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永安城中,皇宫里、官员家里,同龄的少年人不少,从小到大都是朋友。但只有韩悯会以为他没钱、没产业、没势力,把祖宅都卖了给他,就那么三张银票也惦记着要还给他。倘若只是为了韩家平反,可韩悯还会跟他说,输了也没关系,还可以捎带上他,一起逃跑。真诚又善良。及至大雪掩盖了韩悯的身影,傅询才调转马头。幼年相识,年少相知,韩家抄家的磨难,朝堂争斗的诡谲,暂且化作过眼烟云。他二人就在一句你放心与一句我知道里,各自定下各自的心意。*雪地里,韩悯骑着马,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州界石碑。石碑被大雪覆盖,隐约可见。傅询竟然把他送到了柳州的边界。古时文人求知己明主,韩悯自诩不算正统,忽然也有点动心。韩悯做西子捧心状:《三国演义》里,刘备送徐庶就是这样送的,本徐庶有点晕了。系统无奈道:没点出息。哪个文人受得了这个?哪个文人顶得住?你清醒一点!作者有话要说:韩·正统文人·悯:我顶不住了(胡言乱语)第6章韩家三子柳州与桐州离得不远。韩悯不与车队同路,只身一人,紧赶慢赶,两三日便到了。韩家被抄家后,又被贬回祖籍桐州。如今城中祖宅被抵押出去,一家人就住在桐州城郊外、一处僻静的小宅院里。回来时,正是清晨。他翻身下马,上了石阶,从门缝里往里看。白墙黛瓦,青石铺地。进门的院落不大,院里一棵梅花树,树下一个铜缸,缸中养着两尾红鲤鱼。正堂里没有人,墙上挂着韩家一位官居侍郎的先祖的画像。韩悯推开门,轻手轻脚地把马也牵进来。把马匹拴在梅花树下,韩悯绕过正堂,走过左边的走廊,到了偏厅。一面方桌,一个老人家坐在主位上,另有一个青年人坐在他左手边。桌上摆了些清粥小菜,他们正吃早饭。那老人家身材清瘦,仙风道骨,蓄着花白的山羊胡须,看见韩悯进来,指着他便要说话:悯哥儿韩悯连忙嘘了一声:爷爷。韩爷爷面露疑色,青年人低声解释道:爷爷,悯哥儿出去,没告诉娘。韩爷爷没太听清,张了张口:啊?青年把话再说了一遍。韩爷爷还是没听清:啊?什么?青年无奈,提高音量:他出去我娘不知道!韩爷爷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噢!这回听清楚了。家里所有人都听清楚了。韩悯听见厨房里传来好大一声响。他估摸着,是锅铲,或者是扫帚。随后便听见有人喊他:韩悯!妈妈喊了你的全名。韩悯看了看爷爷,老人家正捧着粥碗,认真地把粥吹凉。于是他站到青年身后:哥。青年名叫韩识,比韩悯年长半轮。如今细看,才知他坐在木轮椅上,想是不良于行。韩识握住韩悯的手,拍拍他的手背,让他放心。韩悯娘亲母家姓元,旁人都叫她元娘子。连襜衣都没摘,元娘子一边撸起袖子,一边冲出厨房。再喊了一声:韩悯!韩悯下意识站得端正,脊背挺直,双手贴在身侧,乖巧地应了一声:您的儿子悯悯在呢。元娘子怒道:你怎么敢喘口气:一个人跑去柳州!韩悯往后退了半步,兄长韩识拉住他的手,试图求情:娘,阿悯元娘子怒目一瞪:你怎么敢把马借给你弟弟!韩识一噎,缓缓地松开韩悯的手。帮不了了。韩悯磨蹭着步子上前,还没说话,便听韩爷爷问:啊?这是怎么了?元娘子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你大孙子把马借给你二孙子,他一个人骑着马,跑去柳州找定王。韩悯小声纠正:我不是一个人去,而且我是去赈灾。韩爷爷侧了侧脸:什么?元娘子加大音量:你的亲亲乖孙骑着马,去柳州找定王!噢。韩爷爷转头看向韩悯,却问,悯哥儿,你哥哥的马好骑吗?名副其实的亲亲乖孙。韩悯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我觉得很好。元娘子接话:我觉得不行。韩悯挪着步子凑过去:我当时问您和爷爷,你们分明说可以的。那时你问的是能不能先把城里的祖宅抵出去,可不是你能不能去柳州找定王。那筹到东西,自然要送过去的。元娘子辩不过他,只能打量打量他。韩悯张开双臂:娘,我没事,就是在定王爷那儿蹭了几天饭。总归人已经回来了,回来就行。元娘子面色稍缓,仍佯怒道:去换衣裳,洗洗手吃饭。韩悯应了一声,转身从左边的走廊离开。元娘子在他身后道:让佩哥儿也快起来,哪有让你爷爷等他吃饭的道理?韩爷爷笑眯眯道:不要紧,小孩子嘛,正是贪睡的时候。元娘子道:悯哥儿就是被你老这样宠过来的,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得跟定王私奔。韩识扑哧笑出声来,被娘亲一瞪,立即敛了神色,低头吃东西。*韩悯回了房间,随手把自己的小包袱丢在案上,再从衣箱里拿了干净衣裳换上。一边系衣带,一边走到床前。床前帷帐垂落,韩悯用铜钩挽起布帐。榻上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抻着手,蹬着脚,睡得正好。韩爷爷有两子。长子是韩悯的父亲,在韩悯十四岁的时候便过世了。次子便是韩悯的叔叔,前几年也走了,留下一妻一子。眼前这小童便是他的孩子,韩悯的堂弟,韩佩。他娘亲柳娘子身子不大好,所以常常是韩识与韩悯带他,韩爷爷有时也把他带在身边,教他识字念书。韩悯挂好帐子,在他身边躺下,把手伸进被子里,挠挠他的手心。佩哥儿,起来咯。韩佩原本还有些迷糊,听见他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睛,从被窝里钻出来,抱住他的脖子,扑到他身上。二哥,你回来啦!韩悯差点闪了腰,最后只好平躺下,放弃抵抗。回来了,回来了。二哥,你去哪儿啦?去柳州啦。柳州是什么地方?二哥去哪儿做什么?去找一个朋友。那个朋友和二哥很要好吗?小孩子说起话来,就是没完没了的疑问。韩悯道:你现在起来洗漱,等晚上我跟你说。他把小孩子从自己身上抱下去,拿被子把他裹好:外面太冷,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拿衣裳。韩佩抓好被角,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谢谢二哥。韩佩穿好衣裳,洗漱过后,先去他娘亲房里问了安,给娘亲奉茶端药。他娘亲柳娘子身子不好,入冬时又病了一场,而今渐渐转好。此时元娘子陪着她,害怕把病气过给韩佩,所以只留了他一会儿。之后韩佩牵着韩悯的手,去了偏厅。他奶声奶气地向人问好:爷爷,大哥,早上好。韩悯学着他的模样:爷爷,大哥,早。落座时,韩佩要黏在韩悯身边。韩识朝他招招手,要他过来:你二哥早晨才回来,让他歇一会儿,你过来,我帮你夹菜。韩佩看了一眼韩悯,跳下凳子,迈着短腿,哒哒地跑到韩识那儿去。韩识把他抱到位置上,给他舀了粥,又给他夹了些小菜。韩爷爷扭头看看韩悯,拿起筷子,也给他夹菜。你别吃醋,爷爷给你夹。韩佩五岁,韩悯大概也五岁?韩悯捧着碗,与爷爷靠得近了些。韩爷爷一面给他夹菜,一面问:柳州如何了?他一说这话,韩识也神色凝重地看过来。韩悯放下碗筷,才要回话,韩爷爷连忙摆摆手:你吃,你吃。韩悯便摇头道:柳州不怎么好。朝廷里是恭王在调度,恭王与定王爷素来有怨,所以韩爷爷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子,长叹一声:苍生受苦。韩悯忙又道:我送过去的东西也能顶一阵子,定王爷把所有的事情都办妥了,应当没事了。那就好。韩爷爷看向自家孙儿的脸,心疼道:在外边待了几日,眼圈儿都熬青了,吃完了就回去睡一觉。韩悯点点头应了。又静了一会儿,韩爷爷忽然问:文渊侯府的温言温公子,也在柳州?韩悯不知道爷爷为什么问起他来,只道:嗯,他在呀。怎么了?家里拖累你了,否则你也应当同温公子一样的。韩悯微怔,随后笑着道:那还是算了,爷爷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傅询关系不好,偶尔见一两次还行,总待在一起,非打起来不可。温言和他关系好,我就不太行。韩爷爷亦是笑道:爷爷忘记了。韩悯半撒娇道:傅询总在西北带兵,风吹土淹的,我才不去,我觉着我待在家里挺好的。是是,西北不好。韩悯顺势岔开话题:爷爷,我走时,你教佩哥儿念《仓颉篇》,现在念到哪里了?韩佩闻言,立刻皱起小脸,急得快哭了:二哥,我委屈巴巴。*吃过早饭,韩悯被爷爷与兄弟赶回房间睡觉。冬日天冷,韩家三兄弟常挤在一间房里睡。韩悯站在屏风后边解衣裳,兄长韩识同韩佩在外边。韩识即便坐在轮椅上,也能看出身形高大。他剑眉星目,细看眉眼,与韩悯有些相似,却比韩悯英气。不似韩悯文人模样,倒像是个小将军。韩识问:你出去这几天,又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韩悯否认:没有,累极了倒头就睡着了。方才在爷爷面前,那话是真心的?真,真得很。韩识轻笑,没有说话。韩悯解了衣裳,爬上榻,缩在被子里,只露出脑袋。韩佩坐在他身边,小手拍着他,哄他睡觉,给他唱歌,没唱两句就歪到他身上,快要和他一起睡着了。韩识也在榻边,看了他一眼:你睡吧,哥就在外边。等你睡醒了,哥有事情审你。

嗯?韩悯半坐起来,接话道,嗯,那我要说你瞧,识哥儿疯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先睡,睡醒了我问你。作者有话要说:接的那句话是《红楼梦》里的,行酒令的时候,黛玉说了《牡丹亭》《西厢记》里的句子,事后宝钗找她,说的那两句话我要审你。你瞧,宝丫头疯了。所以哥哥要问的事情是(哔)韩家三子真绝色(吸溜)第7章一声哥哥奔波十数日,直到回了家,兄长在身边守着,韩悯才稍稍安下心来,缩在榻上睡了一上午。醒来时,正是午后。他揉了揉眼睛,抱着被子坐起来。屏风隔着,韩识在外边。韩识跪在书案前,正提笔写着什么东西,他写得仔细,一笔一划慢慢地描。韩悯掀开被子,正要下榻。韩识听见动静,转头看去:起来了?嗯。韩悯从床头拿了衣裳披上,一边系衣带,一边走出去。他凑到韩识身边,看了一眼:兄长在写什么?韩悯定睛一看:诶?系统有剧透的功能,韩家要被抄家的前一段时间,系统便告诉他,韩家可能要出事。只是那时系统说得不明不白,韩悯便做了两手准备。一是让家里人都小心些,看能不能避开这场祸事。二是他自个儿暗中存钱,想着如果实在是不行,就带着家里人往南边跑,渡海去琉球岛。后来自然是没能避开这件事,也没走成,就在桐州安置下来。他自个儿存了些钱,但也不能坐吃山空。他是罪臣出身,旁的人不敢用他。所幸他的字好看,是韩爷爷亲自盯着他练了十来年的,所以在桐州这两年,他就出去帮人代写书信,也抄些书卷,挣点小钱。他临走时接了个抄书的活儿,只是去了一趟柳州,就耽搁下来。韩识现在抄的,就是那本书。大约是想着韩悯辛苦,所以帮他抄两张。韩悯道:兄长放着吧,等会儿我来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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