要再来打扰我的朋友。

后来叶文蔚隔一两个月就要找叶钦,来回来去都没什么正经事,但是叶钦一年半载的也总会回去一趟。

现在这楼房也有二十多岁了,外面的墙皮早就被爬山虎吃了个干净。不过现在爬山虎也已经被冬风吹黄吹枯,只残留着交错的丝丝缕缕,架成了一张盛着雪的大网。

单元门的门轴早就坏了,也不见有人来修。门被三块砖头抵到墙上,大敞着,灌了满楼道的北风。

叶钦刚走到二楼,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叶文蔚还是那么胖,穿着一件枣红色的毛坎肩,映得他满脸红光,整个人都像是一颗鼓绷绷的大枣。

他太胖了,呼吸很粗重,鼓风机一样,呼哧呼哧的。

他费劲地弯下腰,给叶钦拿了一双崭新的棉拖鞋:快进来,外头冷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