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如何能让他们这些人服气?尤其是九殿下夙九兮,九殿下生性阴狠,喜怒无常,在军营里是出了名的,否则士兵们也不会私底下将他称作蛇蝎美人,平日里他们这些人稍有不慎,便可能惹来夙九兮一顿责罚,结果觅寻那个小白脸在九殿下营帐里进进出出,居然到现在一点事儿都没有。士兵们越想心里越不服气,对觅寻这个非我族类就更没好脸色了。除了少数几个受过觅寻恩惠的士兵,大多数人开始排挤觅寻,吃饭的时候故意少给他饭菜,看见他被夙九兮踢出营帐外还要上去冷嘲热讽一番。穷书生做起富贵梦,想得倒美!很显然他们觉得觅寻这个穷酸书生之所以这么费尽心思的讨好九殿下,无非是想攀夙九兮这根高枝。觅寻抖了抖衣袍上的灰,懒洋洋地斜了他们一眼,潇洒离去。气得一干士兵在原地跳脚。说到底他们这些人也只能过过嘴瘾,暗地里搞搞小动作,也不能真正拿觅寻怎么样,且不说觅寻不知怎地得了林副将的意,有林副将护着,更重要的是他这个人看上去总是笑眯眯的,斜着眼睛看人时还真有几分唬人的气势,那双浅灰色的眸忽然正正经经地瞅着你,直瞅得人遍体生寒,小腿发软。邪了门,就是九殿下这么个阴狠的主也不曾给人这么大的压迫感。觅寻离开夙九兮的营帐,轻车熟路地去了林守的营帐,掀帐时朝里面的人笑说,林兄,在下又来叨扰。连日的相处让觅寻与林守一见如故,两人很快便以兄弟相称。林守似乎早已料定他会来,连地铺都早早准备妥当,看见他入帐来,便淡笑道:觅兄何必客气。一番梳洗过后,觅寻再一次躺在了林守帐中舒适温暖的地铺里,正要闭上眼睛入睡时,在黑暗中忽然听得林守清淡的声音。你可知夙九兮为何会受贬至此。略有耳闻。觅寻像大猫一般满足地躺在自己温暖的窝,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九皇子夙九兮谋逆不成反被人告发,以至于被贬戍至此的事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一来便已听说,因此对于林守这一句突然而然的话,觅寻没怎么放在心上,甚至搭话时连眼皮也不曾睁开。他身边最不缺的便是美人,只消一个眼神便多得是知情知趣的美人主动缠上来,二十七年来,他还从没有对哪个美人这样上心过,结果围着那位美人转了一整天,临了了还要被他一脚提出营帐外,觅寻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魅力下降了。他需要温暖的被窝来安慰安慰他这颗受伤的心。正当觅寻不打算在接话茬时,床上的人静默了一瞬,换了个方式,道:你可知九殿下为何要活剐宋渐声。宋渐声出卖他。觅寻轻飘飘地说,仍旧没有睁开眼睛。你错了,以当日九殿下对宋渐声的情意,仅仅是出卖又怎会让他下如此狠手。真正原因是林守那双黑沉沉的墨眸里闪过一丝幽深难测的光。宋渐声正是那个说动夙九兮谋逆的人。觅寻一下子睡意全无。林守在他皱眉时,冷笑道:换句话说,夙九兮正是为了宋渐声才会谋逆,结果反被他告发。也就是说,从夙九兮为了宋渐声谋逆到最后反被宋渐声告发以致贬戍边疆,整件事情全是有人在背后精心策划。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是有人利用宋渐声来陷害夙九兮。觅寻从小便和权谋打交道,深谙其道,惊讶过后心里便推测出不少,忍不住道:是谁?林守像是听到了一句笑话般,嗤笑道:能出动丞相之子,你以为还有何人有这样大的本事。只有一个人,炀国当今圣上。世人只知宋渐声忽然某一天便勾搭上了冷宫的九皇子,却忘了冷宫是什么地方,闲杂人等岂能轻易接近,况且九皇子出身卑微,还是炀帝最厌恶的皇子,与他交好百无利处,说不准反惹一身骚,宋渐声无缘无故接近九皇子,且顺利进入冷宫。全是因为这座皇宫主人的授意与默许。细思极恐。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一个父亲如此不费余力的加害自己的亲生儿子。觅寻脸色微变。你是想说虎毒不食子吗。林守像是瞧出来觅寻的不解般,淡淡说道:虎毒不食子的前提是,那得是他的子。语气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觅寻大惊,你是说夙九兮夙九兮之母贤嫔本是娆国五公主身边一名侍女的事,相信你已经听说。觅寻点了点头,林守继续说道,世人只以为炀帝是恨娆国毁约,送来一名小小的侍女和亲伤了他帝王的颜面,所以厌恶贤嫔母子,却不知那名侍女送来时便已非完璧之身,而且在短短半月之内,便怀上了九皇子。这番惊涛骇浪的话被林守不徐不疾,淡然如水的说出,语气平淡得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一般。而当年,娆国的十四王爷与一名侍女打得火热,那名侍女正是夙九兮的母妃,贤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觅寻隐约觉得,林守在说完后有意无意地看了自己一眼,那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意味,觅寻只顾着细究他话中的含义,反放过了他这古怪的眼神。林守说得事他的确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那个女子就是夙九兮的母妃。若按林守所说,夙九兮很有可能是十四皇叔的种,若真如此,那夙九兮岂不成了他的堂弟。觅寻嘴角抽了抽。平白无故多出这么一个堂弟来,觅寻有些郁闷。若真成了自家人,这叫他怎么下得去手。觅寻在心里暗戳戳地给他那个风流成性的小叔叔扎了无数根银针后,才颇有疑惑地问:既然这样,炀帝为何不赶尽杀绝,而是只贬戍他?没有人比觅寻更清楚堂堂帝王家对血统与颜面的看重。林守看了他一眼,道:一来是三皇子的苦苦求情,二来这些事情说到底都是捕风捉影,炀帝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九殿下并非他出。所以便设计让夙九兮一辈子远离京城,眼不见为净,果然是帝王作风。觅寻若有所思,半响后脸色恢复成一惯慵懒的模样,一双浅灰眸探究地盯着床上的人,用懒洋洋的声音道,比起九殿下身上的秘密,在下更好奇林将军告诉在下这些是何用意。他可不认为是今晚林守睡不着觉,单纯得想找个人聊聊天。与林守几日接触下来,知此人内敛而沉稳,并非轻浮轻躁之人。林守默了默,暗色中看不清他是何神色,只一双幽深如墨的眸渗出几分古怪之色,转瞬既逝,隔了半响,淡淡道:我只是提醒你,九殿下不是一个好惹的人,觅兄年少风流,也该有个分寸。这一番话听上去像是他受了军中的风言风语,旁敲侧击地提点他。觅寻倒觉得里面另有文章。林守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其实只是为了透露给他一件事,夙九兮很有可能是娆国的人。为什么要特意将这件事透露给他?觅寻眼前闪过一丝浮光掠影,快得叫人抓不住。再去看他,林守已经侧躺过身,披被而眠,只留给他一个沉默的背影。觅寻笑了笑,道完一句多谢林兄提醒后,跟着闭上了眼睛。这一觉却是怎么也睡不踏实,翻来覆去,脑子里想的全是林守那番话,倘若夙九兮当真是十四皇叔的种,这可不太妙,娆国皇室什么都能容忍,唯独不能容忍兄弟阋墙这样的丑事,这是祖上便定死了的规矩,凡有后世子孙做出秽乱宫廷之事,无论是谁,一律贬为庶民。在这件事情上,天子与庶民同罪。可这快要到嘴的鸭子,他实在不想吐出来。况且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这么合自己口味的美人,实在舍不得放手。就这么翻腾到了后半夜,觅寻忽然一骨碌爬起身,看了眼床上床上没有动静的林守,确定他陷入深睡后,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帐篷。此时夜深人静,边疆的夜空格外高阔,云层上只点缀着一轮冒着寒光的圆月,远处被浓浓的夜雾笼罩,一片朦朦胧胧。觅寻走出军营半里,在一个小树林里停下脚步,他身旁跪着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黑衣黑剑,连脸上都蒙了一块黑布,看上去像是专门行走在夜间的刺客一般。主子黑衣人抱拳恭敬地说。觅寻的目光越过黑衣人的肩头,眺望远处隐约叠嶂的山峦。叫暗夜阁去查一查炀国九皇子夙九兮的身世。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久居人上的气势。是话音刚落,刚刚还跪在觅寻脚边的黑衣人顿时消散无踪,整个树林空空荡荡,只剩下觅寻一个人颇有闲情逸致地赏月。第7章好自为之自从觅寻知道夙九兮很有可能是他的亲堂弟后,再见他时心里便发怵,有点类似于你好端端的追求心上人,忽然有个人蹦出来告诉你,那是你的亲妹妹!稍不留神,一点乱伦淫秽的帽子便扣了下来。觅寻处在这么不尴不尬的境地,实在有些为难。虽说对夙九兮仍是一副体贴入微的模样,恨不能时时刻刻都粘在他身边,可这光叫人看着却不能吃到嘴里,也着实让人心焦。除此之外,觅寻心里还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之前见夙九兮身穿银龙铠甲,身姿修长挺拔地玉立在军案旁,神情认真地盯着羊皮地图,露出一截优美而又莹润的脖颈,觅寻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往下腹窜,满脑子尽是些不可描述的思想,只想将他压在身下狠狠的欺负,现在反倒有一种长辈看晚辈的心态,颇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平日言语里也少了几分轻佻,多了几分循循善诱的教导,好像真将他看做自己的堂弟一般。夙九兮也被他怪异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然,尤其是之前觅寻动不动便出言调戏,现在忽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他反倒有些不习惯。夙九兮看着一旁拿一种慈爱目光瞧着自己的人,只觉得鸡皮疙瘩都快要被他看出来了,殷红的唇抿了抿,欲开口说些什么,最后什么也没有说。之后几天,觅寻再也不曾踏足夙九兮的帐篷。替夙九兮送一日三餐的也换了别的士兵,到了第三日,夙九兮无意间问起,那士兵搁下盛放着饭菜的托盘,恭敬得回道,觅寻正忙于训练雪花骢。那士兵似乎平日里没少拿这件事说笑,见夙九兮提起话茬,掩不住满脸的幸灾乐祸。这也难怪,明日便是觅寻与夙九兮约定好的七日之期,结果觅寻今日才开始训练,就算是临时抱佛脚也没有他这种抱法的,再说驯马的事岂是一朝一夕可成,军营里的士兵本来就不满觅寻一来便得了九殿下和林副将的意,现在就等着明天看他笑话呢。夙九兮将士兵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看在眼里,嘴上虽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微微不舒服,冷色叫他退下。由于夙九兮喜怒无常的性格是出了名的,所以士兵见他冷了脸也没有多想,只是战战兢兢地往营帐外退去。且慢身后忽然传来夙九兮清冷的声音。士兵折回身,低头道:将军还有什么吩咐?夙九兮沉吟片刻,道:近来褒军可有动静?回大将军并没有。夙九兮点点头,继续监视,一旦发现褒军异动,立刻来报。是士兵退下后,夙九兮稍稍松了口气。自军事图丢失已有十天,到现在仍不见褒军有所动作,看来军事图并没有落在褒国手里。至少现在还没有。可若不是褒国的人,究竟是谁偷了军事图,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夙九兮陷入沉思,下意识地去端茶喝,伸手却摸了个空,桌案旁空空落落,什么也没有。他怔了一怔。忽然想起为他泡茶的那个人此刻正在马厩里驯马。夙九兮有些不习惯地收回手,仍看了半会儿军书,竹筒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就像蝇头苍蝇一般看得他心烦意乱,索性便搁下手里的竹筒,出营帐找杯水来润润嗓子。与此同时,觅寻正手拿湿淋淋的棕色长毛刷,与那匹膘肥体壮、通体雪白的雪花骢僵持,铜铃大的马眼瞪着人眼,马鼻子里发出低低的吼声,不时喷发出愤怒的热气。其实觅寻只是想给它洗个澡而已,介于马厩里的气味已经到了他捏着鼻子也忍不下去的情形,这才屈尊降贵来给一匹马洗澡。

谁知道那匹雪花骢非但半点也不领情,反而非常有敌意地瞪着他,觅寻觉得自己很无辜。雪花骢觉得自己更委屈,先是被莫名其妙的饿了三天,接着便出现一个奇奇怪怪的人拿着它当小狗逗,搞清楚没有,它可是有脾气的!好吧,马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它又不是赤兔那个笨蛋,鲜美甘甜的草更重要。结果还没安生几天,这个奇奇怪怪的人突然往它身上泼冷水,还在它哆嗦不已的时候拿一样刺刺的东西往它身上刷,刷啊刷,刷啊刷。毛都快被刷秃噜了!没有了这身油光发亮的皮毛,它还怎么吸引小花,小红,小白,还怎么打败它的情敌隔壁厩的一匹枣红马,雪花骢越想越羞愤,抬起后蹄猛地一撅,坚决不肯再让觅寻碰它一根毛发。于是便造成了现在这种僵持的局面。觅寻与这匹不识好人心的马对视了一会儿,无奈地笑叹,谁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依吾看来,全不及畜生难养也。恩公?觅寻身后忽然响起这么一句话,原以为是喊错了人,等听到身后那人冲着他又喊了一遍恩公时,这才讶然地转过身,只见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瘦,模样憨厚的青年,身穿灰色布衣,后背背着一个小竹篓,看上去像是一个普通的商贩。觅寻素来过目不忘,凡是见过的人哪怕只有一眼也能留下深刻印象,很快便想起来眼前这个人是同他一起抓进炀国军营的几个商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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