膺飏索命吗是的,我不但要取这虚伪的大侠性命,还要杀那姓硃的,以及他们想救的那所谓“侠士”,我要杀光他们全家,鸡犬不留
心底暗暗在发誓,突然想到,我若真的执行这种近似疯狂的复仇行动,和普通的厉鬼妖物又有什么区别算了,没有区别就没有区别吧,想到自己即将和钟蒙山上那妖物成为同类,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反而隐约产生一丝欣喜。
鼓声响起,时辰到了。只见太山国相一拍几案,把枚竹签掷到地上对了,这个家伙也不可放过,他一定是知道内情的,一定是受了膺飏的嘱托,执意要入我罪,否则那天为什么不多问话,一上来就妄动大刑为什么犯人还一言未发呢,供状就帮我写好了
刽子手拣了竹签,插在鬓边,然后高高举起手里明晃晃的小刀,向我步步走近。到这个时候,我却有点害怕了,头有些晕,小腿直打哆嗦,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看那即将取我性命的凶器。耳边只听刽子手一声大喝:“第一刀”随即左臂上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虽说夸下海口,可我这个时候实在不敢睁开眼睛,看自己胳臂上冒出的血泉。但即使两目紧闭,眼前依旧浮现出鲜艳的红色。也许开口大叫,可以略微减轻一些痛楚吧,但那样实在太丢脸了我牙关紧咬,竭力使自己不发出声音来。
“第二刀”刽子手又是一声大吼,这回割的是左臂你为什么不一条胳臂一条胳臂轮流来呀,偏要让我左边痛了右边痛,我发誓化作厉鬼,连你也不能饶过正这样想着,同时紧张地等待刽子手喊第三声,下第三刀的时候,突然感觉一阵狂风猛的扑面而来,随即是刽子手“哎呀”一声。
我急忙睁开眼睛,只见飞沙走石,狂风乱滚,天色也逐渐昏暗了下来。刽子手大概是被尘沙迷了双目,右手提着血淋淋的小刀,左手正在揉眼睛。一眨眼的功夫,风沙越发大了,四周变得灰濛濛一片,我只看得清就在眼前的刽子手,至于高坐一旁的太山国相,还有膺飏等看客,全都被尘沙遮蔽了身影,变得朦朦胧胧的。
怎么,难道老天看到了我的冤枉,真的要降瑞雪下来吗脑筋才这样一转,突然耳边传来一个柔美的声音:“不是老天要救你,是我来救你呀。我说过的,你救我性命,异日定要报答。”
我大吃一惊,这分明是钟蒙山上那妖物的声音吃惊过后,我又由衷地感到了希望,眼前虽然灰濛濛的一片,却似乎徒然亮了起来,仿佛那妖物一袭白衣,又已经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如果说谁能够在此时此地救我性命,大概就只有这妖物了吧。生的希望既然出现,视死如归的豪气立刻水泡般破裂,化为乌有,我只觉得双臂剧痛钻心,两腿不住颤抖,连裤裆都有点湿。什么面子,全都不要了,我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救命呀”
话音未落,突然眼前一花,似乎有一片白雾从地上冉冉升起这不由使我想起当日在钟蒙山中见到那妖物时的情景。很快的,白色的浓雾笼罩住我全身,我只觉得手臂上一松,似乎捆绑的绳索已被割断。血淋淋的双臂立刻垂落下来,不经意碰触到了伤口,痛得我几乎晕去,身体不由自主地一缩。
就这么一缩的功夫,脚下似乎踩的再不是平地,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抬起头来再看,浓雾正在逐渐散去,四周再没有街渠,没有看客,没有太山国相,没有刽子手,而只有一片未种的田地,一直延绵到不可见的远方。
“这,这是哪里”我嗫嚅着问道。只听身后响起那妖物的声音:“此处已是太山城外,你暂时安全了。”我急忙转过头去,不禁又是一阵晕眩那妖物白衣胜雪,肌肤赛玉,正站在我身后不足三尺处。
我强忍双臂的剧痛,挣扎在爬起来,坐在地上,哭丧着脸哀求道:“你好人做到底,能否帮我止血镇痛”妖物摇头笑道:“人心不足我已经揭去了你脑后的咒符,你自己不会施用道法吗”
经她这么一提醒,我才猛然醒悟。于是潜运内息,口诵咒语,施了一个泽部清血咒,胳臂上的创口暂时止了血,也不再那么火辣辣地疼痛了。然而眼看一左一右两个血窟窿,我鼻子发酸,实在凄凉得想要落泪。谁能想到,顷刻之间,我竟然从鬼门关上绕了个圈子,重回人世性命暂时无虞,面子可又回来了,对面虽是妖物,却幻化成年轻女子的形象还是如此令人神魂飞荡的形象我怎么能在她面前落泪呢当下仰天长嘘,以便把泪珠再渗回眼眶中去。
“你”我问那妖物,“你从何处得知我有此难,赶来救我”那妖物淡淡一笑,回答说:“我一直便在你头上玉笄中,未曾离开过呀。”我吃了一惊,这样说来,自己这些天在牢狱中哭嚎惨叫的丑态,全都被她看见了这脸可实在是丢到了家。“你”然而转念一想,突然又有些不满,“既然如此,怎早不救我”
“此处距离沌山太近,我若现身相救,恐被真人们发觉,”那妖物仍保持着那淡然而略显凄清的笑容,“待你已被押上刑场,挨了刀,若再不出手,怕是恩情无处可报了。”这妖物,也不是个仁人君子,怕被真人们捕拿,就由得我吃苦,不肯相救我心里愤愤地想着,可是转念又觉得可笑,“仁人君子”这种词汇,竟然用来形容一个妖物
不管怎么说,她终究救了我的性命。还好这次官司被人冤枉,对方只想尽快了结,没多加审讯,也没拔去我头上的玉笄。也是我头脑迷糊,若想起用玉笄贿赂,请狱卒多加看顾,恐怕就没有现在的好运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我说不定要时来运转了。
然而久藏心中的疑问,还必须要吐出来,否则骨鲠在喉,实在不快。我问那妖物:“你究竟如何仿造了我予爰小姐的信物,诱我在钟蒙山上救你”那妖物苦苦一笑:“我早便对你明言了,我便是爰小姐,爰小姐便是我。信物是你亲手交与我的。”说着话,又从怀里掏出那打了结的剑穗来。
这妖物如此嘴硬。她既然一直藏身在我头顶的玉笄内,那么我重逢尉忌,与爰小姐夜会花园等事情,她应该也一清二楚才对。真相摆在眼前,竟然还敢当面造假并且说说假话也还罢了,竟然玉面依旧惨淡,不见泛一丝红妖物就是妖物,妖物如何可信
那妖物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继续苦笑着说道:“我与爰小姐,本就一而二,二而一,是同心同体的。一时片刻也讲不明白,我必须尽快躲回你的玉笄中去,真人们已经发觉了我的行踪,这就要追来了。”说着话,突然化作一道白光,隐没不见。
这肯定是借口,她分明在逃避我即将发出的询问。不过要说沌山真人发现了她的行踪,这就要追过来拿她,倒也未必无可采信。真人们若不知道她这些日子藏身何处,还则罢了,若知道她一直躲在我的身边,她被拿住事小,我被责罚事大。想到这里,挣扎着爬起身来,四野望望,却不辨东西南北,不知道该往哪条路上逃走才好。
gu903();头脑中突然传来那妖物的声音:“往左手边去,那里是南方,百里外便是虚陆郡治万象城。”我昏昏沉沉的,就象被这声音操控着一样,不由自主地转过身子,往她指点的方向跑去。百里外现在已经是午后了,以我带伤的身体,午夜也到不了万象城呀。我现在只想找家酒店,好好吃上一餐,然后找家客栈,美美睡上一觉那些草菅人命的家伙,竟然连囚衣也没给我换上,我本来的衣服都被滚打撕扯得褴褛如同乞丐,寒风袭来,冻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