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就是这时候悄摸摸寻到她身旁的:“姑娘。”
黛玉见紫鹃面色不好,便知道茜雪的事情应当是查出来了,看看四周女眷们都忙着跟槿姐儿贺喜,便带紫鹃往园子里僻静的角落去。
直到到一株花树下,看着最近的奴仆也有几步之遥,才小声问紫鹃:“如何?”
紫鹃就贴过来小声说:“我使了府上一位粗使婆子装作要当东西去恒舒典当行,特意跟店中小二们东拉西扯。”
黛玉点点头,这个方法好,又不引起对方警惕又能打探到不少事情。毕竟很少有人注意一个唠唠叨叨的老婆子。
婆子装作不经意问:“那个可俊的女儿是你们店老板女儿还是……”
当铺里的伙计们就笑,有好心的跟婆子说:“是我们店里招呼女客的活计。”
婆子就咂咂嘴:“不愧是恒舒典,这通身的气派,这模样,说出去是个富家小姐都有人信!”
夸自家店铺,伙计们有些与有荣焉,就忍不住多说两句:“您老眼光真不错,那姑娘先前就是大户人家的婢女,听说犯了错,我们姑娘好心接济了进来。”
黛玉闻言沉思,宝钗真的有这么好心?可再深层次的东西不能就指望从伙计嘴里说出来了,因而她点点头,夸奖紫鹃:“你做得很好!”
紫鹃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时间仓促,就探听出这些,等哪天有空去了贾家,我再跟从前的姐妹们探听下。”
机会很快就来了,过两天探春便给黛玉下帖子,道是海棠诗社要联诗。
黛玉便禀过了白夫人,带几个忠仆过来贾府,王熙凤因是监社御史,也跟黛玉相见了一回。
紫鹃和晴雯便寻了个时机,自去怡红院寻可人玩耍。
黛玉悄悄问宝玉:“从前你那房里茜雪,可还记得?”
宝玉皱皱眉:“不是先前服侍的不尽心,被我撵出去了吗?”
黛玉奇道:“你素来待那些丫鬟宽厚,怎的就为着服侍不尽心便将她撵出去,让她娘老子怎生得好?不过是一杯茶,又何苦来着”
她不提起还好,提起后宝玉不耐烦道:“哪里是一杯茶,不过是借个由头赶紧打发了好让大家清净,那个茜雪跟中了邪一样,天天在我耳边聒噪谁谁忠厚平和,谁谁小性刁钻……”
谁谁忠厚平和?谁谁小性刁钻?自然一是宝钗,一是黛玉。
宝玉说脱了口,忙急急住口,看着黛玉,黛玉心里好笑:“我若是此刻翻脸,不就应了这小性刁钻?”
说罢,自己先觉得好笑,掩嘴一笑,宝玉不好意思,却也厚着脸皮凑过来:“妹妹不生气便好,原是我想左了,世人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妹妹就当我是小人罢了。”
黛玉心里轻叹,原来是这样!
茜雪分明是拿了宝钗的好处,日夜在宝玉耳边絮叨说自己如何如何不好,宝钗如何如何好。
宝玉不堪其扰,更恨茜雪吃里扒外,却不好对付宝钗,正好有了李嬷嬷之事,宝玉便借着这件事将茜雪赶了出去。
此刻宝玉见黛玉神色不定,便有些心虚的问她:“妹妹可好?”
他担心黛玉觉得他无情。
黛玉回过神来,拿帕子掖了掖眼角的泪水,道:“我很好。”
虽然对宝玉有诸多不满,可他居然不声不响就将对自己不利之人赶出府去。这份情谊,真真儿是千金不换。
她又郑重对宝玉说:“你素日待我好,多谢。”
宝玉摸不着头脑,但林妹妹高兴,他自然也跟着高兴。
正作诗玩得高兴,却听下人来报:“老太太那里闹将了起来。”
原来今日王夫人、薛姨妈、李纨、凤姐儿等几位女眷并外头的几个执事有头脸的媳妇,都在贾母跟前凑趣儿呢,却见
贾母的侍女鸳鸯拉了她嫂子,到贾母跟前跪下。
一五一十将大老爷想娶她做妾、邢夫人又如何威逼的话都倒出来。
又将头发剪下半绺,以此明志。
黛玉一听就暗暗发急,她顾不上别的,先问:“老太太如何?”
那邢夫人禀性愚弱,只知奉承贾赦以自保,次则婪取财货为自得,家下一应大小事务俱由贾赦摆布,一定是她受不了贾赦撺掇,非要谋求鸳鸯。
黛玉对鸳鸯无甚好感,却不想老太太因此伤心。
那人想了一遭,回:“老太太听了,气的浑身打战。”
黛玉一听还了得,忙起身往荣庆堂赶,诗社里的其余人也顾不上作诗,都跟了过来。
等进了荣庆堂,老太太正迁怒与王夫人。
黛玉见王夫人一脸的不自在,心想这可是无妄之灾了,贾赦两口子与王夫人何干?
果然探春向前,走进去陪笑向贾母道:“这事与太太什么相干老太太想一想:也有大伯子的事,小婶子如何知道?
王夫人神色稍霁,心里想这个女儿养得不错。黛玉也想探春真算得上对王夫人有情有义,先前给王夫人侍疾耽误了郊游,这次又紧赶着帮王夫人辩解,只盼着王夫人看她一片热忱,今后给她许一门好亲事。
贾母这才醒悟,想到自己气头上怪错了人,又向薛姨妈赔不是,又让宝玉替她向太太赔不是。
屋里乱做一团,却也恢复了往日贾母身边和煦乐乎的气象。
黛玉就松了口气,往贾母身边给她顺气、端茶、捶背,却听得外头来报:“大太太来了。”薛姨妈、王夫人等恐碍着邢夫人的脸面,也都渐渐退了。
贾母便一顿骂,将邢夫人连消带打骂了一通,此事才算完,贾母又叫人将薛姨妈等叫过来一起打牌高乐。
黛玉在旁照顾着贾母,见鸳鸯不住的给贾母提牌,显见得是格外体贴。不由得心里左思右想。
鸳鸯对老太太这般体贴,谁能想到老太太过世后她居然将府中的消息泄露于外头的司琪,最终害得小红身死。
记得贾琏和凤姐向鸳鸯借当,后来却被泄密,导致贾琏被邢夫人抓住把柄,敲诈一笔。
可叹凤姐左思右想,将有嫌疑的人都想了一遍,却都没猜到是谁,还担心连累了鸳鸯,哪里就想到鸳鸯就是那个告密的人!
警幻仙姑的情榜上将鸳鸯称作情谮,不得不说有些道理,谮者,谗言也。
可从另外一面看,鸳鸯与小红又不熟悉,她与司琪、袭人那些大丫鬟才是一伙的,贾府于她,也许是散了便散了。
黛玉闷闷的想:不管何故,总不能让鸳鸯得逞。如今老太太倚重她,便只好让她还在老太太身边待着。
黛玉又是感伤宝玉为自己不着痕迹将茜雪送了出去,又是心忧外祖母身边有鸳鸯这样奸邪的人,回去的路上便露了几丝忧愁。
晴雯见不得她这幅模样,回府后有心要寻些乐事来逗她开心。
却没想到外院白先生正在花厅里候着黛玉,见黛玉归来,早有奴仆将黛玉请了过去。
外院管事毕恭毕敬给黛玉行礼,黛玉奇道:“如今府里诸事都听夫人的,还有什么事要禀告的?”
白夫人柔声道:“管事去扬州看秋日收成,府上说有两位姑苏女子说是谢过老爷从前救命之恩,特来府上道谢,却遇上水患无法还乡,因而求助府上,她们有老爷的名帖,管事不管擅作主张,正巧要进京,便带了人来,如今正在门房等着呢。”
黛玉惊讶,后又马上想到可能是涉及父亲,白夫人不好处置,因而巴巴儿等着自己来处置。
黛玉见白夫人神情淡然,一副不欲多听的样子,不由得心里暗笑,多半是白夫人以为是爹在外头的风流债。
不知道下人们又是怎么想的,这件事情必须得处置妥当了,不然不但爹爹清誉受损,以后白夫人在林家下人那里失了威望,也不好管家。
虽说两人是假装夫妻,可做戏也要做出些假装的样子来,家宅和睦,下人才不敢生了欺瞒慢待之心。
她便将适才的惆怅收了起来,仔细问话:“那两女子年纪多大?何方人氏?为的什么事?”
她一脸肃然,哪里看得出来是个闺阁娇女儿,管事心里猛地一紧,不敢作假,老老实实答话。
管事回话:“是母女两个,道父亲是姑苏城姓甄名费一个乡绅,其母封氏,说是女子从前被人贩子卖走,多亏老爷审理案子,那女子才得以返回舅家。”
黛玉一听就明白了,是甄英莲母女俩。
甄英莲的爹甄士隐是个观花种竹、酌酒吟诗的富贵闲人,哪里受过什么打击?
女儿丢了、糟了火灾以后,依附在岳家便萎靡不振,自己也不知道离家出走去了何处。
幸而封氏身边还有两个旧日的丫鬟伏侍,主仆三人,日夜作些针线,帮着父亲用度母亲封氏便依傍外祖父家做活,带着几个丫鬟缝补绣花过活,后见到女儿,母女俩自此相依为命。
作者有话要说:宝玉祭奠黛玉的文里,将黛玉比作青帝
青帝,也是花神,五行属木,季节中对应春天
或许这是另外一个黛玉是朱家王朝的暗喻
今天吃了青瓜三明治
就很简单,将三明治中间切个正方形出来,框内打一个鸡蛋,上面放黄瓜条和西红柿薄片,最后将切下来的正方形铆合回去,利用鸡蛋的粘性将这些辅料封存在三明治里
切成两半,就很好看
感觉适合不太会做饭但又想秀一手的人。成品漂亮很高大上。
第94章慕雅女雅集苦吟诗有志人志驳仇女论
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居然让母女俩千里迢迢赶来?
黛玉忙叫管事带人过来,趁这空挡她跟白夫人解释:“是父亲从前从人贩冤案里解救的一个小娘子,因跟我年纪一般大便让父亲生了怜悯,问清了她故乡何处便将她送往故里,不知道为何又寻来。”
白夫人这才恍然大悟。
管事带着英莲母女进来,黛玉见她母女俩虽然穿着林家下人都嫌弃的粗布衣裳,却浆洗得干干净净,妥妥帖帖,心里先生了几份敬重。
英莲行过礼后,便说:“实在不该打扰了恩人,可我们母女是真的走投无路,想起从前恩人留下了府上的名帖,让我们日后遇到难处便来寻他,这才厚颜寻到了府上。”
白夫人很是和蔼,让丫鬟给她们上茶:“孤儿寡母自然少不得要碰上不公,你们慢慢儿说。”
英莲这才将自己的遭遇一一道来:原来她回乡后本来与母亲依附着外祖父家,绣花缝补赚取银两,再加上家里留下一点薄产,也算勉强过得。
可好景不长,外祖父去世,舅舅家霸占了甄家家产,舅母不成器的外甥又看上了英莲美貌,想将英莲纳为小妾。
英莲母女想去官府告状,可夫死从父,父死从兄,哪里有她们置喙的余地?
万般无奈下想起林如海留下的名帖,索性姑苏离扬州也不远,便母女俩收拾了细软,准备些绣品做谢礼,偷偷坐车往扬州去寻恩人。
可不巧到了扬州林府,道是主家早进京赴任去了,如今只留下一座空宅子。还好她们运气好,赶上了林家管事在查账,便将她们一起带回了京城。
白夫人听完后,问她们:“既然如此,你们是想让林大人派人带你们回封家主持公道?”
英莲摇摇头:“封家虽然为人做官,可在姑苏也经营多年,一来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万一因着我们给林大人惹事便是我们的罪过了,二则,便是夺了回来,我们孤儿寡母哪里守得住?”
这是实话,封家毕竟是姑苏本地人士,要趁机整治英莲母女有的是办法,只怕林家还没离去,那家产又被夺走了。
英莲接着说:“恳请林家能容得我们母女做工,我们母女能绣花、能织布,身上还有细软可以嚼用,只求寻个安稳的容身之处。”
白夫人想了想:“既然是大人救回来的人,没道理让你们零落在外头,既如此你们便在我们的铺子里当绣娘住下来,只我这还要收你们赁房钱,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英莲母女感激不已,忙俯身道谢。能有个住处已经是千恩万谢,林家提出要赁房钱,也是为着她们面子考虑。
封氏更是感恩戴德,这样住下去既得了林家的庇护,对外也不用以奴仆身份出现,只是客居在林家,等英莲说人家的时候也不影响。
黛玉在一旁道:“我家有个忆江南的布庄,既然你们有一手手艺,正好让我家管事瞧瞧你们手艺,若是能行便聘了你们做绣娘,正好连做工也一并解决。”
封氏和英莲喜出望外,她们原想在林家住下后去外头大街上寻摸活计,没想到林家就有合适的活计,如此一来便是嚼用也不用担心了。
当时封氏就掏出了随身带着的荷包、褡裢、枕头等物:“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夫人和姑娘的尺寸,只绣了些通用之物,是给府上的谢礼。”
晴雯接过那绣件,仔细审查,不住的颔首:“山水分远近之趣,楼阁待深邃之体,人物具瞻眺生动之情,花鸟极绰约谗唼之态,算得上是一手佳品。只不过甄夫人手艺要好,英莲姑娘却不能了。”
英莲也不恼:“我娘素日里说我绣工不好,不想却应在这里。”
于是便选了甄夫人进了绣房,黛玉见英莲有些失落,便道:“我这里有位嬷嬷,手艺极好,你若是无事可跟她讨教一二。”
英莲自谢过不提。
甄家母女自此便住在了林家外院,忆江南给绣娘的报酬丰厚,甄家母女因此生计不愁,甄夫人也一心一意给英莲攒起了嫁妆。
黛玉先是因为不熟悉英莲为人,不敢贸然让她进后院,等相处的熟悉了,见英莲母女为人热忱知礼,便生了结交的心思,一来二去便也熟悉起来。
没想到英莲在林府住下,跟喜嬷嬷学针线之余,却眼馋起了作诗,央求黛玉教她作诗。
晴雯便打趣她:“怎的忽然要做个诗翁?”
英莲不好意思:“我被人贩抓走后早不记得幼时所学,唯有返乡后跟着母亲认了几个字,可到底不通笔墨,引为平生憾事。”
她有心向学,白夫人和黛玉都大为称许,黛玉更是将一本《王摩诘全集》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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