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半月后,今上着阮阮知会皇后,赐心昭仪为贤贵妃。
明皇后以无功不得随意封赏为由,拒绝了今上的提议,今上在长春宫冷冷一笑,毫不犹豫地令许昌去宣旨。
皇后得了消息,捧着肚子,青丝凌散,泪眼无措,整整枯坐了一个下午。
就在心昭仪欢天喜地受封的次日,杜敬业以新得了一曲谱为由,将今上请出了宫去。
今上爱曲谱,众人皆知。阮阮在心底存了疑,再好的曲谱,献进宫中即可,为何还要今上出去?
阮阮不解,只跟随今上,待到杜府,见一女子怀抱琵琶而出,阮阮心头一颤,瞬间明了。
那女子年约十八左右的样子,个子小巧,肤色宛如羊脂玉,腰身纤细,唇红齿白,柳眉杏眼,眼下有一泪痣,看上去楚楚动人。
阮阮忙看今上反应,只见今上慢悠悠细品茶水,很是惬意,这样的神情,阮阮并不陌生,矜贵中带着刻意被压制的迫切。
阮阮想,今上哪里都好,唯独情.事,历经花丛仍爱新。
杜敬业挥袖对那女子道,“花奴,开始吧。”
花奴乖巧点头,稳稳坐下,将琵琶置于身前,手指从袖中探出,左手弹拨,右手揉、滑、压、颤,低音深沉,高音明亮,似淙淙流水,若行云烟波。待到情深处,一行清泪从花奴眼角滑出。
美人落泪,见者心碎。
今上缓缓起身,往前慢踱两步,取出袖中帕子几欲与她拭泪,可伸出去的手却又悬在半空,久不落下。
仿佛是欣赏一株荷中静放的水莲,不敢近靠,怕有亵渎。
与今上的如获至宝,小心对待不同,阮阮全无心欣赏。
一旁杜敬业一杯又一杯喝着慢酒,一脸谦卑,阮阮瞥他一眼,心底对他却是厌恶至极。阮阮只求,今上能够顾着一点即将临盆的皇后。
可这只是她所想,等她再抬眸,今上的手已经抚上了花奴,那样的小心翼翼与珍惜,令花奴似被蜻蜓撩动的池水,荡漾轻颤。
她在诧异中抬眸与今上对视,有娇羞,有胆怯,还有不敢置信,手中琵琶已没了声响。
今上蜻蜓点水般亲吻了花奴眼皮,花奴呆坐原地,没有拒绝,今上再顺着女子面颊一点点往下,越过花奴高挺的鼻梁,最终覆上了花奴的粉唇,温柔侵袭。
花奴睁大了眼睛,木讷应对,茫然中与阮阮目光相接,但只是短短一瞬,宛如溺水之人冒出水面,很快下沉。
花奴闭了眼,沉溺在今上给予的深吻里,手指仍覆在琵琶上,随着今上的索取,琵琶偶尔会蹦出几个不成调的音符,那是花奴在情动颤抖时无意触碰到的。
杜敬业对阮阮使眼色,阮阮无奈跟他出去,隔了许久,今上才携花奴走出。
“官家。”杜敬业躬身上前伺候,满脸紧张。
“朕带走花奴了。”今上满面红光瞥身侧垂首而立的乖觉女子一眼,目中绻缱很是分明。
“可花奴的身份毕竟是歌妓……”杜敬业脸上惶恐。
今上站定想了想,低声道:“朕记得你有一养女……”
杜敬业眼眸瞬间明亮,立马换了脸色,抬手抽自己一巴掌,附和笑道:“花奴不就是臣养女吗?”
今上笑笑,携花奴而出。
阮阮指尖嵌入手心,杜敬业这一出并不高明,甚至也不算很用心,所作所为不过是投今上所好而已,但这其中透出来的轻狂,倒让阮阮吃惊。
明知是歌妓还往今上身边送,意欲何为?
电光火石间,阮阮想起曹不休与杜敬业关于歌.妓的那段恩怨。
她转顾四周,心不在焉,隐隐不安,迫不及待要将消息传给曹不休。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第20章韩玦
阮阮与今上甫进长春宫,恰韩玦正从凤鸣宫出来,而韩玦手中好巧不巧,正握着皇后赏他的银线歙石宝瓶池平底砚。
此砚阮阮识得,坚重如石,玉色金声,是极难得的佳品,皇后将它赐给韩玦,可见皇后对他,欣赏信任极深,而嘉许之下,又该有多少眼红与是非,阮阮为韩玦担忧。
果不其然,今上瞥韩玦手中砚台一眼,嘴角勾起讽意,“韩先生是个忙人。”
韩玦躬身受了,不再多话,今上转身带着花奴离去。
阮阮行至韩玦身侧,见他依旧垂目,似有心事,低声问一句:“韩先生你还好吗?”
韩玦缓缓抬头,似毫无听到她的话,只默默看今上与花奴离去的背影,许久道一句:“大事不好。”
阮阮心头微滞,“皇后?”
“娘娘下午见了红。”韩玦将手中砚台塞到阮阮手中,“若是再知道花奴的事……我去一趟凤鸣宫,若是官家问起,就直说罢。”
“韩先生。”
韩玦刚刚转身,忽见许昌从长恩苑走了出来,眉眼间尽是春风得意,见了韩玦,明明官职在他之下,却不行礼,其中傲慢,见者皆恨。
“韩先生,官家已将梨阁赏给了花御侍,请韩先生代为收拾,晚间花御侍要过去。”许昌道。
这些事情何时需要韩玦亲自去办?阮阮恼恨看许昌。
“这是官家的要求。”许昌又添一句,用今上压韩玦。
“好,知道了。”韩玦无心应答,他心系皇后,眉眼间尽是焦急。
“还有阮阮,花御侍与官家心意相通,也极爱花草,梨阁久无人居住,更无名草名花,方才官家说,长春宫的昙花、芍药和凤仙花极好,命你将它们给梨阁搬过去,务必今日完成。”许昌严肃道。
从长春宫到梨阁,虽不甚远,但那些名贵花盆加上鲜花泥土,分量并不轻,想要在天黑之前完成,简直是天方夜谭。
而她也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许昌的故意刁难,阮阮环顾四周,再垂眼睫,面露无奈,几欲落泪,默然应下。
韩玦眉头紧蹙,本欲离去的脚步猛然收住,许昌见打压得手,刚想退去,忽被韩玦唤住。
“许昌,你多久没见过你表妹了?”
许昌面上笑意隐隐退去,“韩先生你什么意思?你怎会知婉儿?”
韩玦微笑,“听闻你表妹夫家最近闹得厉害,说是要和离,不知你听说了没?这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和离呢?我很是纳闷。”
阮阮看韩玦,心中旋即明白他为何突然插这么一句,以韩玦的性子,自己受委屈,他可以忍。但若他身边亲近之人受委屈,他定锱铢必较,他这是替她教训许昌呢。
“我不知道。”许昌矢口否认,面上已全是不自在。
“哦。”韩玦拂袖,眉眼上扬,“可是我倒听说了一些,听闻她育有一女,今年已有五岁,可她夫家突然不认这个孩子,说是孩子生父另有他人。”
“你胡说,休要血口喷人。”许昌大怒,指着韩玦骂道。
韩玦浅笑,再抬眸眼中已是狠戾,“我记得清楚,你就是五年前进的宫,枢密院许朗给了你什么天大的好处,你竟不顾已有你骨肉的女子选择净身进宫?”
“你......”许昌完全变了脸色。
“我奉劝你,不要蛊惑今上。”韩玦瞪许昌一眼,转身快步向凤鸣宫而去。
长恩苑中花奴的琵琶声,或如疾风骤雨,或如低低呜咽,声声勾人心弦。
阮阮不止一次踏进长恩苑,借着伺候茶水默然窥视今上,而今上一壁听着婉转哀愁的琵琶音,一壁黯然神伤,待到动情处,起身向花奴许诺。
“有朕在,此生定不教你被人约束,你也不用再看其他人的眼色,哪怕是皇后。”
阮阮手一抖,热茶斜洒到衣摆,她心头微颤,却见眼前广袖飘飘,红衫坠落,是花奴的外衣,花奴一声低吟,换来今上强势索取。
夜色靡靡,交.叠的年轻身影透过红纱轻帐,迸出暧昧而激烈的声音,红烛光影轮转,阮阮心中只剩下一片黯淡。
上品沉水香迷离散着袅袅白烟,红罗纱帐在这熏香中随风微微飘摇,流光溢彩间阮阮缄默退出,却见韩玦脚步凌乱疾步而来。
“官家。”韩玦的声音已然沙哑。
阮阮快步迎上去,“出了何事?”
“快禀告官家,皇后腹痛不止,已有早产迹象,请官家速速移步凤鸣宫,皇后她需要他。”
韩玦焦急得像夏日炎炎炽火,眼眸通红,几欲抢门而进,却被许昌带人拦在长恩苑门外。
“官家正在兴头上,岂是能说停就停的,韩先生你想造反吗?”
许昌斜睨韩玦,气势逼人,又凑近韩玦耳边,压低声音道:“我忘了,韩先生没有经历过男女情.事,那其中的销魂滋味你当然不知。”
“皇后命悬一线,若她今夜出事,你能担当得起吗?”韩玦上前一步,一把揪住许昌衣襟,“狗东西,给我让开,要不然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许昌摆出一副市井无赖样,缓缓侧开身子,给韩玦让出一条道,“路给你,能不能请到人,我不知道。”
韩玦挤身进去,看着落下的红罗纱帐,微微一怔,不待片刻迟疑,扑通下跪,朗声道:“官家,皇后早产,她需要您。”
红罗帐后除了支离破碎的低.喘声,再无其他声音。
韩玦似不可置信地盯纱帐看一眼,又扬声一句,“官家,皇后早产,她需要您。”
红罗帐后终于有了一丝动静,却是一个白玉茶盏飞出,不偏不倚,正中韩玦额头。
鲜血顺着韩玦额角滑下,一滴一滴渗入百子多福石榴地毯,韩玦身子晃了晃,很快又重新挺起,任由满面的血腥迷了他双眼。
“官家,女人产子,犹如脚踩鬼门关,鲜血染红了皇后衣服,羊水浸湿了皇后床褥,医官不敢轻下定论,到底是保大人还是保皇子。”韩玦不喘气连着说道。
皎皎月光透过窗纱,铺下一地芳华,长恩苑的娇花在夜色下鲜艳开放,瑟瑟花影缠着流香,本是旖旎景象,却在此时变成了最锋利的杀人利剑。
纱帐后久无动静,韩玦紧握拳头,许昌凑过来拉人,“韩先生,官家整日为国事操劳,难得有闲暇,你莫要再扰了官家,为人臣子,就是要为君分忧。”
“滚,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韩玦大声呵斥,一举手对着许昌掴了下去。
许昌被扇晕,刚想起手反击,却不敌韩玦手速,韩玦捡起地上一块碎玉,对准许昌脖子直划下去。许昌尖叫一声,迅速以手捂喉。
“杀人啦,官家救命。”许昌慌忙四顾,抓过一内侍黄门,“快,快请医官,我不行了。”
“这时候知道要救命了?狂悖畜生,难不成皇后娘娘与小皇子的性命,还不如你这条恶臭狗命?”韩玦愤然起身,求助无望,想要转身离去。
“女人生子,千千万万。”就在韩玦将要走出长恩苑时,今上终于从帐内走了出来,衣衫不整。
韩玦转首回顾,“官家,世间女子千万,但皇后仅有一人。”
今上略略停顿,目光逼视韩玦,韩玦没有丝毫退却,以极度冷静回视今上,今上目中闪过一丝狼狈,继而侧目,“去凤鸣宫。”
月色穿云,似梨花映雪,凤鸣宫内,宫女嬷嬷面色凝重,忙进忙出,韩玦以袖拂汗,面上血迹未干,初见之下甚是吓人,他却浑然未觉。
一盆盆血水被端出,今上负手而立,周太后从内屋走出,目光扫过今上,声腔里有着被压制的怒气。
“官家终于得空了?就算明棠是哀家选进宫的,但那也是官家曾经喜欢过一时的女子,哀家可以为你择后,你也可以拒绝,可今日言行,岂是人夫,人君应该的?今夜若非韩玦,我看官家明日怎么面对朝堂百官。”
周太后连声斥责,今上一语不发,医官从内屋小跑而出,两步开外便跪了下来,“官家,皇后气血不畅,已成难产之势,臣恳求官家明示,危急之刻,臣是保皇后还是小皇子?”
“废话,当然是小皇子重要。”周太后斥责医官。
今上眸光微凝,却道一句:“迫不得已时,朕要你护皇后周全。”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官家很渣,以后会教训回来,莫生气,莫生气,我写得怕怕的,生怕你们不喜欢……
第21章酸梅
破晓时分,皇后历经一夜折磨,产下一子,所幸母子均安。
喜讯从内阁传出,陪站了一夜的今上终于略有松动,一夜冷露,似让他完全清醒,他面露愧色与尴尬,转顾韩玦,“额头还疼吗?”
韩玦摇头,目光却看向不远处的福德殿,众人大惊,只见那里隐隐泛着红光,且有越来越大之势,也就在顷刻之间,迅速照亮了整个福德殿上空。
同时,凤鸣宫外传来高呼声:“官家,福德殿走水了。”
今上闻言,遽然转身,抓过前来汇报的内侍,“你说什么?”
“太后她回了宫后就一直跪在佛堂前,一切本是好好的,可不知怎了,佛堂突然起了大火,火是一下子烧起来的,众人措手不及……”内侍慌张道,面上尽是黑色灰烬。
今上面如死灰,颤声问道:“太后呢?”
内侍不敢隐瞒,“众人进去时,太后已昏厥。”
今上一把将他松开,越过众人,再不顾礼仪,夺门狂奔而出。
这是阮阮第一次见今上为太后焦急,她快步跟上,露过韩玦时,见他仍愣在原地,脚步略停,“韩先生不过去福德殿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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