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彻宫城的赞呼“万岁”之声。
走进麟德殿,饶是崔破曾多次进出此殿,也不免大是诧异,这那里还是昔日“大朝会”时的殿宇,分明便是将那皇宫内库一股脑儿的搬了过来,硕大的殿堂内,金缎为幕、珠玉做饰,真有说不出的富丽堂皇。
“崔卿,世上怎生会有这等长相人物”,含笑缓步登上御榻,李适悄悄示意崔破上前,诧异问道。显然适才城楼上,由于距离良远,他不曾细观使节真实模样,此时亲见,也不免大是惊异。
“天下之大,奇异竟有,实不足为奇陛下,且于他们赐座才是”,凑前低声解释一句后,崔破小声提醒道。
“诸蕃使并众卿家平身,赐座、传宴”,一声朗吟,随着一片谢恩声,无数艳丽的宫女分花蝴蝶般接次手捧佳肴而上,此次盛宴正式开始。
“许久不曾有此盛会,这排场布置竟是有了些暴发户的气息”,边应和着红光满面地天子邀饮,崔破心下不无感叹的自语道。
三盏即毕,随后便是众蕃使们依次进献方物、奉酒请赏之时,这一下,殿中顿时热闹起来,诸多金玉器物之属不论,更多的却多是地方特产珍稀花木、禽兽;似那等花红乖巧的鹦鹉固然是招人喜欢、裸国使节献上的巨大海蚌倒也可接受,只是一听说那黑国人竟然是要为陛下献上一只活生生的狮子,专司为天子做绍介事宜的崔破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暂时敬谢不敏了
这一番大涨贞元朝颜面的宴饮,直持续到日落黄昏方才正式结束,心下欢喜的天子不免饮酒过量,留下一句:“今晚金吾不禁,合城同欢”的饬令后,便昏昏然地登上御辇回寝宫而去,只让欲造膝而陈的崔大人郁闷不已。
“老郭,行快马,回府”,曲终人散。走出皇城的崔破长吁一口酒气后,登上前来迎候的老郭头马车,饱含期待的高声说道。
车声辚辚,饶是老郭多年把式,无奈这街市上实在人多,也是一走一顿,牵延难行。借着三分酒意,思家心切地崔破不耐多等,隧下得车来。牵过备马,一骑当先,分开人流回府而去。
“石榴,崔郎不是今日个儿上午便已进城了吗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到家”
“好我的金花姐姐。您这都是问第六遍了前时老郭管家不是传了信儿回来,说那是皇帝赐宴,哪有这么快就结束的没准呀还要通宵达旦哪”,崔府门前街口处,娜佳金花与陪她前来等候的石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着,苦受数年分离相思之苦,今时闻听夫君回京。这位崔府三夫人竟是半刻也等不得了,在府门处等候犹是不足,竟是一路到了这街口处眺望相迎,只让脸皮素来薄嫩的弱衣受不得那来往行人的注视。而先自避回府中,仅留下快嘴的石榴并数名健壮家人护卫相陪。
“十一郎是你吗”远远一道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尚看不清那骑士面容,娜佳金花已是仿似有心灵感应般、语带颤音地高声招呼道,及至马行愈近,那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她竟是再也忍不住的相迎着狂奔上前,满眼的相思、绝美的容颜、翩飞地裙裾,这一刻的金花夫人越发美艳不可方物。
看着这道迎面奔来的身影,崔破也是心情起伏不已。稍稍一勒马缰,一个错身之间,崔破迎着那双伸来的手儿一拉,娜佳金花一个熟练的翻身跨步,已是落于马上,紧紧拥住了郎君的身子。下一刻,点点不知是何等滋味的泪水已是滚滚滑落。而一旁街巷中地行人见得如此一个绝妙的“空中接力”,也是忍不住爆出一片连天彩声。
“诶少爷、金花姐姐,等等我呀”,看着那没有半分停顿意思的奔驰健马,石榴跺脚嗔道:“好哇枉我等了这么久的时间,两个都是没良心地”
驰至府门,崔破翻身下马,将犹自趟泪的娜佳金花小心扶下后,一个转身,入目处便是府门处那两个俏生生的人影,七分感动、更有三分酒意相激,四品大员崔大人更无顾忌,几个疾步间便将二人紧紧拥入怀中。
少年恩爱、三年别离,这一个拥抱端的是威力巨大,纵然是素来仪范端庄有度、一派大家风范的菁若也是忍不住一阵鼻酸眼热,遑论心思细腻、终日为相思所苦的纤纤弱衣,偏生还有随后跟上的娜佳金花泪眼涟涟这一番众目睽睽下的相聚相拥,便显的愈发热烈,也愈发荡气回肠了。
“十一郎,放开我,下人们都看着呢”第一个从这激动的情绪中醒过神来地,自然是一家之主的大夫人菁若,初时的激动过后,她便感觉到周遭传来的隐隐低笑及凝注的目光,当下爱意暂退、羞意上涌,生生为一张凝脂般的粉面再添三分艳色。
“阿若,要我放你却是不难,却需你叫上一声好郎君才是”,离家数载而归地欢喜、不断翻涌的醉意、还有眼前这娇羞的丽色,都使今晚的崔破迥异常时,在这当口儿,依然出言调笑道。
微微一挣,脱不开身去,菁若面上桃色再开三分,轻轻“啐”了一声“无赖”后,方才半是欢喜、半是不甘的附耳凑上低声道:“好郎君,放了阿若吧”,连大夫人都已经开言,弱衣更有何话
耳中软语、鼻中馨香,心情大好的崔破再将手紧得一紧后,方才任二人脱离怀抱,转身拖起娜佳金花的手儿,便一马当先往内院向老夫人请安而去。
外任官员回京,自有数日准假,连日行路疲累,加之昨夜雨骤风狂的颠倒迷乱,第二日崔破醒来时,早已是天光大亮。懒懒起身梳洗,自老夫人房中辞出,崔少爷正欲往弱衣、娜佳金花房中一行,却见那石榴急匆匆上前、寒着小脸道:“少爷,郭管家传话,说通义坊崔老伯爷府来人,请少爷过府一趟。”
“你这小妮子几年不见,会给少爷脸子看了”,微笑着刮了一下石榴的鼻子,崔破转身回房更衣欲行。
“枇杷姐姐性子好,可还不是生受少爷的气,日日以泪洗面的。”,石榴这一小声嘟囔,引得崔破心下一动,也不接言,换过衣衫后,便领了髭须微露的涤诗策马往通义坊而去。
“侄儿拜见伯父大人,数岁远离,不能侍奉身边稍尽孝道,还请伯父大人勿罪”,依然是那个清幽的书房,崔破刚一入门便即躬身拜礼道。
“起身吧你我伯侄还闹这些虚文做甚”,微微抬手虚扶间,崔佑甫随意说道,月余之间,诸事频发,这位素来仪范肃严的当朝宰执相公极力压制的语声中,丝丝透出的都是疲乏之意。
“公南之事你可都已知晓”,待崔四书奉茶退下之后,崔佑甫淡淡发问道。
“我大唐自武后立科举为定制以来,这素来便是荐举与科试并行,数十年间莫不如是,此番老师何曾有错偏生落得小儿辈构陷,所幸今次不曾祸延罪及伯父,否则朝廷真是”一提及此事,崔破也是愤懑,当下出语滔滔道。
gu903();只是不待他续又言说,早被闻言眉头一皱的崔中书出言喝止道:“放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岂容我等臣子妄加置评再则公南品阶不减、外调山南专司一方,此正是朝廷爱重之意,适才尔之所言,今后休要提起,可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