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白嘉柔去寻秋棠,是扶云丹的主意。如今白云裳对安王十分沉迷,可是那些话儿,都是安王说了。人家秋棠会怎么说,白云裳可没听见,也没机会听见。
都是一面之词,而别的人,却连说话的机会都是没有。
而白嘉柔也觉得扶云丹说的很是有道理。
碍于系统规则,白嘉柔有许多话儿不能跟白云裳说,说了也没人信。可秋棠,那就不一样了。
马车停了下来,原来白嘉柔先让小婵出面,租了个小院子,安置秋棠。
总不能将秋棠直接带回白家去吧。白嘉柔使了银子,让小婵哥哥寻了个僻静小院儿。
想不到白嘉柔考虑得还很周到。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一点点的在萧邬心尖儿泛起。他很享受白嘉柔的依赖,可白嘉柔似乎也不是那般脆弱的人。
就好似袁氏,想做一桩事情,纵然是艰难了些,这心中自有成算。
再来就是要将发高烧的秋棠,扶到小院子里面去。可秋棠被折磨了几年,又被扔去了那等地方,早已然不成人形了。她不但污秽不堪,浑身伤痕累累,且,因为在下等勾栏院里呆过,还染了些病,身上一颗颗暗疮,甚是恶心。
而萧邬,从小虽然日子清苦,可袁氏终究是将他照顾得极好。君子远庖厨,袁氏为了让他安心读书,都不让儿子碰厨房。再者,萧邬多少有些洁癖。既是如此,一缕嫌恶也是油然而生。
不过萧邬极善于隐匿自己的心思,并未曾将自个儿想法透出来。
他不过略犹豫,终于还是准备去扶。
可未曾想,白嘉柔早就没什么迟疑,这般扶住了秋棠,和小婵一道,将秋棠扶进了院子里面去。
若然白嘉柔当真只有十四岁,可能她也是会怕的。不过,她到底还是有着前世的记忆的。上辈子她虽然没活过二十岁,智商能耐也没什么长进,可毕竟经历了许多惨烈的事情。故而,倒不会觉得秋棠这样子多可怕。
秋棠这个样子,多少让白嘉柔想到了从前的自己。
她没好奇萧邬没先一步伸手,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她心尖儿已经为自己的萧哥哥找到了理由了
。至于小婵,她见自家小姐都这样子做了,自然也不好如何的娇气。小婵本来是个下人,很快也适应了。
萧邬略略放缓了脚步,念及白嘉柔方才毫不犹豫的动作,只觉得这位白五小姐,并不似自己所认为的那般娇弱。他记得自己初见白嘉柔时候,白嘉柔就好似一枝娇滴滴的海棠花儿,周身透出了甜美娇憨,散发出令人愉悦的味道。
而这样子的可爱娇气,是要养在暖屋中才能生出来的。因为一个女人若生在艰苦的环境,就会和袁氏一样,浑身散发出逼人的锋锐味道。而白家几个姐姐妹妹虽有争风吃醋,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因为这样子,萧邬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他喜欢这样子精细养出来的无忧无虑,可自己自来生活之中的谨慎隐忍截然不同。
然而白嘉柔方才却很利落,似乎也和自己所想的不一样。她,似乎也没自己想象的那般依赖自己。就好像白嘉柔救秋棠前,就没想过和自己商议,可这毕竟是一桩大事,甚至可能和安王交恶。白嘉柔就跟袁氏一样,袁氏就这般卖掉老家除了祖屋的房铺,来到京城置业。
然后,他就盯着白嘉柔,白嘉柔俏丽脸庞上,有一双水汪汪很勾人的漂亮眼眸。白嘉柔今日穿了一件杏色衫儿,衣襟上绣了几枝梅花。如今她用布条缠了原本也并不算宽大的袖口,更加方便动作。这让白嘉柔坚毅之中不失婀娜多姿!
他还听到白嘉柔安抚小婵:“秋棠身上有暗疮,可只要手上没伤口,不会染上的。之后,我们再用调的药汁洗手就好了。”
这些,都是扶云丹告诉白嘉柔的,而白嘉柔自然也是对扶云丹深信不疑。
既然如此,白嘉柔自然也是不会怕了。
而萧邬,此刻也是禁不住想,也许自己已然不会吃惊,小柔竟然会不怕了。
月色如水,萧邬的心尖儿,却也是莫名一阵子的烦躁。
他心里忽而嗤笑,只怕没多久,母亲也会对白嘉柔甚是满意了。
待白嘉柔替秋棠收拾完毕,萧邬也是告辞。
白嘉柔看着自己的情郎,此刻心神略松,心底顿时翻腾了一股子的羞涩和甜蜜。她面颊微红,送萧邬离去,又盈盈一福道谢。
而她全然没留意到,萧邬神色有何不对,甚至她还觉得两个人感情更进一步。
秋棠备受折磨,身体精神保守重创,本来已然离死不远。因为这样子,李姐儿回报秋棠已死,安王也没怀疑。不过渣系统出了药方,扶云丹指导护理,秋棠渐渐也养好了些,神智也清醒了许多。
秋棠其实并没有疯,她甚至一直想逃跑。若非如此,前世她也不会被白妙珠撞见。
一提起了安王,秋棠眼中就露出了极炽热浓烈的仇恨,恨不得将安王撕碎。
这样子的秋棠,模样虽然是可怕,然而白嘉柔居然也是理解的。
白嘉柔想到自己上辈子受的那些苦,也知晓秋棠经历了什么样儿惨无人道的遭遇。
白嘉柔让秋棠劝白云裳,秋棠自然满口答应,甚至巴不得如此。
秋棠咬牙切齿:“安王这个畜生,畜生,就算不是五小姐救了我,我也恨不得天底下的人都知道这桩事情。”
而白嘉柔盯着秋棠这样脸,忍不住心忖,若这样子的秋棠还劝不了白云裳回头——
若是这样子,那她也是没办法了,天底下也是没人能救白云裳了。
然后,白嘉柔就去寻白云裳。
白云裳因之前白嘉柔相劝离开安王,不免隐隐有些不悦。不过白嘉柔费尽口舌,她终于勉强同意,见见秋棠。
马车上,白云裳也禁不住想,自己那个妹妹,别的话儿没道理,可有
句话终究打动了白云裳。那就是,所有的话都是安王说的,别人一句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一路上,白云裳也忍不住想,看到这个妾,自己能说些什么。她本来觉得,无论那个妾怎样儿狡辩,她定也能为安王辩护,甚至从中寻出破绽,将之辩驳得体无完肤。
然则当她当真看到秋棠时候,却也是不觉怔住了。
秋棠此刻的模样,甚至可以说是可怕。而那一双眸子,透出了幽幽恨火,仿若蓄满了滔天恨意!而白云裳,却也是不觉念及之前白嘉柔说的话,秋棠是被卖到了下等窑子里去了。
那时候,她也是下意识的忽略。
白云裳自小是生活在一个优渥、安然的环境之中,虽深谙一些贵族女眷的规矩,可到底未曾触及这么些个黑暗之事。她的一生,可以说是极顺。要说有什么不顺,也无非是亲妹子比自己厉害,风头将她给压住了。
白嘉柔心忖,此刻秋棠虽然可怕,可其实已然好了许多了。
她想起十数天前,就回秋棠时候的情景,那时候的秋棠也已然不算一个人。
看到白云裳脸上的表情,白嘉柔就知晓有戏了。实则看到了秋棠那样儿,白嘉柔就顿时觉得,要是白云裳还不醒悟,那就彻底没救了。
白嘉柔是乖觉了,知晓白云裳素来也是好颜面,故而也悄悄离开,让白云裳独处。当然扶云丹告诉白嘉柔,会替她看着白云裳。
然后白云裳和秋棠,整整说了一个时辰,白嘉柔也不知晓她们说了些什么。她只知道,房间里时不时便传出了凄凉的哭声,秋棠尖锐的嗓音哭嚷起来,好似夜里的夜枭,竟不觉毛骨悚然。
待白云裳终于打开门出去,阳光轻轻的落在了白云裳的面颊之上,她面白若纸,眼眶也是通红,神色间自带了一股子的恍惚。
她唇瓣轻轻颤抖,好半天,对着白嘉柔说道:“谢谢。”
白云裳身子在轻轻发抖,仿佛得了病,眼睛里自然而然,流转了一股子的恐惧。
扶云丹一瞧,就知道白云裳不可能和安王好了。若然白云裳眼底是愤怒和痛苦,那她说不定会心软,说不定会被哄好。可现在白云裳眼底充满了恐惧,那就没办法了,安王怕是再也不能挽回白云裳了。
白嘉柔得了机会,忍不住偷偷问扶云丹,秋棠说了些什么。
扶云丹摇头:“你不会想知晓了。”
只能说秋棠果真是个坚强的女人,居然熬下来。比起秋棠,安王对前世的白嘉柔,居然也算得上“温柔”了。因为白嘉柔多少有点身份,还需要交代,而秋棠可是不用。
之后安王再行邀约,白云裳也顿时拒之,再不敢有何牵扯。待那秋棠身体好些,白嘉柔也赶紧托人将她送走。而秋棠,自然也知晓只能这样子了。毕竟人家是王爷,秋棠知晓自己讨不回什么公道。如今自个儿能活着,已经是撞了好运。
只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白云裳的疏远,却让安王一日日的焦躁起来,眼底也是布满了怒火。男人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翠色的扳指,所谓婚姻,可不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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