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儿!
他再也顾不得那些奇怪的避忌,一把将人揽进怀里打横抱起。
李遇,晕倒了。
这次是真的。
小姚在下人房里正睡着,被不知道哪来的力量推了一下,他迷迷糊糊地睁眼也没瞧见人,只看到手边一张褶皱的纸条。
他打开字条,一眼便认出了白鸥的字迹。
之前帮着李遇整理烧毁白鸥留下的图纸时,他见过,这么丑的字,宫里找不出第二个。
【速至广明宫,传太医。】
他连忙起身,匆匆披上外衣出门。
光明宫内灯火通明,下人们的步子都迈得格外急。
张太医,怎么样了?您倒是说句话儿啊!高內侍在一旁急得直抹汗,这三小姐还在外间儿等着给太皇太后回话呢!
头发花白的老太医左手捻着下颚一撮山羊胡须,右手还搭在李遇的腕子上,阖眸道:风寒。
陛下年纪还轻着呢,一个风寒而已高內侍又抹了一把下巴上快滴下来的汗珠,怎就连人都不清醒了!
再年轻的身子也禁不起糟践。
老太医长叹一声睁开眼,跪在一旁捧着药碗的小姚立马竖起了耳朵。
陛下这两日一直不好,安神的药都加了计量,今儿个白天操劳一天,想是人乏了,又见了冷风,这就着了寒气。
可这风寒还不是最紧要的,陛下宴上饮了酒,本就不该继续大剂量服食那安神的药物,再加上这风寒的高热
陛下的身子素来也不精壮,这三样凑一块,铁打的汉子也醒不来。
小姚跪在一旁听着,手里奉着药碗的托盘都跟着抖,骨瓷的碗底磕着木质的托盘,发出点异样的响动。
没用的东西!高內侍听见动静,正愁没处撒气,也不知你们这群奴才平日里是怎么侍候陛下的!
他说着转身,赶着去给外间等着的周慕云回话,路过小姚身边时横了对方一眼。
赶紧去给陛下额前换一块新帕子!他翻了个白眼,边走嘴里还边骂骂咧咧着:没点儿眼力见儿的东西。
重新给李遇额间换上一条冰敷的帕子,小姚跪在龙榻边,看着太医起身。
张太医碍着满屋的下人,他行为上不敢逾矩,连说话的声都格外轻,陛下何时能醒?
得先等酒醒了,药劲儿过了,高热也退了再看。欸张太医叹了口气,我回去拟了方子,煎好药让內侍送来。
让旁的人都下去罢,陛下现在需要休息。他同小姚嘱咐道:陛下现在不能受风,这么多人在殿里闷着,都是浊气。
能在御前当差的没有蠢人,听着太医同小姚吩咐,便都各自退了出去。
小姚见张太医要走,连忙起身相送。
张太医摆了摆手,你看着陛下,等药送来便好。
待殿前众人皆去,小姚才敢跪在床边探了探李遇的额头,烫得他立刻收回了手。
他皱紧了眉头,到现在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鸥的字条还揣在他袖袋里,可直到现在,他都没见着白鸥的人影。
第38章我听到了。
广明宫的寝殿,寂寂一片,小姚起身准备灭掉满室通明的灯火。
烛火一盏盏地暗,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混乱的低语声。
陛下?
以为皇帝醒了,他连忙回身走到榻边,又惊又喜。
白鸥哥哥李遇喃喃着。
原来只是梦呓。
可这亲昵的称呼,还是让小姚红了眼眶。
陛下小姚跪伏在榻边叹了口气,痛心道:奴才早就提醒过您了,您这是何必啊
你都知道了现在殿内没有外人,他平日里拘谨谦卑的样子也略微散了些,扒着袖口抹了把泪,白大人说话儿就要娶妻的
他跟榻间昏睡的皇帝说着平日不敢说的那些大不敬的话,却突然感到颈后一凉。
张太医走前特意吩咐过,皇帝不能再受风;他连忙起身去检查身后是哪一扇窗没有关好。
是哪家姑娘,我怎么不知道?
殿内烛火全熄,唯余书案前如豆一盏,小姚循着耳熟的人声望去,只看见一片昏暗。
他快步走到书案边,举起灯盏照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白白大人!
白鸥抄手斜倚在窗框边,是他惯常懒散的模样,只是声音和脸色一般,沉如黑夜。
到底怎么回事?他冷声道。
宫宴期间白鸥轮到的嘉承殿前巡逻的活,他只在偶尔经过殿门前时远远地瞧见小皇帝一杯杯地灌酒,并不知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宴间。
哀家这几日听说,好些世家的小姐都在和皇帝身边的那个执戟攀亲事,也没听说他瞧上了谁家的。
周哲翎还是坐在帘幕的后面,但只要她一开口,还是能让满殿神鬼尽皆屏息凝神。
皇帝拘着自己不肯早日成家,连带着教得那群做臣子的也都不学好。
嗐御驾边侍候着的高內侍忙献媚道:老奴听闻白大人二十有七了,至今都未娶亲,想是眼界高的;现在又屡立奇功,前途无量,可不得挑个合心意的。
是了,你不说哀家倒忘了,姓白?周哲翎声音淡淡的,他头前儿救驾有功,该赏的都赏了,等着年节忙完,也该晋一晋官位,就当做是娶妻的贺礼了。
周哲翎闲话一句,本意是想提点着皇帝与周慕云的亲事,怎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白鸥长吁一口气,松开手臂站直身体,朝龙榻边走去。
他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有被人拐弯抹角催婚的一天。
小姚捧着手里的宫灯走到白鸥身后,心中有些怅然。
这么长时间了,白鸥进屋只关心事情的来龙去脉,却半句也没有询问过李遇的身体。
可李遇却连昏迷中都亲昵地呢喃着白鸥的名字。
在小姚的记忆里,曾经在李遇的噩梦里,大多是呼喊苏嬷嬷的。
他禁不住有些替皇帝不值。
榻间的李遇仿佛是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晃了眼睛,轻轻地蹙起了眉头。
我在凉亭没有瞧见你。白鸥略微侧了侧身,挡住了身后的光线,颀长的身躯在宫灯下拖出一道人影,刚好拢住榻间的小皇帝,他压低声音道:今晚是谁跟着陛下?
白鸥细微的动作做得很自然,换作旁人,定是不查的;但小姚这十年来跟在李遇身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是出了名的细心。
奴才是不够资格陪陛下出席夜宴的。他喉间有些细碎的哽咽,那样的场合都是高內侍贴身侍候着。
他没有脑子吗!白鸥愤声,不觉提高了嗓门。
李遇在榻间似是也有知觉,跟着轻咳了两声。
白鸥长吁一口气重新压低声音,服药忌酒,这不是常识吗?陛下的脸色白天瞧着就已经不好了,他由着陛下在宴上饮了那样多,还敢端安神的药来?是诚心想要弑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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