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焰瞅着他教练眼泪汪汪,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曾芹没有看他,收拾好自己的包后就要走,临到门口,像是想起什么,背对着凌焰强忍着说道:药送来了你让他吃。之后就没事了。我先走了。
凌焰:???
教、教练?
曾芹没回头,低头擦了下眼泪,没事。
凌焰有些尴尬,还有些怜香惜玉,琢磨了下,提议:江老师欺负你了?我要不帮你揍他一顿?他肯定打不过我。
曾芹一下笑了,回头瞪了凌焰一眼,你只会打架解决问题吗?
凌焰耸肩,大言不惭:偶尔放把火。
这下是实打实笑出来了。
曾芹叹了口气,其实没事。不关江老师事。我先回去了,待会药来了就麻烦你
我知道我知道。教练你真的没事吗?
你烦不烦?
凌焰:......这对夫妻真的不是来搞自己的?
曾芹好笑,好了,你不是还要去你舅舅那吗?你拿了药给他就回去吧。
凌焰点点头。
曾芹走后,凌焰才察觉自己之前为什么会感到有硬伤了。
那副画面里,根本就不存在江渝感动不已。
这人说好听点是冷情冷性,说白了,就是厌世。
真够厌世的。凌焰想。
好像,既给不了自己丝毫的快乐,也给不了别人一丁点的安慰。
第16章不成人样
江渝等了会纪林的电话。
鼻子开始不通气,嗓子也有些发苦,江渝闭目养神,注意力放在越来越滞闷的呼吸上,一下一下很缓慢地呼和吸。
曾芹在他面前哭了。
这好像是第二次。
也不是说他没惹曾芹生气过。
江渝想,生气的时候还是很多的,自己也不是很会哄人。曾芹生气了自己就默默陪着坐一边。一会曾芹转头瞧见就会自顾自笑起来,说怎么你的表情比我还无辜。
江渝就知道,大概率这气是消了。
只是曾芹真的很少哭。
第一次在他面前哭,还是离婚之前。他那时状态不好,实验一直出问题,研究所里的权限也多有掣肘。回到家,曾芹好不容易红着脸问起要孩子的事,他那时没多考虑、也没细想曾芹的感受,只说了一句暂时不要,就进了书房。
中途出来倒水喝的时候,曾芹坐在阳台的沙发上一边轻声打电话,一边抹眼泪。
江渝睁开眼。
屋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他听到自己稍稍沉重的呼吸声。
曾芹说她很自私。
其实最自私的是自己才对。
手机震动。
江渝拿起来,纪林。
开口自己先愣了,嗓音哑得不成样子。电话那头的纪林也吓了一跳。
师兄你、你怎么了?
江渝苦笑,抬手摸了摸额头,热度已经上来了,头也开始发晕,稍微清了清嗓子,没事,小感冒。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的纪林语气轻松了很多,数据我报给你,已经没问题了,各项试测都开始正常,接着就是一长串的数字。
江渝凝神听着,默默记下关键的几个轴点,略一分析,便知道没什么大问题了,只说道:这几天麻烦你们先盯着了。
师兄说的这是什么话。纪林呵呵笑。
师兄感冒听着挺严重的......
吃了药就好了。
嗯......纪林没有挂电话的意思,在一头支吾起来。
江渝拿起床头一杯水,喝了口问道:怎么了?
有快走几步的脚步声,再开口时,纪林的声音有了些嗡嗡回音,江渝知道,看样子他进了一间实验室。
我也是听说的......纪林知道他师兄的心病是什么,开口为难,但这件事不说,放了假回来,又是折磨人。
江渝心下有了些数,只道了一个人名:瞿教授?
嗯。
纪林有点怕的意思,声音又低了几个度:天行者要被归档了。
江渝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你说什么?!
归档的字面意思就是归入档案。
在研究所里,它表示永不启封,彻底销项。
纪林没想到一贯情绪不显的江师兄反应会这么大,原本就沙哑至极的嗓音入耳尖锐无比,电话那头不可抑制的震惊和愤怒让纪林不知道先怕哪个了。
师、师兄......
话都已经说出来了,纪林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今天和我一起值班的是瞿教授的弟子王进,你知道我们本就不对盘,见面也说不了几句话,可今天他一进门就春风满面的,我就好奇了,多嘴问了句。他还挺高兴地和我说了。他说、他说前两天的项目组会议上,瞿教授联名几位资格老的前辈给吴主任施压,说再不放弃天行者,那他们也不干了。那么多项目眼巴巴地等着经费,而几百亿都搁浅在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成功的天行者上,研究所难道是、是江家的一言堂吗?江教授再怎么劳苦功高,那五六代战斗机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搞出来的......
江渝闭眼。
后来吴主任也被说了......说得可难听了,说什么姓吴还不如姓江
我知道了。
江渝挂了电话。
下个念头刚起,拿起手机就要给吴叔打过去的时候,按键的动作戛然而止。
这几天家里一点消息都没有。
按照之前在墅庭的那通电话,两位老人多少应该会来问一下。
可......
他们也在承受着痛苦。
意识到这一点,无处发泄的江渝狠狠地把手机砸了出去!
机屏碎裂一地。
高烧带来的晕眩让身体控制不住反冲力,江渝后背嘭地撞上墙壁。脊背穿刺一样的疼痛像藤蔓一样不死不休地纠缠到四肢百骸,急剧的喘息带来的是胸口撕裂般的烧灼。纪林说的每一句话此刻都在他的太阳穴贯穿成了一颗子弹,呼啸而过,头痛欲裂。
都是因为他的失败。
都是因为他。
所有的事情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江渝不知道自己哭了。
只是很多东西积压在心口,愧疚、后悔、自责、不甘,还有愤怒和巨大的恶意
这个时候的自己,面目全非。
听到震天响的动静,推门进来的凌焰,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江渝仰头靠在墙上,双眼紧闭,眼睫颤抖。脸色惨白到极点。整个人骤然间耗尽了所有力气,就连呼吸都像是拼尽全力挣扎出来的。滚烫的泪水沿着发红的眼角不断淌下,在下颌汇聚成湿漉漉的一片,然后,一滴一滴地落在衣服前襟上,洇出深色的轮廓。
高烧已经烧去了大半神志。
江渝恍惚间看见自己的父亲,他就那么不远不近地站在自己面前,一如既往地不苟言笑,但眼神里全是对自己的期盼和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