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1 / 2)

到了修车老头家,和老头儿说了这事儿,老头闭眼回想了一下:“我记得这孩子,是你祖爷堂弟的孙子,没出五服。他爸妈都不在了吧?你自己看着办。”

过了两日,许杏林在火车站卖货,又看到那小弟远远看着他,流着鼻涕,佝着背,缩着身子不敢上前,他心里也不好受,正想给点钱打发他。

刚好刀子他们上前来问他东西卖得怎么样,许杏林就说:“刚过完年,大家手头还有钱,这两天还行。”

刀子掏出本子,算了算他进的货,不多不少,吃口饭而已,就没和他多说,推了他一把,走开了。

等雕哥的人一走开,许杏林见那小弟手上竟然拿着一块木板,恶狠狠站在他们后头,他吓了一跳,跑过去让他把木板丢下:“你想干嘛?”

“哥,他们欺负你!”小弟也有几分知恩图报的意思,想替许杏林出头。

许杏林把他手上的木板放旁边:“那也轮不到你,嘴上毛都没长,还想替你哥我打架?”看他一副羸弱单薄的样子,又心软,像是看到刚开始寻找过活门路的自己,“饿了吗?走,哥请你吃面去。”

自此,这小弟许昌林就一直跟在许杏里屁股后头,白天两人出去在几个大车站卖货,晚上和爷爷住在一起,吃得不是顶好,但也有个窝了。

修车老头知道了也没说什么,还是坐在那修车档口,每日听着破收音机里的京剧,朝路边的人喊:“修车!修收音机!修铁锅!”仿佛和谁都不认识。

到了和江心见面的那日,许杏林照例托修车老头挑了两箱货上车,自己躲过雕哥的耳目,混进车厢里,保持警觉性,到了风林镇,见没人下车,他才慢吞吞下来,围着下巴和鼻子,到货车厢去取货。

跟小金姐做生意,每隔一段时间往风林镇送货这件事,他没和许昌林说,这是他自己的生意,他见过父子反目,夫妻结仇,大家互相揭发的事,对人性有种本能的不信任。

照常等了会儿江心,让她验货,再搬到站台上。

许杏林发现小金姐这人,胆子大,心也细,照理说两人都这么熟了,他还同意先交货再汇款,退让够大的吧,她还是每回都要验货,一点信任都不给他。

不过小金姐也说过,这个生意不是她一个人的,她得对合作伙伴负责,许杏林就只好哼几句,不好多说她什么。

这日,许杏林见过了江心,两人和往常一样,在站台上等车,一个等往北的,一个等往南的。

“小常哥,这个月进一趟之后,下个月我就不进货了。”江心咬着包子,缓着和许杏林讲后面两个月的打算。

许杏林是个急性子,一听这话,还以为江心再也不进货了,没等人说完,清秀的面孔就皱起来:“小金姐,怎么回事?你老家不要我的货了?”他刚存了点钱,还想继续做她这个大顾客的。

江心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喝口水:“你别急,听我说完。我六月份要一批大的,你能给我收到多少?我手上有一千块钱,你能收到这么多吗?”

许杏林猛地吞了口口水:“你说多少?”

“你不是听清楚了吗?啰嗦!”江心对他向来没多少耐心,“成不成?如果能收到更多也行,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成成成!”不管成不成,许杏林都先答应下来了,大不了自己亲自去边境收货,到时候再直接坐火车来风林镇给她交货,“这么多钱,这么多货,你可别点我!”

江心白他一眼:“我什么时候少过你的钱?”

这个倒是,许杏林两口就把包子吃完了,手指上的油擦在衣服上,又惹来江心一记白眼,他不在意,拿出纸笔算钱算数,好家伙,这小金姐可真是财神爷,他要是做成这比生意,那估计就接近雕哥手上大半年的走货量了,他许杏林也都能当半个永源市雕哥!

如果现在钱能买到房子,他非得带着爷爷住回老宅去,再把原来的老佣人全都请回来伺候爷爷,重建永源昌盛街许氏医馆!

江心看他脸色就知道他翘尾巴了,泼了他一盆冷水:“这件事做得不周密,你的小命就要交代出去了,更别说照顾你家里老老少少十几口人。先声明啊,你出事了,清明我可不会给你烧纸。”

许杏林即刻就冷了下来,把纸笔收好,心都凉了,看了小金姐一眼:“你这人真冷血,我还准备亲自到边境去给你收货呢。”

“打住!不是给我,是给我们的合作。”江心抠他字眼。

“小金姐,你和我说,这生意在你老家真这么好做?你赚了多少?透个数儿。”许杏林真的有兴趣,她这一趟又一趟地进货,每次一进货就好几百,赚头不小啊。

“我不知道,钱没到我手上。”赚得还不错,可江心一个字都不会透露的。

“和你说话真没意思。”许杏林也学她翻白眼,翻了个四不像。

“这回我会给你汇一笔定金,分三次,共六百。等你完全把货都收完了,我就把后头的,一次性给齐你。”江心也知道这回要的数额大,小常哥手头上不定有那么多现钱,先给他一部分定金,他才能把货收齐。

“小金姐,讲究人儿!”许杏林对她竖起一个大拇指,他正想提这件事儿呢。

两人这回连个条儿都没签,口头约定,还是单向电报联络,小常哥送货来,空手回永源市了,这回的钱,江心照例在镇上给他寄过去,收款人仍旧是“常治国”。

给新庆发了货,江心坐车回家属村,霍一忠和两个孩子在村口等她。

这回霍一忠没有和原来一样,帮着她找借口,不再单纯以为她只是去镇上看电影,这种有规律的活动,定然是有所图的,他不想自己亲自去调查,怕查出他不想看到的事情,而是开口问:“今天去镇上做什么了?”很严肃,不让她糊弄过去的语气。

江心有些被吓到,隐瞒了一些事情:“买了点东西。”她把包打开,让霍一忠看,有吃的有用的,都是一些家里常见的。

两个孩子从她兜里扒出一块巧克力,吃的牙缝里都是乌黑乌黑的,还笑嘻嘻的模样,拉着手,蹦在他们身边。

霍一忠也被霍明拉着,吃了一块:“我怎么没见到镇上有卖这些东西的,你是哪儿买的?”

“霍一忠,你想问什么?”像是被审问,江心不太舒服,“就二街街尾那个商店,有个绿豆眼儿卖这些,他是偷着卖的,不一定每天都有,下回你去买也行。”

霍一忠看她一下,眼睛里黑沉沉的:“心心,我信你,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江心的心都漏跳了一拍,霍一忠是什么意思?他在怀疑什么?他发现了什么吗?可是她还没准备好要把和小哥侯三做生意的事告诉他,她怕霍一忠反对,和她吵架翻脸,她不怕事儿,可她也害怕冲突,但现在有收入,她手上有钱,心里就很有底。

两个孩子没察觉到两个大人之间的那一丝裂缝,只觉得他们爸妈今天比往常要少说了几句话。

这天晚上,霍明霍岩睡着后,又被霍一忠抱到隔壁房间。

霍一忠这回要江心,要的特别用力,他没有跟往常一样收着力气,本来亲密无间的事,变得难熬起来,江心眼角沁出了一点泪,咬着牙,也不肯跟霍一忠开口,她知道这是下午那些没说清楚的话,情绪留到了现在,可她也在等他开口,他何尝不是也在瞒着她,只要他一用力,她就咬他,把人的肩膀咬了几个深深的牙印,把他粗壮的手臂也咬出了血。

两人在互相折磨。

一会儿,江心的头撞到床头,发出“嘭”一声时,霍一忠和她才有些清醒过来,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心心,疼不疼?”霍一忠低头去吻她的眼角,慢慢退了出来,把人抱住,伸手去抚摸她的额角,“撞疼了没有?”

江心忍着泪,咬着唇不哭出声,从喉咙头挤出一点声音:“霍一忠,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要回家发泄?”

不止这一次,这一段时间他都有些阴晴不定,看人的眼神阴恻恻的,像是怀疑一切,江心作为他的妻子都怕说话得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