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政瞧了瞧时辰,终于松了口气:“嗯,随朕回去吧。”
钱宴植答应的爽快,跟在霍政身后出了文德殿,得了允准后坐上了霍政的步撵。
许是因为颠的太舒服了,钱宴植始终觉得脑袋一团浆糊,尤其身边坐着一个人,便不自觉得靠进了霍政的怀里,舒坦的闭眼睡着了。
步撵在甘露殿外停下,李林刚要出声就被霍政制止,他将钱宴植抱进怀里,走向寝殿的每步都走的极稳。
也不知是否是私心作祟,原本宫娥要上前为钱宴植宽衣却被霍政制止了,摒退了左右,也不让人伺候,然后亲自为钱宴植宽衣。
微敞的领口下还有此前欢愉时留下的深紫的吻痕,随着钱宴植每一次的呼吸,都跳动在霍政的眼前。
他欺身上前扯开了领口,俯首轻吻上了胸前的痕迹,突然的刺激使得钱宴植醒了过来,睡眼惺忪的看着霍政:
“不做了,好痛。”
霍政听着他突然的奶音,只觉得心口似乎被什么击中,眸光温柔,伸手抚上了他的发顶,轻声:“今夜不做,好好睡。”
钱宴植又看了他半晌,随后才闭上眼睛安稳的睡了过去。
霍政胸中疏阔清明,躺在钱宴植身侧,只觉得心中满满当当的。
他想把钱宴植留在宫里,留在自己的身边,谁都不许觊觎。
然而带着满足的睡去,出现在梦里的却是残忍的过去,将他的所有隐忍一一撕开,血淋淋的展现在他的面前。
杨太后跪伏在他的面前,发髻散乱,珠钗满地,她满心满眼的皆是怨恨。
她指着霍政,声泪俱下的控诉道:“我竟不知你会是如此铁石心肠,毫不念旧恩,若我知你是这样的孩子,我一定不会将你养大!他是你的亲弟弟啊!”
“阳信侯纵使再有错,难道你忘了幼时他是如何护你的嘛!”
“若非他从中施以援手,我们母子早就死了!他谋反是错了,但最起码功过相抵!为什么你这样狠绝,非要杀了他!”
“这一生,你与我都是欠他的!都是欠他的!”
“政儿,政儿,母亲求求你,母亲替他去死,都是母亲的错!”
“你怎么如此忘恩负义!如此薄情寡恩,就算你拥有万里江山,也不过是个毫无恩义,被人抛弃的帝王!”
“没有人爱你……”
“没人会爱你……”
…………
钱宴植听着枕边人传来的痛苦呓语惊醒过来,他透过窗棂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着霍政的手紧紧地拽着胸口的衣裳,紧咬牙关,额上青筋暴起,更是大汗淋漓。
他在痛苦的呓语,钱宴植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是在那瞬间慌了神,双手抚上他紧握衣裳的手。
钱宴植这才发现他的手因过度用力而冰凉刺骨,他整个人靠了过去,想要靠体温温着他。
“陛下,陛下,醒醒啊,您醒醒啊,别做梦了,别做梦了,醒过来,醒过来啊。”
他一遍一遍在霍政的耳边轻声呢喃,抬手用袖口替他擦汗,拍着他的脸颊,神色慌张焦急。
——我的财神爷啊,你可不能半夜猝死啊,上回救你的二十万积分还没赚回来呢,你可不能再死一次啊,不然我们就真的只能分道扬镳了。
终于,霍政的眼睑动了,钱宴植欢喜的继续唤道:“陛下,陛下,醒了,终于醒了。”
霍政睁开双眼,看着眼前钱宴植如蒙大赦般的松了口气,跌坐在了床上,抚着额头道:
“可算是醒了,你吓死我了。”
听着他有些呜咽的声音,霍政心头微动,原本被噩梦侵袭的心突然涌上暖流,使得他喉头略紧,却依旧如常的看着钱宴植道:
“只是被梦餍住了,莫怕。”
梦里杨太后的话反复出现在他脑海里,没有人爱他,也没人会爱他,因为他薄情寡恩,狠戾绝情……
他朝着钱宴植伸了手,钱宴植不是很明白,却还是将他的手握住,乖巧的坐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轻抚着霍政的脑袋,甚至还细语道:
“这我们那儿有句俗语,叫做摸摸毛,吓不着。陛下别怕哦,就是一场噩梦,不妨事的。”
霍政等着一双眼看着他,手上稍微用力,便将他带进自己怀里拥着:“嗯,不怕,只是一场噩梦。”
“这会儿天色还早,陛下要不再睡一下吧。”钱宴植抬头看着他。
虽然枕在他胸口这个姿势过于怪异,有点暧昧,但是听着他胸口传来的心跳,突然觉得自己跟皇帝离的也挺近。
他悄悄咪咪的打开了页面右边栏框里与被攻略者的亲密值显示,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是几个小时没看,这亲密值就超过六十了?
这么快的么!
霍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在听什么?”
钱宴植脸上莫名有些烫,连忙关上了系统页面,笑着回答:“听陛下的心跳啊,真快。”
霍政凝视着他:“你再睡会儿吧,吵醒你了。”
钱宴植摇头:“睡不着了,给我吓清醒了,一般这个时辰,陛下是不是要开始起床了,然后洗漱穿戴去上朝。”
霍政应声。
钱宴植抿唇,脑子里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陛下,那今日我能随您去上朝么?我想换个位置站站。”
他还记得初次攻略的时候,他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的完成系统布置的任务,然后将人物的一生走完,就算做到高位,也只是在下面抬头仰望着皇帝。
眼下他混成老油条了,怎么也得混到高位,让别人仰望自己吧。
霍政想也没想:“那今日就由你来伺候朕梳洗吧。”
钱宴植:“!!!”还是拿我当下人使唤么!坏人!
钱宴植心里恶狠狠的想着,可脸上还是不敢表现出来,只是从床上爬起来唤来更衣女官将霍政的朝服拿来。
然后,由钱宴植亲手一层一层的为霍政将朝服穿上,在女官的指导下亲自为霍政束发,戴上冕冠,垂下的冕旒很稳,即便是随着霍政的步伐移动,也不会大幅度晃动。
而钱宴植则是换上了他身边小内侍的衣裳,跟在霍政身边,与他前去上朝。
只不过……
这上朝也太无聊了,文官奏报啰里吧嗦,奏章写的冗长,许多话更是可以省略不要的,可那些人就是不知道化繁为简,只抓重点。
所以睡眠不足的钱宴植这会儿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哈欠,引得霍政侧目。
“陛下。”奏报的官员唤了一声。
霍政道:“朕知道了。”
看着钱宴植垂头丧气的站着,从来没觉得朝政无聊的霍政竟然有些想退朝了。
“退朝吧。”霍政道。
满朝文武皆是一脸惊愕,有些不明所以。
倒是快要昏昏欲睡的钱宴植连忙清醒过来,扶着帽冠,张慌的朝霍政望去:“这就退朝了?”
他不出声还好,这一出声便将百官的目光皆吸引了过去。
坚守岗位的御史便大义凛然的上前奏报,批判霍政荒唐,竟将后宫之人带上朝堂,还搅乱朝纲。
霍政也觉得今日的自己十分荒唐。
只有钱宴植觉得自己有些冤,昨晚上他还算计着御史在晏鹤鸣告状被赶后,上疏报给霍政的,没想到今日自己就先被奏了。
这就是命啊……
钱宴植叹息一声,十分后悔今日来跟霍政上朝,应该在屋里睡觉的。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啦。
第47章
有了钱宴植的主意,程亮回府后便同晏鹤鸣商议了一下这状要如何告才不会留下祸患。
晏鹤鸣一介读书人,又有功名在身,原本觉得这样撒泼的告状是不可行的,可想到自己惨死的父母与姐姐,还有江州那些受害的百姓,他也就应承了下来。
虽然他满腔悲愤,可在见到霍政的时候,当面就诉清了冤屈,眼下要如何再将悲愤情绪调动起来确实有些难。
晏鹤鸣整夜辗转难眠,始终一筹莫展,就在程亮再找他商议的时候,瞧见了忙前忙后准备早膳的谢夫人,初见她时的模样就反复出现在了自己脑海中。
于是,这程亮便请了谢夫人传授怒不可遏的撒泼技巧,还让晏鹤鸣跟着学。
经过一上午的苦练,晏鹤鸣终于初见成效,下午的时候便去了京兆衙门击鼓告状。
民众们对有人击鼓鸣冤这种事都当成是一种热闹可以看,在社交媒体都不发达的国家,喜好热闹的人都会身先士卒的围向京兆衙门,听告状人的冤情,然后再回去口耳相传,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至于这告状人与被告人之后是怎么样的,也都是漠不关心,他们在乎的只是热闹。
于是这晏鹤鸣击鼓鸣冤,大闹公堂,口口声声称官府不作为,官官相护,气的京兆尹当即就将他请出了衙门。
告状之人被请出衙门的事,民众们见过,却没见过读书人被请出公堂,这会儿围观的人就更多了。
晏鹤鸣按照程亮告诉他的流程,在有好心人的问询之下,将他家里在江州发生的事挑了重点说了出来。
民众虽然爱热闹,但秉性纯良,一听贪官霸占人家产,还害死无辜百姓,让有功名的读书人都走投无路,当即就是义愤填膺,直呼衙门不公,这案子为什么不接,为什么不查。
不过程亮也按照钱宴植的吩咐,在围观群众里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当民众的情绪偏向晏鹤鸣时,他们就跳出来说几句抬杠的话。
譬如‘这件案子既然如此惨烈,怎么现在才来告状。’、‘既然全家都死了,怎么这贪官没有来杀你。’。‘不会是这官老爷不让你参加科考,你怀恨在心来诬陷吧。’……本来晏鹤鸣已经很惨了,民众们都气愤的不行,纷纷指责抬杠的人没有良心。
也正是有了这样的抬杠行为,不过一夜之间,满京城的人都开始在讨论晏鹤鸣状告江州知州的案子了。
御花园里通往中心岛的长廊建在水面上,夏日在廊上行走时,还能欣赏两边的盛开的荷花。
眼下是季节荷花未开,倒是荷叶田田,也甚是赏心悦目。
霍政已然在湖心亭中命人泡好了茶,钱宴植与程亮分别坐在他两边,内侍都守在廊上,身边也只留了李林一个人伺候。
钱宴植双肘撑着石桌,举着茶杯假装会品茶,实则也就是如牛饮水,哪里知道茶到底好不好。
程亮道:“眼下这晏解元的案子已经在京城闹得人尽皆知,只是我不懂,为何要在坊间安□□们的人去唱反调呢。”
霍政神色如常,眉宇疏阔,今日未戴玉冠,只簪了短玉簪,身上穿着枣红色的圆领大右衽,连革带都未束,轻松闲散。
“是啊,让百姓皆与晏解元站在统一战线,同仇敌忾,不好么?”霍政问。
钱宴植搁下茶杯笑道:“这当然好啊,得民心得走势嘛,但是毕竟这件事跟他们没关系,他们若只是同情,没两天这股劲儿就消散了,我们安插的人从中抬杠,唱反调的话,就能使他们原本已经慢慢不关注的心愈发坚定,甚至更加持久,让不知道的人也会去了解。毕竟,没有洗地杠精,就盖不了高楼。”
程亮若有所思,倒是霍政明白的了不少:“原来,民众的舆论,也是可以操控的。”
钱宴植点头:“因为大家还是人,人有七情六欲,带着自己的思考,只要是给他们希望看的东西,就容易操控。”
程亮:“这不太好吧。”
钱宴植:“当然不好,煽动舆论达到自己的目的本来就是一把双刃剑。”
霍政提壶斟了茶:“既然这煽动舆论如此容易,百姓若是偏听偏信,岂不大事不妙,日后必定得严加管控了。”
钱宴植侧首看着拧眉的霍政,认真道:“陛下,人类本质都是吃瓜群众,爱看热闹,有热闹就凑,管他好瓜坏瓜先吃一肚子,因为本身自己是生活就很单调无聊,自然也需要娱乐一下,舆论得靠疏导,不能靠压制,这种行为是反人类的。”
霍政对上他的双眸:“你在教育朕?”
钱宴植扬起笑脸:“哪里是教育,只是在跟陛下交流,毕竟这世间不是非黑即白,这不还有红色么?百姓们就靠看点热闹,吃点瓜过日子,这要是直接严加管控,不就容易民心生怨怼嘛。如果有人煽动舆论,但是我们能够从中疏导,不让百姓偏听偏信就行了。”
程亮连忙出声道:“陛下,长使,我觉得眼下先将这关过了再说。”
霍政:“早朝上御史已经弹劾了京兆尹,朕也勉为其难接下了案子,只是这主审官又该交给何人?”
程亮:“大理寺不就正合适么。”
钱宴植摇头否决:“不合适,这大理寺卿是南秦本国的官员,这西渊虽依附为臣,虽然这程东泽犯了法,可若是由大理寺卿来审,只怕会让西渊国民不服,就算现在民众站在晏解元这边,到时候只怕也会出现变数。”
【叮——触发日常任务:京城扬名,奖励积分七百】
钱宴植突然接收到这样一则通知,有些不明所以:‘系统,怎么回事,怎么就触发日常任务了。’
【顺理成章的后续,审理江州知州一案】
钱宴植:‘……我来?’
【没错,若玩家无法完成,可跳过此任务】
钱宴植:‘会有弊端吗?’
【任务积分逐渐增高,若玩家选择跳过,则连续任务中断,需从头开始,奖励积分也会相应的回到起点】
钱宴植一想到本个世界的任务起始积分是二百五,他的拳头就硬了。
钱宴植:‘我可去你大爷的,怎么还有连续任务这个说法?’
【因为玩家此前从未跳过】
钱宴植:‘……’从二百五的积分任务到现在的七百积分容易,但要是再从头来过心里落差受不了不说,也不知道何时能赚回救霍政那二十万积分。
钱宴植放弃挣扎:‘行吧,不抛弃不放弃,因为我们是钢七连,就不跳过吧。’
他略微叹息,感受着吹拂而来的清风,还有风中音乐的荷叶香气,然后缓缓开口道:
“不如,我来审啊?”
霍政:“……”
程亮:“!!!”
钱宴植看着他们表情,以为他们没听清,于是又说了一次:“交给我审啊,一来我不是朝廷中人,二来我是陛下长使,也是陛下身边人,算起来也是有地位的人对吧,所以我来审不是挺好么?”
霍政神色凝重:“找个证人都被人刺杀,这要是审案,你能保护自己么?”
钱宴植刚要辩驳,就听程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