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1)

傅询松开他的下巴,他回过头,看见楚钰朝他眨了眨眼睛。帮你解围。而后楚钰转向傅询,从袖中拿出一封折子:可用官员的名册已经整理好了,请陛下过目。傅询敛了神色:去书房说。楚钰跟上去,离开时,又朝韩悯笑了笑。再会。韩悯朝他挥挥手,独自回到偏殿。换上便服,杨公公打水给他洗脸,又道:桐州来了信,给你放在案上了。韩悯应了一声,洗干净手,坐在案前拆信。杨公公就坐在他面前,给他剥核桃吃。韩悯常与家里通信,没几日就有一封,每回都是厚厚一叠,家里人都写了几张。六岁的韩佩学的字还不多,只写了半面。爷爷一向忠君爱国,在信里却也没有嘱咐他要多么努力地侍奉新君,反倒让他量力而行,凡事不要逞强,保全自己为上。不知道是经历抄家的劫难后看开了,还是心疼自家孙儿。韩爷爷大多时候都让他保重身体。知道他夜里睡不好的兄长,也让他快去找梁老太医看看夜里失眠的毛病。他将信看了一遍,抽出两张,递给杨公公:上回梁老太医在信里问起兄长的腿,兄长回了,麻烦你老交给梁老太医。杨公公塞了一个核桃仁给他,将信纸叠好,收在怀里:好。他顿了顿:其实这样写信,还是不方便,依我看,还是快把他们都接过来才好。韩悯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恭王已经伏法,韩家平反的日子应该也近了。就算一时半刻无法平反,他也可以先把家里人接回来。爷爷年老,几十年都生活在永安,知交好友都在这儿;兄长的腿也要回永安来治;而佩哥儿明年就七岁了,七岁就要开蒙。留在桐州多有不便。韩悯随手抽出一张纸,列出要把家里人接过来的条件。首先要把原先的宅院盘回来,重新修整一番。马上就要入夏,盛夏炎热,老人家受不得长途奔波,肯定是来不及。只能在初秋那一阵子把家里人接过来。至于途中旅费、房屋修葺,说来说去,最要紧的,其实还是银子。他来时,将装钱的木匣子全部留给家里,现在得重新攒钱。韩悯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起居郎微薄的俸禄。大齐官员的俸禄不多,或依靠家族的田地庄子,或另寻财路。而韩悯目前依靠那几册话本。所以他想着,还是要把那几册话本快些交上,若有时间,多写几册也未尝不可。只是在宫里写皇帝的话本,还是不太方便,得找个时候搬出去住。不知道为什么,兄长给他的信里,也让他快点搬出宫去。于是他给家里写了封回信,就拿出稿纸,开始写《圣上与御史二三事》第四卷。杨公公正好剥了一碟的核桃,推到他面前:快吃。嗯。韩悯随手拣了一个,一边嚼,一边思考,圣上和御史已经讲的差不多了,大概这本就能讲完,接下来要写什么?

忽然想到方才在外边见到楚钰。风流俊俏、天生笑眼的探花郎,还会唱戏,扮上之后,人称玉面郎君。甚好甚好。韩悯摸着下巴思量,那就对不起了,楚探花。系统忽然问:你到底要不要知道傅询老婆的剧情啊?不韩悯顿了顿,别扭道,说来听听。目前已经解锁的剧情透露,傅询和他老婆是青梅竹马。韩悯下意识道:胡说八道,他哪来的青梅竹马?他有青梅竹马我能不知道?反正控制中心就是这么说的。还有呢?傅询和他老婆可恩爱了。就这?就这。韩悯哼了一声,随手提起笔,在纸上乱画:他要还是小时候那性子,他肯定找不到老婆,还青梅竹马,他哪里有这个?系统道:你自己不也给他写小话本?你哼什么?韩悯理直气壮:我不是给他写,我只是借鉴了一下其中的人物关系。文学创作和现实生活要区分开来。话本里凑一对没关系,反正韩悯知道,书里的事情都不是真的。但是系统透露的剧情都是真的。韩悯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傅询哪里有什么青梅竹马。罢了,韩悯往嘴里塞了一个核桃仁,不想了。他鼓着嘴吃核桃仁,不知不觉将一盘核桃都吃完了。杨公公以为他爱吃,继续笑呵呵地给他剥。*再过几日,便到了二月底。与白石书局签订的契约说定,松烟墨客每个月月底要交一本书稿。但松烟墨客平时总是懒懒的,到了期限才知道紧张,在偏殿里窝了几天,连夜写好第四册书稿。《圣上与御史的二三事》第四册。这日中午,在纸上落下最后一个字,韩悯将笔一丢,伸了个懒腰。他将书稿整理好,包上正经书的封皮掩饰。这时,杨公公在外边敲了敲门:悯哥儿。韩悯将书稿用蓝布包起来,应了一声:诶。他端着一盘花生糖进来:来,吃。韩悯低头,戳了戳自己的肚子。杨公公在他面前坐下:你这几日在忙什么?我也看不懂。一些小事。韩悯捻起一个花生糖,咯吱咯吱地咬,圣上今天去哪儿了?好像是去恭王府了。傅询让卫归查抄恭王府,又让江涣审讯恭王一党,大约是有什么事情,让他过去看看。杨公公又道:对了,你上回让打一辆木轮椅,工匠师父那边已经送过来了,什么时候送到温府?等会儿我去一趟,顺便看看温言。叫厨房炖个猪蹄。韩悯想了想,小剂子还没回来吗?没呢,下午正要派人去催。那去看完温言,顺便去看看小剂子,他在恭王府吧?应该是在的。从文渊侯府到恭王府,途经白石书局,只消在途中停一停,他就能顺便去送书稿。韩悯咽下花生糖,我可真是太聪明了。*温言受了伤,不太方便挪动,所以还留在原本的宅院里养伤。之前被傅询教训过的文渊侯,近来安分了一些。见韩悯来,也恭恭敬敬的。韩悯朝他做了个揖,提脚去找温言。他去时,温言架着伤腿,正侧着身子,撑着头翻书看。因为是正午,天暖犯困,没有什么精神,双眼微阖,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进去。韩悯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迅速把他面前的书卷抽走。温大人在看什么好东西?让我看看。呀,你来了?这下温言醒了,他睁开眼睛,撑着手坐起来。韩悯把榻上的枕头立起来,让他靠着,然后挨着他坐下。随手翻了两页书,就把书卷还给他:没意思,病中还看这种经学文章。近来温言与他熟络一些,他二人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无话可说。你近来在看什么?我最近在看《圣上与御史二三事》,不仅看,我还写。韩悯迅速转移话题:我让他们给你打了一架木轮椅,你要不要出去看看?懒得动,等会儿再看。好。对了,我还让他们给你炖了猪蹄,你现在吃吗?还是让他们煨在炉子上?温言轻声问:为什么是猪蹄?以形补形啊,你不知道?从前我和傅询打架,我摔断手,他摔断腿,他娘和我娘就天天韩悯忽然想起温言娘亲早逝,便住了口。温言倒仿佛没有注意到,只道:难怪,旁人说小时候摔断了手脚,会长不好。你与圣上如今都好好的,看来是猪蹄的作用。多谢你。不用这么客气,你近来感觉好些了吗?梁老太医怎么说?再养养就好了。那就好,梁老太医治断腿很有一手的,你再养养,很快就会好的。嗯。再说了一会儿话,韩悯原本还是靠在榻边的,慢慢的,慢慢的,就滑了下去,直接躺在竹榻上。等温言再推推他时,他已经睡着了。料想他近来有些辛苦,温言也就没有叫醒他,拿出榻里叠好的毯子,抖落开来,给他盖上。自己则拿起书卷继续看。倘若温言知道,韩悯困乏,是因为这几日晚睡早起写话本,还是写以他为原型的话本,他绝对不会给韩悯盖被子。但韩悯在外边也睡不安稳,与从前一般,总是梦见抄家时的事情。梦见他被关在暗室里几天几夜,不见天日,后来被提出来,被按在木桌上。后来傅询把他抱出来,宫墙那边,还闪烁着隐隐约约的火光。他问傅询,出了什么事。傅询却只碰了碰他的额头,让他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就好了。韩悯从梦惊醒,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去摸榻前帷帐他将傅询送他的长剑挂在帐前。摸索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福宁宫偏殿里,这是在温府,帐前没有长剑。他抹了把脸,额上一层薄薄的冷汗。温言正垂眸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喊醒他,眼神中流露出探究与疑惑。韩悯抱着毯子坐起来,若无其事道: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温言拍拍他的背,了然道:梦见你们家抄家的时候?韩悯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他坐着出神,温言便伸长手,倒了杯热茶给他,思忖了一会儿,随口道:你知不知道,我从前为什么不喜欢你?韩悯双手捧着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又瘪了瘪嘴:你就算找不到话说,也不用找这个话题。你要是不说话,我们的感情就挺好的。温言自顾自道:因为圣上还是王爷的时候,为你舍弃了太多。我总觉得,为你好像不太值当。你干嘛那么想我啊?因为当初为了救你,圣上把恭王府都烧了,先帝震怒韩悯手里的茶杯没拿稳,茶水泼洒出来,浸湿他的衣袖。你怎么知道我梦见了什么?他捋了一下思路,惊道:那不是梦!被傅询抱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眼睛都睁不开,更不要提看清楚什么东西。只是在梦魇时,才常常梦见那时的情形。梦里的火光在宫墙那边,隐隐约约的,看不真切。韩悯自然不会认为那火光会是真的,也不会以为是傅询把哪里给烧了。只当是自己胡思乱想。温言看他大惊失色的模样,疑惑道:你不知道?韩悯摇头:我不知道,我以为是做梦。那你觉得,你那时被关在哪里?韩悯理所当然道:在宫里净身所啊。温言复杂地瞧了他一眼,无奈道:原来你根本都记错了。什么?韩悯还想再问,但是这时,温府的小厮端着药碗走进来。公子,该喝药了。韩悯瞧了一眼天色,不早了。他起身请辞:那我先走了。与温言告过别,韩悯走出文渊侯府,摸了摸藏在袖中的书稿。他对一同前来的杨公公说:去恭王府看看小剂子。*马车经过白石书局时,韩悯便掀开帘子喊了停。仍是对杨公公道:我去书局挑两本书寄给爷爷,马车进来出去,不太方便,麻烦你老在这儿等我一会儿。街道拥挤,人来人往。马车要进去,掉头出来,确实有些麻烦。杨公公道:陪你过去吧?不用不用,我马上就回来。韩悯跳下马车,走进人群。街上人多。还是国孝里,不能宴饮聚会,就只能看看话本消磨时间。再加上前日松烟墨客的本子又印了一版,所以买话本的人多。这回韩悯走进书局,小伙计也认得他了,直接把他引进后院。葛先生也在,正给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看稿子。小伙计唤了一声,葛先生抬起头,看见韩悯:你来啦?韩悯拿出蓝布裹好的书稿:这个月的书稿。葛先生接过书稿,翻了两页:我也正盼着看呢。不知我爷爷的书稿?葛先生惋惜地摇摇头:还没找到。他拍拍韩悯的肩,安慰他:这才多久?我再让他们找找,总会找到一些的。好,那麻烦您了。客气。韩悯看见站在他身边的书生,那书生便向韩悯作了个揖。韩悯朝他回礼,问葛先生:先生现下在白石书局做事?葛先生笑了笑:是啊,托你的福,不用再上街去算命啦,酒也可以喝个饱。我当时一见你,就知道你是我命中的贵人。他又说:你还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帮你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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