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元帅,喝口水吧?”
“......”萧岑接过水囊放在脚边并不动,只抿了抿发干的唇,继续直勾勾地盯着正背对众人忙活的军医。
“这......”军医被看得浑身直冒冷汗,只觉得自己若是说楚临秋一个“不好”,萧岑能立时把他大卸八块。
顶着这般巨大的压力,他缓了缓,便斟酌着安慰道,“元帅宽心,大人身子不比常人,自然要更凶险些。如今血已基本止住,伤口亦包扎完全,当不会再有方才那种情况。至于高热......则只能等回去后再做打算。”
另一个则不知死地补充道,“若是再偏离半寸,即使神仙也难救。这也算是万幸了。只是......唉!”
第五十一章毒发
其实,有几句实话,两位军医是万万不敢对着面色阴沉的萧岑直接吐露的,那便是楚临秋现在身子衰败成这样,即便寻常磕着碰着尚且得养好长一段时间,还不一定能养回来。
这回直接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能三番五次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剩下的......真的只能靠自己的毅力生生挺过来。
更何况,前儿他也正失了不少血,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又......军医垂眸看着倒伏在榻上虚弱不堪的楚临秋,不禁于心中暗自感慨,这楚大人不免也太多灾多难了,只盼望他能吉人自有天相,否则......元帅大人怕是也垮了。
楚临秋就这么躺在马车里,被万余人一路浩浩荡荡护送回了就近的物华城。甫一进城,他便受到了不少关怀,将士们均面带愁意,无不忧心地目送他们这阵子的主心骨昏迷不醒被抬进公衙。
“元帅!您的血流了一路,还是去处理一下罢?再这样下去的话,右臂恐......”
“不过一臂,废了就废了。连个人都护不好,要来何用?”由于失血自责,萧岑的声音极为暗哑,整个人的状态也显得糟糕透顶,仿佛下一刻也要倒下去似的。
属下们都目露担忧地看着他,其中,左副将只轻声说了一句,“大人若是醒来,知道您这般折磨自己,连伤臂都不肯好好对待,恐又要心疼得不肯好好休养。到那时,还真不知是折腾谁?”
“是啊!”此话像是打开了闸口,一时间谁都要来劝几句,“大人心重,怕是又要多想了。元帅您就这么忍心吗?”
“军医说他心脉素弱......”
“您这伤臂若是没有及时处理,真有不顶事的风险,到时连枪都拿不了,又如何保护我们大人?”说话的是缓过来的庄校尉,他见萧岑失魂落魄了一路,现在还隐隐有将罪过揽到自己身上来的架势,这才忍不住开口。
萧岑也正是听了这话,才肯把右臂递给凑过来的军医任由他处理,只是人依旧盘腿坐在地上倚靠床柱,另一只手也不曾松开床上人。
楚临秋伤及后背,因而只能半趴着不能平躺。此时的他头歪向一侧,双目紧闭,被冷汗濡湿的鬓发也就这么紧贴着脸颊,整个人由此显得孱弱温驯,较清醒时少了几分凌厉。
倒是让人万分心疼。
为上药方便,他光/裸着上身,薄被盖住腰以下,露出大片白纱及上面星星点点的血迹。
“九商,求你可千万要没事......你会醒来的......对吗?方尹已被我亲手射杀,首级如今正高悬于这物华城门口示众。待你稍好一点后,我便扶你去看......不过你得多加些衣裳才能踏出那道门槛,别凉着了......本来身子就不康健,这回更是元气大伤了。”说到这儿的时候,萧岑免不得轻轻叹了一口气,“对了,那传假信之人,亦被庄时逮回来了。交予你处置,好不好?车裂?腰斩?本侯真觉得......无论此人受到怎样的对待,都无法补偿我家九商。”
“苦了你了......楚郎啊,本侯说了这么久,口唇都干了,你便勉为其难应一句罢?”
“......”
“对不住......没留神又让你护了我一次......下回可不可以打个商量?你不要再这般神通了,好让我也表现一回......”萧岑突然低头,在楚临秋干枯的唇瓣上吻了又吻,末了还意犹未尽,想要以舌撬开他的贝齿。
连日来他皆是如此这般将黑漆苦涩的药汁哺进那人的嘴里,早已驾轻就熟。
楚临秋那时起了高热,俞太医等人用尽各种办法皆不能使之消退,也药石不进,几乎熬不过去。最终还是萧岑发了疯似的给他灌药,这才勉强把人又从鬼门关扯了回来。
萧岑现在守在床边是半刻也不敢松懈,因为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楚临秋又会出现什么状况。俞太医说他太过虚弱,随时都会有性命之虞,即便醒来亦不能掉以轻心。
“楚郎?楚郎?!俞太医......快看他怎么了?!”
楚临秋自方才起就有些不对劲,他的额间流了太多冷汗,眉心紧蹙,整个上身都在无意识扭动,好似正经历着什么痛苦。
萧岑忧心他后背的伤口会因此裂开,赶紧按住他的肩膀,不想还是摸到了一手的冷汗。
“楚郎?!再这样下去他受不住的......俞太医,他这究竟是怎么了?!”
“不好!”俞太医捏着楚临秋的手腕小心翼翼将其放回床上,面色凝重摇头道,“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是毒发了。”
“毒发?!”萧岑惊叫起来,险些从台阶上蹦了出去,“毒......怎么会?那怎么办?”
“药!大人有日子没吃药了!快拿清心丸让他服下去!”
“......什么清心丸?”萧岑跌坐在地上,直愣愣地看着俞太医弯腰俯身在楚临秋的衣物里不停翻找,后来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扑过去,在边上拾了个青瓷瓶攥在手心,“是不是这个?!”
“没错!侯爷快打开!倒出两粒......”
“没有了......”
“没有?!不可能!”俞太医劈手夺过那个瓷瓶轻摇了下,发现里面果真空空如也,不免神情大变。
“怎、怎么办?九商!九商!你觉得如何?是不是很难受?”
楚临秋现在的模样糟糕透了,整个人像刚被从小溪里捞上来的一般,不仅如此,他的双唇也已经被自己咬出了一道道可怖的血痕,此时还在往外汩汩冒着血珠。
萧岑心疼极了,恨不能以身代之,他几乎把楚临秋的上身紧紧搂在怀里,不停安慰道,“没事......没事......很快就不痛了......你若实在疼得狠了,不如就咬我的手腕!”
第五十二章告示
谁知楚临秋即便意识全失疼痛难耐,亦不肯张嘴去咬萧岑的皮肉,反而偏头避过,只是挣扎得更厉害了。萧岑环抱着他的上身,都能感受到他的战栗。
“九商?九商?没事的......很快就好了......俞太医!现在究竟要如何?!总不能让他这么生捱着吧?本侯限你一刻钟,马上想个法子出来。”
“清心丸是何时吃完的?这可是唯一救命的药。没有了它......”
“本侯怎么知道?!”萧岑不耐烦地截断他的话,“尔等不是一直伴他左右?连瓷瓶空了都没有察觉!俞太医!你老实与本侯说,九商的毒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有时服了药还会呕血?不服又会怎样?是不是会......”死。
“侯爷恕罪。”俞太医眼眸低垂,并不敢看萧岑铁青的面色,“下官不能说。”
“......他对你有再造之恩,你就是这般报答他的?翰臣说,截到了你的一封密信,里面全是九商的日常起居,包括那药用了几颗、效用如何。如今你还用问本侯?!”
“......”
“你写给谁看?天子?”
“侯爷,下官有一良方,可暂且缓解大人之痛。这就下去熬药。”
“站住!本侯说的话,太医大人全当没听到吗?”萧岑一面慢慢抚摸着楚临秋的鬓发,一面瞪视着俞太医试图落荒而逃的背影,“你若确是天子耳目,最好现在就离开物华城。否则......就勿怪本侯不客气了。”
“......侯爷,现在当务之急是先让大人缓过来,余下的,下官自会如实以告。”话音刚落,俞太医的身子先是微不可察地晃了晃,随后他便快步走到桌边,提笔在摊开的纸上落下四行字,紧接着当真出去熬药了,只余下萧岑一人陪着已近极限的楚临秋。
楚临秋整个人热度又上来了,如今摸着十分烫手,险些吓坏了萧岑。但萧岑好歹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在短暂的失措之后,他很快就命人打水进来,亲自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擦拭床上之人的脊背,间或却是掉了几滴泪下来。
“九商?九商?忍一忍......药很快就来了......不痛了......很快就不痛了......楚郎?楚郎!我答应你,只要你挺过来,便、便什么都依你......”
“你还说要与我策马十里长亭路,如今竟是要食言吗?”萧岑单手扒着床沿,于楚临秋耳边轻声说着。他右臂上的伤此刻也赶来凑热闹,一阵钻心的疼痛袭得他险些歪向一边。
许是被折腾得受不住,楚临秋的眼皮掀了掀,但很快又阖上了,似醒非醒,不仅如此,他干枯的唇瓣还不时开合,不知在发出怎样的呓语。
萧岑凑近了才勉强听清那人是在念叨,“侯爷,危险”,一时间,他也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感觉,只是眼睛有些酸涩。
“九商......”他慢慢俯下身去,在楚临秋被汗浸湿的额上印上一吻,“快些好起来罢......我们赢了,你也要挺过去才是。”
此次毒发虽说被俞太医一碗救命的药强压下去了,却仍使楚临秋病中更伤了根本,以至于他连续好几个日夜都是高热不退,几乎再度踏入鬼门关。
两位太医及军医们围在一旁商议不出个所以然,最终竟连“张贴告示以觅良医”这样的馊主意都提了出来。
萧岑在上房里大发雷霆,险些抽出悬挂在壁上的刀,把跟前这几个人都砍了,幸而被翰臣几人紧紧抱住。
“元帅!元帅您冷静一点!不若我们就听俞太医的吧?!”
“......在十城张贴告示?莫说大海捞针,就是找到了这个人,我九商焉有命在?你们一个个的......没有半点用处......”
“元帅!!!”
“......”萧岑挣脱那些人的桎/梏,摆摆手踉跄地走回到床边坐下,双目红肿紧盯着楚临秋那张憔悴的脸,再次出声问道,“当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元帅,下官......”
“你住口。”萧岑突然哼笑了一声,抬眸别有深意地看了俞太医一眼,紧接着便移开视线,“你这究竟是无能,还是不想救?”
“元帅。”俞太医没有丝毫犹豫地撩了衣摆跪下来,“您说得对,大人于下官......唉,下官真是......无能为力了。”
“元帅!您拿个主意吧!快救救大人啊!!!”也不知是谁先起了头,转瞬间这一屋子的人,竟是跪倒了大半,他们大多是楚临秋原先的部属,抑或是新军副将,而萧岑在漠北的旧部呢......本不想跪,左右看看后终是在翰臣的带领下也矮下了身。
庄校尉倒是不多话,只抬头默默地盯着床上的身影。萧岑被那样的眼神惊了一跳,下意识握紧了楚临秋的手,他突然想起一人可救命,然那人尚不知云游何方。
对了,西川......那人是真在西川吗?还是早已离开?无论如何总要放手一搏,万一上天垂怜呢?
打定主意后,萧岑于桌前亲拟了一道告示,命属下连夜张贴于西川各郡各县。
他本只抱些微希望,不料翌日竟真有一仙风道骨的老者找上门来,直言自己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元帅!来人自称云微!是刘先生的师傅!我们要不要......请他进来?”
“......”萧岑闻言却是轻叹口气,并不立即起身,而是背对着他们慢悠悠地问道,“那他可答上本侯所出的暗谜?”
庄校尉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不知说了什么,萧岑便面露喜色,霍然起身疾声道,“那还不快快有请!!!”
“九商......九商......我们有救了......”
第五十三章宣诏
此时已是深秋,寒冬将至,距离楚临秋山谷受伤,竟是悄然淌过了十余个日夜。这些天里,他除了前儿毒发疼痛难忍外,就再也没有睁过眼,始终无知无觉地半趴在床上,安静得吓人。
萧岑担心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睡了过去,抓着搭在床沿的手也没敢阖几次眼,一直到那“云微先生”过来下了几针之后,才显而易见地放松下来。
“先生,您可能试出他体内之毒?可有法子根除?”萧岑是在挥退了众人,并将门窗紧闭后,才敢揪着老者的衣袖问出这句话。
他双眸中的急切之情,几乎快要满溢出来了,“先生,您倒是说句话。是死是活,总要给个痛快。”
“元帅莫急,且听老夫细细道来。”老者嘴角微翘抚着他的美髯快速说道,“此毒名唤‘断魂骨’,由七七四九味药调配而成,发作时蚁蛆钻心,剧痛难忍,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其到后期也会逐渐侵蚀五脏六腑。换言之,人虽还有一口气在,却如同一具躯壳,内里全烂掉了。”
“什么?!这......”萧岑一听如此严重,更是下意识握紧了楚临秋的手,“先生,九商就拜托你了。”
“老夫若出手相救,不知元帅以何为报?”
“这么说,先生是真有一救之力?!”萧岑并不急着回答云微的话,而是略显激动地反问了一句。
“自然。只是草药难寻些,并非完全无解。”云微说着,便径直走到桌边挥笔落下龙飞凤舞的几行字,“元帅若能在三日内寻得这十七味药材,老夫则自有办法救你心属之人。只是他被剧毒折腾太久,即便救回来了,也恐终身与药石为伍,且少做点灯熬油,动武纵马等事。”
说话间,云微又回到了床边,动作利落地将扎在楚临秋肩背及头颈各处大穴的银针悉数拔出,拢在手心。
许是心头一颗大石落下,萧岑觉得楚临秋的面色较之刚才要好看了很多,整个人不再泛着死气。
“先生,那他的伤......”
“这是小事。”云微再度俯身摸了摸他的脉,突然开口说道,“老夫方才提及之事,元帅尚未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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