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臣贼子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1 / 2)

贰臣贼子 真真酱 4912 字 2023-09-22

“大、大人......”

“你方才,除了此事,还听到了什么?”

“奴、奴婢什么都没听到......”少年似乎被这平淡无奇的问话吓得不轻,哪怕是跪在地上,也依旧止不住发抖。但他的眼神却并未发生过变化。

楚临秋什么也没说,只是疲惫地摆摆手,示意他从这里离开。小太监欲言又止,但他最终还是紧咬了下唇,替楚临秋盖了薄被之后,便退了出去。

那天过后,楚临秋病情加重,一度昏沉不知人事,身上的热度也不曾退去。圣人大惊,当即令太医院所有当值的人速去楚府进行诊治,各种名贵药材也源源不断地送进库房内堆积如山。

此事传到御史中丞的耳朵里,便成了他攻讦楚临秋的利器。次日早朝,他当众弹劾楚临秋,列举了他的几条罪行,其中便有当街行凶,荣宠太过,不遵祖制。其他两条还好,只这中间一条,荣宠太过,仿佛在明晃晃地打圣人的脸。

武安帝当即脸色便不好看了。

不过中丞恍若未觉,依旧于殿上慷慨陈词,最后竟话锋一转,提起了前日的许婚圣旨。他指出此举一出,必然会使大岐成为百姓及附属国臣民眼中的笑话,从此国威荡然无存,南戎西狄等小国一定会找机会再次进犯。

满朝文武听闻此言,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圣人会立即拂袖而去。更有那胆小怕事的人在斜后方轻轻扯着中丞的袍袖。但上了年纪的老中丞丝毫不为所动。

他手持笏板固执地站在过道正中,俯身垂首静待天子开口。

武安帝目光冰冷地凝视了他许久,竟忽然露出微笑,频频点头,看似认同他的说法。百官虽不解其意,但纷纷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周卿说得有理,此事容后再议。贾卿,朕先前令你测算两位新人的吉日吉时,如今可有眉目?”

“回禀陛下,臣分别取了定南侯爷及楚大人的生辰八字,辅以星象加以测算,得出二位新人的吉日便在本月廿五日。且......”

“楚卿的生辰八字......罢了,你接着说。”

“夫星主健旺,女星主财运,二星合成一处,互为映衬。二人若在此日酉初完婚,想来必成一段良缘,易......易旺我大岐国运。”

听闻此话,武安帝面上的笑容愈发真心实意起来,他转而问起御史中丞,“周卿,你听清了吗?这桩婚姻,是上天给的指示,非朕一意孤行。”

“陛下!!!”这周大人面色绛紫,眼睛大睁,身体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便要瘫倒在地。他慢慢地环顾四周,见所有接触到他目光的大臣不是移开视线,便是低头沉默不语,顿时一颗火热的心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凉水般的沉寂下来。

“陛下啊!!!”

“周大人!周大人!”

“陛下!陛下周大人他......来人帮个忙!周大人厥过去了!”

武安帝豁然起身,在严正的搀扶下快步走下台阶,透过重重的阴影,他看到了老迈的御史中丞仰躺在大殿正中不省人事,嘴角甚至还缓缓蔓延出一丝血线。

第十七章传闻

御史中丞在朝堂上苦谏,并生生气晕过去的事情,很快便传遍陶都的大街小巷,成为了诸多世家子、儒生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凡进了某家茶馆、酒楼,就必然会听到某些藏头露尾的话语。与此事一同传播的,当然还有那日萧将军大闹楚府的“笑话”。甚至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在多处青楼楚馆的厢房中开设赌局,暗中揣测出几种所谓的真相。

其中流传甚广的一种说法便是,当日楚大人一眼相中凯旋归来意气风发的少年英雄,便利用圣人对他的荣宠求得这道旨意,令萧将军不得不与他成亲。而萧将军也不知从何处听闻了此事,故而提刀上门要找楚大人算账。二人在楚府内大打了一架,最终楚大人重伤不敌,倒卧于花园中吐血数升。

该版本被有心人描述得绘声绘色,十分精彩,如果确实不知内情,怕是要立刻信以为真。这日便有人在饮酒时特意提及此事,意为向萧岑求证。

但这说话之人,着实不会看人脸色,是个愣头青。他话音刚落,雅间内的空气便突然凝滞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客座上的人。

萧岑一手执筷,一手托腮,似是沉思,但实则都在观察着在座其他人的反应。

“钟兄,市井传闻,又岂能当真?”

“那难道贤弟就这么甘心......”

“远山贤弟,你久不在京中,不了解这楚临秋的为人。愚兄几个,可是清楚得很。”

“那便请钟兄详细说说,这楚临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萧岑听了方才的这些言论,瞳孔微缩,神色稍显怪异。他暗中思索,这几人家中父辈均在朝为官,平日里想必与楚临秋多有接触,对他的评价应该客观许多,不至于人云亦云。既然如此,那么便且听听他们会说些什么。

然令他大感失望的是,他们口中的楚临秋,竟全是个无恶不作、嚣张跋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奸人形象,逞凶斗狠、鞭笞仆人、当街纵马、御道乘车、自恃恩宠便全然不将皇室子放在眼里......所作所为简直罄竹难书。

“为此,御史台的老大人们,可没少在圣人跟前弹劾他。但他却依然我行我素,自视甚高,有一回居然当众与宰相大人大吵了一架。正因为他如此行径,才在朝中的人缘十分差劲,几乎没有人愿意与他为伍。”

“最重要的一点是,贤弟你可知,曾经英勇刚正的玄武卫,在他的带领下沦为了什么吗?”

“......”萧岑沉吟了许久,才谨慎道,“略有耳闻。”

“天子耳目,朝廷鹰犬。贤弟啊,”钟公子用两指夹着一根竹筷,不停地敲着他面前的桌沿,似乎想要以此相和,引起其他人的共鸣,“像他这般心术不正之人,如何才能配得上我们的大英雄?”

“配不上,配不上。”

“......”方才萧岑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正起劲的时候,早已自斟自饮了数杯,此时心中苦闷无处发泄,只想掀桌而起。但这钟公子却是一昧煽风点火,丝毫不顾及旁人的感受,使得萧岑不得不打断,“钟兄,你与这楚临秋有何过节?”

钟公子闻言愣住了,良久后才急切地说道,“并无。可是贤弟......”

“那他鞭笞下人,御道乘车可是你亲眼所见?”

“也不是......”

“既如此,还是少拿这些市井传闻来糊弄愚弟罢。”话音刚落,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气氛霎时降到了冰点。可萧岑却恍若未觉,依旧低头凝视他手中小巧的银壶,半晌后悠悠叹道,“只缘身在此山中。”

“贤弟,你这是何意?”钟公子霍然而起,拿一支竹筷指着萧岑,片刻后觉得不妥,便又讪讪地放了下来,“这姓楚的,莫非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不成?”

“我不知道。”

萧小将军陷入了沉思,在他的脑海里,一会儿浮现出那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一会儿却又重现了昨日城郊送别的场景。他不明白楚临秋暗中派人护送,使得漠北铁骑得以顺利离京的举动,是意在向自己示好,还是纯粹好心?他不相信是后者,也不觉得是前者。

楚大人,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贤弟?贤弟?”

“嗯?”经过身边人的一通高声呼唤,萧岑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他神情恍惚,目露迷茫地环顾了下四周,如此呆愣了约摸半盏茶的时间,方才一跃而起,撂下一句话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诸位兄长,小弟有事先走一步了!”

第十八章贺礼

萧岑离开鸿鹄酒楼,看着来来往往的老少行人,心情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更加沉重起来。此时,他突然想到祖父遇刺前对自己说的一句话,“岑儿,若你对现状束手无策,那就跟着心走吧。”

什么现状?“跟着心”又是什么意思?莫非祖父那时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想要告诉自己什么?

祖父......萧岑只觉得有一只手伸进自己的胸膛,狠狠地攥住自己的心。他提着一壶酒打算上山去拜祭祖父,与他说几句话,不料却在半路上被人拦了下来。

此人是楚府的一名小厮,萧岑先前并未与他打过照面,但却认得他袖口的“楚”字标志。他再次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今日过后,茶馆的老少爷们该多一个谈资了。

果不其然,还不等他开口询问来意,那人直接跪倒在了地上,一开口便说,“侯爷请救救我家大人吧!”

萧岑吓了一跳,提着那壶酒后退了一步,巧妙地避开他的触碰,片刻后方才回过神来厉声呵斥,“你这是做什么?!”

“侯爷,我家大人自昨日您离开后,便一直高热不退,昏睡不醒,药石不进,已是险症。小奴斗胆请您念在......”

“病势沉重就应去太医院找人,拦住本侯也没用。本侯又不通岐黄之术,只怕去了也于事无补。”萧岑话虽说得不近人情,但心里却还是有些担忧,他暗想,这点小伤对玄武卫统领来说,也就是躺在床上养两天的事情,怎么会这么严重?根本不合乎常理。除非他......

仿佛是看出了他眼底的疑惑,小厮起身将他拉到无人经过的地方,哽咽了一下方才开口,“我家大人前两年在围猎时替圣人挡了一剑,不慎落下病根。太医院的大人们说,我家爷应当是牵动旧疾,再加上心中郁气难消,这才高热不退,来势汹汹。”

萧岑听闻此言,大为震惊,一句话也没说便出了巷口直奔楚府。两年前秋狩圣人遇刺是确有其事,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楚临秋竟还曾为他挡了一剑。既有此“救命之恩”在前,也就不难解释他后来为何独得恩宠,风头直逼诸皇子了。

不过圣人若当真喜爱他,感激他,欣赏他,又怎会屡次把他置于风口浪尖?萧岑姑且只想到两种可能,一是为断他后路,使他从今往后只剩唯一靠山,二是圣人其实也并不像旁人以为的那样信任他,他一直在试探他的忠诚度与底线。

那么楚临秋......知道这些事吗?圣人给他吃的药里,会不会有些不一样的东西?

萧岑发觉,想得越多,他就越是为这个男人感到悲哀,竟还隐隐生出了些许诡异的“同病相怜”之感。

鸿鹄酒楼处于陶都最繁华的地段,临近西坊,因此楚府很快就到了。与前日的冷清萧条大不相同,今日萧岑竟在楚府门口看到了许多来来往往的马车与壮汉。那些壮汉无一例外都在吆喝着往外搬东西,见着了萧岑根本不打招呼,偶有几个认出来的也只是粗粗地行一下礼,便转头忙自己的去了。一箱一箱礼品一样的东西,被源源不断地送进楚府,被里头的人接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萧岑一脸莫名地问站在他身后的人。

“这......这些都是诸位贵人们,给爷的......贺礼。”

“什么贺礼?”话音刚落,他们就听到楚府老管家站在门口对手下说道,“太常寺张大人送龙凤呈祥香烛一对,鸳鸯戏水川锦二匹,玉雕花鸟纹执壶一套......速速送去库房。”

萧岑:“......”

那一连串令人头晕目眩的雅称一出来,他哪里还能不明白眼前的这帮人是来做什么的?自己昨日心情苦闷并未归家,但现在不用想也知道萧府必然也是同样的一个场景。萧岑只觉得气得肝都疼了,他强忍着上去将那些东西都扫出门外的冲动,上前一步对管家说,“你家大人在里面躺着,你倒有心情在这里收礼。还不给本侯前面带路?”说罢,他将带来的那壶酒随手塞进老者怀中,率先跨过门槛,一路疾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第十九章同住

当萧岑穿过重重回廊,最终停在楚临秋寝室门口之时,他竟听到了里头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事情办妥了吗?”

“大人放心,属下已经着人去东市置办所需物品,不出四个时辰,便可安排妥当。”

“嗯。”

“......”到了这时,萧岑如果还反应不过来被人蒙骗了,那他就着实太过愚钝了。于是他便扭头对着身后之人怒目而视,厉声质问,“这便是你所说的昏睡不醒?”

那小厮故作懵懂,嗫嚅着将头撇向一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萧岑见状,顿时眼里冒火,几欲发作。最终还是老管家见势不对,出来圆场,“我家大人醒了有一炷香了,这会儿想是正在......”

话音未落,萧岑便已经粗暴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楚大人,你骗我至此,究竟有何用意?”

“......”房间里的两个人都愣住了。

萧岑这时看清楚临秋床边的台阶跟前,跪着一个身穿玄色武服的人,右边臂上还绣着一个颇为奇怪的标志。

“你......”

他与楚临秋四目相对,发现这人双颊处有明显的嫣红,目光也甚为迷离。

“你......身体不适就该卧床休息。楚大人,你一向这般不懂得照顾自己吗?”

“当然不是。”楚临秋对他的突然到访似乎也稍显意外,眼中有迷惑之色一闪而过,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的神情,开口缓缓问道,“侯爷,你怎会在此处?”

“这就要问你了,楚大人。若不是你家小厮言你昏睡不醒,病入膏肓,本侯也不会想着过来见你最后一面。”

“......”楚临秋听闻此言,霎时就不对劲了,他低头将眼中的阴霾悉数掩去,沉默不语,半晌后方挥手让床边的属下出去。

屋内便只剩他们两个人。

楚临秋再度抬头,直视萧岑,沉声道,“侯爷,我并未下过任何指令。”

“那这可就奇了怪了。楚大人,本侯并不认为一个奴仆有胆子擅作主张当街拦人,除非他身后另有一个靠山。楚大人,你这个府上......也不干净啊。”

楚临秋唇角微扬,无声地笑了下,竟莫名有些讽刺,“侯爷以为,还有谁敢在此处安插人手?”

他说的时候,并没有发出声音,因而,萧岑需得全神贯注地紧盯他的嘴唇,方可知晓话中内容。谁知这盯着盯着,竟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咳......”许是察觉自己失神的时间长了些,萧岑假咳一声,将目光移向别处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韬光养晦。”

楚临秋将这四字含在嘴里“说”完之后,立刻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对萧岑道,“既然如此,那便委屈侯爷在寒舍多住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