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又不高兴了,喊了常公公,去尚书房考校皇子们的功课去了。江瑗趴在客栈的桌子上,心里有点七上八下,也不知道季玦考得怎么样。他考完后才想到,他名义上的这个爹心眼极小,可能要为那两句诗喝醋,不知道他会不会牵累到季玦。如若是他自己考试,他也断不会这般紧张的。他还蛮想见季玦一面,哪怕一面也好。第20章季玦看着身边的小丫鬟为他更衣。金银她娘生病了,金银请了事假,和元宝一起去照看她娘,今天五殿下的各类贴身事宜,都是珍珠顶上的。珍珠帮五殿下系着带子,手却一下一下,抚在五殿下领口,有一搭,没一搭,若即若离,很是轻柔。季玦觉得珍珠的手不太老实,但又不好确定,珍珠是不是无意的。珍珠好不容易有了挤掉绿绮的机会,整个人简直要倾到五殿下身上去。季玦感觉胸前有一片柔软,猛地退后一步。他有些无所适从。若是真正的江瑗,他碰上这种情况,是怎么处理的?季玦想了一下,才发现江瑗并没有告诉他。他盯着眼前含羞带怯的珍珠,陷入了沉思。珍珠见五殿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心中窃喜,觉得自己还有戏,拉开了衣裳的系带。季玦一惊,非礼勿视,他赶忙闭上了眼。当他再睁开眼想喝退珍珠时,却看到了眼前钱二郎放大的脸。换回来了?太好了。他松了口气,接下来的事情,就让江瑗自己解决吧。怪难为情的,他想。江瑗受到了惊吓。他一阵天旋地转,就看到面前宽衣解带、欲要亲他的婢女。你是谁?!他脱口而出。婢女闻言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向江瑗。江瑗摇了摇脑袋,才觉得清醒了一点。他仔细盯着珍珠的脸,半晌才把人认了出来。珍珠?珍珠咬着唇,点点头。江瑗冷着声线,平静道:把衣服穿好。珍珠乞怜地看着江瑗,还是不动。她眉眼含情,眼波秋水流转,又因为年纪尚小,透着股花骨朵一般的稚嫩之气。那含羞带怯的一眼,能让世间大部分男人酥了骨头。江瑗又问道:你是去岁皇后娘娘赐下的?珍珠娇着声音答了声是。我倒是想进宫问问皇后娘娘,她宫里的人,都是这般寡廉鲜耻吗?他正说着,就听门吱呀一声,绿绮推门进来了。怎么搞的?江瑗抬起下巴,询问绿绮。绿绮眼睛一扫,就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她只好解释道:金银不是回家了吗,本来是玛瑙替她,这个珍珠给玛瑙下了药,元宝也不在,代班管事儿的让她顶了金银的活儿。你又是干什么吃的?妾有罪。绿绮向五殿下行了个礼,笑盈盈地揪着珍珠的领子,把珍珠拎了出去。把珍珠越拎越远后,她陡然收了笑模样,掐住了珍珠的下巴。周围还有丫鬟仆役在洒扫,她也不给珍珠留情面,问了一句:你说,我美还是你美?那丫鬟打了个激灵,勉强回道:当然是绿绮姐姐美。绿绮冷笑一声:金银在的时候你乖乖的,金银一走你就作妖,怎么着,你只认金银不认我?不不是。我怎么会不认绿不是?没有我美,你也敢勾引殿下,你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配不配得上我?妾妾什么妾,我今天只把你撵出去,你要记得我的恩德。几个看热闹的小丫鬟不嫌事大,喊了一声:绿绮姐姐英明!然后她们咯咯笑成一团儿。那些笑声异常刺耳,像是在把珍珠当猴子看。珍珠终于忍不住了,抬起头,刀子般的眼神侧向绿绮:撵我?你一个被养在府里的歌女,你也配撵我?周遭窃窃私语的声音顿时静了下来。几个婆子走过来,就要把珍珠往府外拖。你们敢!珍珠抬高音量,原本娇俏的声音陡然尖利。绿绮上前几步,低下头,贴着她的脸,长长的头发落下来,低语道:你要是能勾着殿下上床也就罢了,我还认你是半个主子,可你这个废物既然勾不到,我又有什么不敢的?她声音温柔,语调却含媚,这段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暧昧地像是在跟她上床。珍珠又嫉又恨:我可是皇后娘娘宫里出来的!那请您回去找皇后娘娘罢。绿绮摆了摆手,珍珠就被拖了下去。皇后可真烦,绿绮心想,她管什么皇后不皇后的,她只认五殿下。手上沾了珍珠脸上的香粉,她拿起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她慢悠悠往五殿下那里走。一个管事婆子向绿绮那边努努嘴,对着手底下刚来的洒扫丫鬟们道:看见了吧。几个丫鬟点点头。她们个个貌美,环肥燕瘦,各有风情,都是其他各府的人送来的。老身可好久没见过这场面了,没想到那个珍珠姑娘来得晚,认不清绿绮姑娘的厉害,又让老身看了场好戏。管事婆子笑吟吟道:你们要晓得,在五殿下府里,想飞上枝头,就要先越过这位姑娘。几个小丫鬟缩了缩脖子。撞在金银姑娘手里还好,撞在绿绮姑娘手里这次只是把她撵出去,确实给了情面。丫鬟们面面相觑。对于她们这些人来说,撵出去等于去了半条命,这也算留情面?殿下就喜欢绿绮姑娘这种的。丫鬟们又想起了绿绮那张脸,和绿绮那个人。她靡颜腻理,放狠话时也美到令人移不开眼睛。绿绮姑娘是条艳丽的毒蛇。绿绮姑娘今年十八,花期还长,你们还有的熬呢。管事婆子又笑了一声。绿绮耳力极好,自能听到管事婆子都说了些什么。她今天把珍珠拉到这里,也是为了敲打这些不安分的。绿绮想到了季小郎君那个人。气度高华,哪里是珍珠这小妮子比得上的?她被管事婆子那句殿下喜欢绿绮姑娘这样的给逗笑了。要是她们都学她,岂不是越学越偏?她笑得恶劣。她想到季玦那张冷得像冰一样的脸,和金银嘴里说的,殿下那一身的伤。殿下其实喜欢这样的。季小郎君在床榻上,恐怕是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应该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古怪癖好?她仿照管事婆子,在心里来了一句:季小郎君今年才十五,花期还长,你们还有的熬呢。她都有些同情珍珠一类的这些丫鬟们了。她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诡异思想甩出去,想别的事情。我们这一行,出了两个男人,都这么会勾人的吗?噫这不是戗行了吗?她又笑了出来。她回去推开五殿下的门后,五殿下还坐在那里黑着脸。好殿下,是妾的不是,最近盯着季那边,把府里疏忽了。她又向江瑗请罪。江瑗听她说起季玦,终于有了点反应,喝了口茶。你说江瑗的脸上满是懊恼。殿下怎么了?绿绮温声细语。你说他会不会误以为我不正经白日宣淫?你说他会不会误以为我不正经白日宣淫?绿绮愣住了。殿下这是害相思病,病傻了吗?她只好开口劝他:您不告诉他,妾也不告诉他,他又怎么会知道呢?五殿下怅惘地看了歌女姐姐一眼,叹道:算了,你不懂。行吧,我不懂。你有什么事儿吗?江瑗捧着茶盏问。文华殿传出消息了。江瑗放下茶盏,坐直身子。只知道是一甲,至于是哪一名,我们的人没探查到。江瑗点点头,笑道:我就知道!他似乎把他刚才紧张的样子给忘了。季玦,唐安,方朗。绿绮说出这三个名字。江瑗又瘫回去,揉了揉眼睛,道:不出所料。再没什么事了。绿绮说着,就要退出去。江瑗叫住她,说:嗯你向他递句话,我没有那个什么。你没有什么?绿绮疑惑地盯着江瑗,请求明示。江瑗恨铁不成钢地看向绿绮,脸憋得通红。绿绮再次以眼神示意江瑗,让他说清楚。江瑗气急,道:你给我出去!你这个傻绿绮估摸着他要说什么不好的话,约莫是傻玩意儿这一类的。只不过出于良好的教养,又生生收住了。她老神在在,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帮江瑗关好门。到底是谁傻呀,别人明明不知道,非得上赶着告诉别人,这不是有病吗。她笑着离开了。同僚眼看就要金榜题名,她得备一份贺礼不过自己本来级别比季玦高,这家伙一步高升,差不多成了自己的半个主子,自己再备贺礼,合适吗?绿绮苦恼着。她不懂。江瑗想着,摇了摇头。他还在生气,不是在气绿绮,而是在气那个珍珠。青天白日的,自己的婢女勾搭自己的朋友,这太失礼了。江瑗气珍珠勾引季玦。
这太失礼了他又重复地想了一遍。就算珍珠不知道,把他当成我,这也太失礼了。府里就这么点人,就这么点事儿,绿绮都管不好,想来是没怎么用心。该给绿绮扣月钱了,他想,绿绮也太懈怠了,不光懈怠,还讨人厌。第21章日子很快就到了三月十八。这一天季玦起了个大早,再次入了奉天殿。他与唐安在大殿前相遇,互相对彼此点了点头。各个贡士肃立在一起,期待着蟾宫折桂的那一刻。皇帝高坐明堂,扫视在列的举子们,虽然他们微低着头,他也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季玦作为会元,站在最前面。他一身青衣,立如芝兰玉树,整个人像是雨后的竹子脸上的病气也难掩他华彩。皇帝突然想起来,这个才学气度无一不好的少年郎,今年才十五岁。昨日御史台弹劾皇子们有伤体统,说五皇子和二皇子闹了口角,皇帝一听,才知道两个人在戏园子里碰上,为了个戏子争风吃醋,互相斗富。老二是个好的,至于老五皇帝下了朝一问常公公,才知道老五平日里寻花问柳,就差自己跳上戏台下海去了。再一问,还问到花朝节西市的盘口是老五私底下开的。皇帝只觉得江瑗没个正形儿,愈发给自己丢人。同样是十五岁,人家季小郎君皇帝正想着,便看到江瑗低眉顺眼,站在礼部尚书身后江瑗领着侍郎的差,画卯都懒得去,今日怎么转了性子了?皇帝憋着气,不再看他,喊了声传制。传制官很快唱起名来。一甲第一名唐安。唐安出列行礼,礼数周全优雅,气度淡然洒脱,当真不堕唐氏之名。贡士们心里七上八下,也无意去欣赏他的美姿仪。一甲第二名方朗。方朗和唐安年岁相仿,周身一股书卷气,宽袍大袖更衬得其方正儒雅。今年的一甲三名不仅年少,且都赏心悦目。一甲第三名季玦。季玦出列,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了江瑗站在其他人后,对他眨了一下眼睛。季玦笑了。皇帝便觉得探花郎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也少年心性,终于有了一些活气儿。待传制官唱毕所有新科进士的名字,又挂完皇榜,季玦一行人便可以离开了。本朝初创科举,虽说选官制混杂,但进士们也算金贵,出了奉天殿,便有早已备好的车马送他们游街。众人互相道喜,唐安一马当先,春风得意。季玦跟着跨上马。他们今日,要游遍盛京九街十陌。而传鲈大典还未结束,江瑗听着大臣对皇帝的贺词,只觉得越听越急,那贺词冗长无用,歌功颂德,却生生把他拖在了这里。他本想亲眼看完传制官为季玦唱名,又亲眼看季玦打马游街的。好不容易听完了贺词,传鲈大典正式结束,江瑗欲走,却又被叫住了。和你二哥斗富好玩吗?皇帝问。江瑗这就知道,他要耽搁一阵了。.季玦打马过长街,仪仗之外,人头攒动。新进士游街,可是三年一次的盛事,家中有读书人的都想出来沾沾喜气,适龄的女郎们坐在油壁车里相看夫婿,老百姓们也乐得看看热闹。一甲们不同往年,竟都是少年英才,相貌也好,探花郎骑在马上,那叫一个仙气飘飘。不知谁家的姑娘把帕子掷在季玦身上,很快,又有谁扔来了香囊。状元郎和榜眼也未能幸免,随着气氛越来越热烈,周围人连果子都往他们怀里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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