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臣贼子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4(1 / 2)

贰臣贼子 真真酱 4924 字 2023-09-22

可是哪有这么容易?

楚临秋派出的人如同石沉大海,一个消息也没传回来,而至今被关在大牢里的余右年更是像突然转了性似的,半句话都不肯吐露。

这自然令这桩大案的探查仿佛陷入了死胡同,如果再不及时出现一个契机打破僵局,只怕期限一到,等待楚临秋的,就将会是满朝文武的问责。届时哪怕天子再想保他,也不能明着与百官为敌。

“你……你体内的……”一提起天子,萧岑顿时也没了喂饭的气力,他将碗搁在一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神情忧虑,“你别怕……九商你别怕……刘先生说你的身体并非不可痊愈,我已着人去南边寻……”

“萧岑。”

“……”萧岑怔住了,只因楚临秋这是第一次唤他的名,不是侯爷,不是将军,也不是表字,是真真切切的名。除却尊长,同辈之人只有在极亲近的情况下,还会直呼对方的名。

楚临秋这是……

“你莫担心,我不会死。”

“我……”萧岑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的心口被灌进了满满当当的水,温热无比,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恍惚间“看”到自己的手覆上楚临秋冰凉的手背,用力攥紧,几乎用尽了平生气力,而后他听见他自己说,“我也不会让你死。”

一字一顿,说得格外缓慢清晰。

而说出第一句之后,接下来的话语,就显得尤为容易出口了。他说,“楚九商你听着,没有本侯的允许,你不准死,哪怕半死不活也不成。你得给本侯好好撑着,拖到神医秘密进京的那天。”

“楚九商,本侯、本侯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抓着楚临秋的手,将其覆在自己的胸口处。

“什么感觉?”

“自然是闺中少女夜会情郎般的感觉。楚九商,本侯以为,你可比南戎那些魑魅魍魉难对付多了。如果你我有一天分立两派,那我一定争不过你。”

“……”萧岑不会想到,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语,竟令楚临秋的心咯噔一下,随即狠狠地沉了下去。自那以后,他的神情便变得尤为恍惚,一副丢了魂的模样,但与他说话还是会应答,只是声音十分低沉暗哑。没多久之后,他就推说自己累了,自顾自躺平身子闭上眼睛,不过呼吸间,倒真睡着了。

他的这番表现直令萧岑再次忧心忡忡,连夜再招刘先生为其诊脉,但得到的结果也不过是郁结于心,不容乐观罢了。

“先生,今我再明确问你一遍,如若他体内剧毒不清,还有多少时日?”

“侯爷……”

“想清楚了再说。你还坚持之前的……”萧岑说不下去了,他低头凝视着楚临秋即使睡着也依然眉心紧蹙的脸,再一次生出了无尽的慌乱,不知前路在何方。这种感觉在他二十年地人生里,一共出现了两次,头一回是于纯均台,自己被迫挂帅出征,第二回是自己颤栗着趴伏于地,目送祖父的英魂归京。

第三次就在今日。

“侯爷,”刘先生在萧岑巨大的压力下,终于顶不住了,他抖着嘴唇说出,“此毒既为天子所下,宫禁中想必藏有解药。”

第七十四章转机

许是天公开眼,二人大婚的第四天,这桩惊骇世人的“陶都屠官案”终于迎来了转机。

楚临秋在京城一带的线人,循着蛛丝马迹终于揪出了那个在达官显贵当中散发异味香囊的云游妖僧。

是夜,他被堵着嘴巴罩着黑布,秘密押进了楚临秋在京郊一处不为人知的庄园里。

萧岑也陪同“夫人”乔装打扮一番出了城,打算去会会这个关键人物。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楚临秋竟是打算不通过任何人任何部署就将这个案子给办了。这未免有点太过不把皇权及百官放在眼里,更何况他......

担心会出什么事,萧岑问道,“朝廷重臣私设刑堂,事发会怎样?”

“等同谋逆。”

“什么?!你......你这也未免太......楚九商,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话音刚落,萧岑竟真的将微凉的手覆上了楚临秋的额头,惹得楚临秋倏然睁开了眼睛。

“侯爷,你怎么骂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楚临秋在平常不过的话语里,竟暗藏着几分委屈,这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萧岑鬼使神差地就说出了一句话,“你......再叫我一次萧岑吧。”

“侯爷?”

“萧岑。”

“侯爷,这不合规矩。”楚临秋无奈道。

“规矩是什么?你我既是夫夫,以名相称有何不妥?”

“不妥。你有世袭爵位在身,不像楚某......”

他话未说完,便被萧岑用手堵住了嘴巴,“我萧岑又不是他们天家的人,便是叫了又如何?私底下玩儿的都不行吗?又没有人上赶着来治你不敬之罪。再说了,楚大人,你都敢僭越和欺君了......”萧岑的脸上随即挂上了意欲不明的笑容,眼底也闪现出些许戏谑,“现在又何苦跟这给我装呢?我且问你,你究竟是不敢,还是不愿?”

“自然是愿的。”

“那叫吧。”萧岑与他退开点距离,以便更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见这人确实是面色平静,没有一丝敷衍之后,不由得便放下了心来,暗道九商果然也对我有意。

“......”此时车厢内的那盏小油灯还在发出微弱昏黄的光亮,这自然也让楚临秋发现了他眼底暗含的期待。

“九商?”

楚临秋在心底叹息了一下,开口沉沉唤道,“萧岑。”

恰在此时,帘子外头传来了车夫嘶哑难听的声音,“爷,到了。”

萧岑扶着楚临秋穿过一条幽深不见底的地道,进了一间刑室,打算会会这个道士。甫一抬头,萧岑的呼吸便是一滞。他从未想过会在这里见到许多军中才有的刑具。它们按照被编排好的顺序一一高挂在四周白墙上,闪着凛冽的寒光,在灯笼的映照下,仿佛是妖魔鬼怪,正张牙舞爪地朝正中的空地上扑来。

刑室的东南角绑着一个人,此人身披朱黄相间的古旧袈裟,脚蹬布鞋,头顶九点戒疤,看上去十分可怖。他的头深深低垂着,双目紧闭,以致萧岑始终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却觉得此人的气息十分熟悉。

“把他的头抬起来。”

“你认识吗?”此时的楚临秋已走到他跟前,亲自在他的脸上一寸寸地摸索着,少顷,竟从他耳边揭下一层薄薄的面皮来。

“这......”萧岑急促地喘了两下,慢慢睁大了眼睛,他无意识地抓着楚临秋的胳膊,直到这人闷哼一声方才反应过来,“这、这不是......”

“是谁?”

“......”萧岑双目紧盯着那“僧人”左侧边脸上印的刺桐与飞鹰,只觉得脑中纷杂无比,瞬间把自己带回了几年前那场金鼓连天尸横遍野的大战中。

“报!沙尘来势凶猛,我军中路与西、南两路失去联系!”

“报!将军!南路遇袭,五百将士无一生还!”

“报!小将军不好了!大将军他......”

“这是......我祖父的......最后一个谋士......与南路军一起......死在了当年......”好不容易说完这句话,萧岑只觉得自己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上。他急忙扶着楚临秋站稳,神色恍惚,依然大受打击。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

当年遇难将士们的尸首均由自己亲自查验,他们的姓名、官职、祖籍,甚至家中有几口人,全都早早记录在册。缘何今日竟能死而复生?

纵然早有准备,但当萧岑亲眼见着这样一副诡异的场景之时,还是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脚心直窜天灵。

定南侯的这一揭,相当于将血淋淋的事实平铺在自己眼前。他不敢相信也不能接受,祖父一手带出来的漠北军最后竟会变成一个个为一己私欲而伤害无辜的恶魔,变成世人所不齿的奸贼。

萧岑现在突然顿悟楚临秋为何要隐秘行事,原来他是为了保护祖父的一世英明,也保护漠北军在百姓心中“救世神明”的形象。因为一旦事情败露,萧氏苦心经营的一切声名,将在一夕尽数销毁。这会叫祖父哪怕长眠九泉,都会不得安息。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藏了此人,事情又该如何收场?如若他果真是祸首,那你又要去哪找另一个替罪鬼?”

“这一切还要你帮我。”

“我?”

“咳咳......对,如果你有办法让他吐露真相,当然最好不过。但若是他不说......我们只好另寻他法。”

“原来如此。我就说你怎么......”

“半盏茶后,我与他们在外面等你。这间刑室将会只余你与他二人。记住,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

“侯爷,交给你了。切记,千万不要与他提及我,提及玄武卫及审刑院。”

“你是想......让他以为是我萧岑先你玄武卫一步,发现了这个事,好降低他的戒心?!”

“是,你进来之时,不觉得这间刑室,有些眼熟吗?”楚临秋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笑模样,竟看得萧岑又怔愣了片刻。

“这是......我萧氏的刑室......”

“是。”楚临秋与萧岑说话的时候,目光始终未从那妖僧脸上移开,此刻眼见他转了转眼珠子,似要清醒,便说,“我先去外面,侯爷,成败在此一举。”

第七十五章真相

“等等!”

萧岑眼见楚临秋的身影就快消失在那扇云纹繁复的大门之后,急忙出声唤住了他。但待到人转身,四目相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千言万语都不抵一句“多谢”。

“侯爷,是你说的,夫夫之间,无须如此见外。”一语毕了,楚临秋便挥退前来搀扶的仆从,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给萧岑留下一个修长且挺直的背影。

刑室里只余他一个。

片刻后,那被绑在柱上的“僧人”果真微动了动,挣了挣眼皮子便清醒了过来。他甫一睁眼,便见萧岑面容冷肃地立于咫尺之处,不免眉心一跳,瞳孔微缩,直以为尚在梦中,“少、少将军?”

“是我。”萧岑冷笑道,自寻了一把椅子坐在他跟前。

“您怎么会......不、不、这不可能......”假僧人的声音十分虚弱,很显然此前是受了刑的。但这听在萧岑耳朵里,丝毫不起任何波澜。

一炷香时间有限,他需赶快行事方能避免夜长梦多。

“我且问你,你乔装潜入京城意欲何为?”

“来寻少将军您。”

“混账!”萧岑不知从何处摸了一把软鞭攥在手中,此刻重重地打在他身上。

“若要寻我,你大可与柳行他们联系,若要寻我,你大可第一时间将信号传递于我,我自会出城相见!又何必行迹鬼祟昼伏夜出?!若不是今日误打误撞,本侯甚至不知陶都何时多了你这号人物!云先生,你好大的能耐。”

“......抓到云某的,是少将军?”

“便是又如何?你很失望?”

“不......不是......”这“僧人”显而易见地轻松了起来,他特意压低声音对萧岑言道,“少将军,我们是来救你的。”

“这是何意?”萧岑双手交合置于腿上,上身不自觉前倾,狐疑的目光始终在他脸上打转。

“今天下暂安,上位之人却想卸磨杀驴,漠北军危矣。少将军,将士们知你为大义委身楚贼,均愤慨不已,恨不能马上杀入京城救您于水火之中!眼下有此良机既能使陶都大乱,为老将军复仇,又能令楚贼身死!云某就问少将军一句,敢不敢让我们放手去做?”

“......”萧岑越听越心惊,他再次审视那张昔日无比熟悉的面孔,竟发现此刻是如此的陌生。

他不敢相信那些人曾隶属漠北军,以平天下动乱为己任的漠北军。

“如今制造这动乱的,竟是你们。如果祖父在天有灵......”

“少将军,您说什么?”

“......”姓云的这句话,将他硬生生地从自己的神智中拉了回来,他垂首静默片刻,再抬时已是目光如炬,“这些话,是谁让你说的?换言之,你听命于谁?”

“是......”这人话到嘴边,却及时顿住了,他的眼珠在眶里不安地转了转,面上有心虚之色一闪而过。

萧岑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已是了然,“你口口声声说为了萧家,却仍不轻信于我。真当本侯是傻子吗?说!”话音刚落,一道蓄满内力的鞭子又迎风而下,打在了那人的皮肉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声响。

“将军你!”

“你心里定是觉得我不该打你,不该如此对待忠属,但倘若我今日优柔寡断,明日开阳门上挂的就是我萧岑的头颅了。萧氏满门忠烈......祖父及数万将士以命博来的清名,岂容你们这般败坏?”

“将军!!!”

“尔等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萧岑以及其平静的语气,残忍地撕开云某人身上最后一层遮羞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