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海瑞又从袖里掏出一吊铜钱:“烦你去南门口给我买两斤牛肉送到县衙后宅我的家里去。钱要是不够,家里人会补给你。”
那老汉双手捧接过那吊铜钱。
“拜托了。”海瑞又望向满地跪着的百姓,“父老们都起来,该干什么去干什么。你们也没犯王法,我也不在公堂上,不要见着就下跪。”
百姓们依然跪着。
海瑞便不再说什么,戴上斗笠提着菜篮大步向衙门方向走去。
无数双百姓的眼睛送着他前行的背影,鸦雀无声。
大堂衙前的堂鼓声敲响了,一阵阵传来。
海瑞打开了面前那只木箱上的铜锁,揭开了箱盖,他的那套七品官服官帽和那方淳安正堂的大印显了出来。
海瑞却停住了,静静地站在箱前,望着那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官服官帽,望着那颗用黄布包着的淳安正堂大印。
严党依然未倒,郑泌昌何茂才虽被正法,赵贞吉推行的依然是前任的苛政,遭受重灾的淳安竟也未能幸免。决意辞官的海瑞又被激起了为民抗争的愤怒。全身而退既已不能,直接跟赵贞吉一争便势所必行。他要吼出自己的最后一声,上震朝廷
堂鼓声越敲越响了,海瑞更不犹豫,倏地拿出官帽戴上,接着拿出官服抖开穿在身上,系上腰带,再捧起那颗用黄布包好的大印,向前面大堂走去。
堂鼓声把钱粮书吏刑名书吏和三班衙役从各处都催来了,这时都在大堂上站好了班。
差役班头领着那群抓人的差役牢卒这时也只得都奔来了,把个本不宽敞的淳安县衙大堂站得黑压压一片。
海瑞捧着印走到大案前坐下,静坐不语本是他的习惯,这时更是一脸的严霜,把堂上冷得一片死寂。大家都知道,这是在等,在等着王牢头把田有禄叫来。
跑到驿站,又领着田有禄的轿子跑回来,王牢头已是满脸满身的大汗,进了衙门口也不等田有禄,自己先奔上大堂向海瑞跪下:“禀大、大老爷,小人将二老爷请来了。”
海瑞也不接言,目光向堂外望去。
田有禄虽有些惊疑却仍作镇定向大堂走来了。
上了堂,二人的目光碰上了,海瑞毕竟尚未罢官,田有禄还只好以下属见堂官之礼向他一揖:“卑职见过堂尊。”
按规制,知县大堂的大案边摆有县丞的一把椅子,海瑞这时却并不叫他坐:“我问你件事。”
当着这么多衙门的公人,田有禄有些挂不住了,目光瞟向那把椅子,又抬头望了一眼海瑞。
海瑞依然不叫他坐:“我问你件事。”
田有禄只好站在那里:“堂尊请问。”
海瑞:“为什么派人抓百姓,抢百姓的生丝”
田有禄挺直了腰,从怀里掏出一纸公文:“堂尊有所不知,我淳安县今年借了织造局那么多粮食,现在也到该还的时候了。这是巡抚衙门赵中丞的公文,堂尊是否一看”
海瑞冷笑了一下:“你口口声声称我堂尊,省里的公文却揣在怀里,还问我看不看”
田有禄怔了一下,接着又镇定地说道:“堂尊已经向赵中丞递了辞呈,赵中丞的公文自然便下给属下了。”
海瑞:“公文上直接写着下给你的吗”
田有禄这回真的怔了,自己拿着那纸公文重新看了起来,不好说话了。
海瑞:“回话。”
田有禄:“公文当然是下给淳安县的可巡抚衙门的上差却是亲手交给属下的。”
“咄咄怪事”海瑞声音陡转严厉,“大明会典载有明文,现任官不管是调任还是辞任都必须见到吏部的回文。吏部现在并无回文免去我的淳安知县,巡抚衙门却把公文交给你,你竟也拿着公文擅自行知县事。淳安正堂的大印现在就在这里,你是不是也要拿去”
田有禄:“堂、堂尊,你自己不也跟属下说,叫属下”
“我跟你说了我是在待罪等候处置吗”海瑞目光如刀紧盯着田有禄,“你跟衙门的公人到处散布,说我已经待罪了,请问,我待的什么罪”
“待罪的话卑职可没有说”田有禄一下子慌了,“谁敢如此挑拨县尊县丞”
海瑞望向了差役班头王牢头:“田县丞的话你们都听到了,挑拨县尊县丞可不是轻罪。”
这就不得不为自己洗刷了。王牢头立刻抬起了头:“二老爷,你老可是说过海老爷在省里犯了错,正待罪在家。这话也不是一个两个人听见,怎么反说是小人们挑拨了。”说着望向了差役班头。
差役班头却比他油滑得多:“或许是二老爷听信了误传。”
海瑞不看他,只盯着田有禄:“是不是听信了误传”
田有禄出汗了:“也、也许是误传”
海瑞:“既是误传,那就是说我并没有待罪。省里的公文现在是不是应该给我看看了”
田有禄连忙走过去将巡抚衙门那纸公文双手递给海瑞。
海瑞飞快地看了,接着将目光向堂上所有的人扫了一遍,大声说道:“沈一石当时将粮运到淳安跟我说得明明白白,那些粮都是织造局奉了圣命赈济淳安灾民的粮。万民颂圣之声犹在,为何还要追讨皇上赈济灾民的粮这纸公文于理不当于事不合,不能听从。”说到这里他竟当着满堂的人将那纸公文一撕两半,接着又撕成碎片向案前扔去
望着纸蝶般飞舞飘落的碎片,所有的人眼睛都睁大了,懵在那里。
“堂尊。”田有禄终于省过神来,“擅自撕毁巡抚衙门的公文,这个罪我们可担不起。”
海瑞:“有我在,还轮不到你担罪。你的罪,我正要问你。”
田有禄擦了一把汗:“我、我有什么罪”
“你的父亲接回家奉养了吗”海瑞突然话锋一转,紧盯着田有禄。
田有禄哪想到他突然又会问这个事,立时怔在那里。
海瑞:“我大明朝以孝治天下。身为朝廷命官,虐待老父,忤逆不孝,这就是你的罪。身为淳安正堂,下属犯此忤逆之罪,才是我分所当管。参你的公文我已经想好了,写完后我会立即上呈都察院。你还有何话说”
田有禄这才真慌了,腿一软跪了下去:“堂尊明鉴。卑职本已将家父接回家里奉养,无奈家父与儿媳不和,他、他老人家自己又搬出去了”
海瑞:“与儿媳不和你干什么的”
田有禄:“堂尊明鉴。自从堂尊奉命去办钦案,淳安县的事都在卑职一人身上,忙得卑职焦头烂额,家里的事实在管不过来。”
海瑞一声冷笑:“自己的父亲管不过来,上司的儿子倒去孝敬。”
海瑞的厉害田有禄早就如芒刺在背,自他当这个知县以来,自己也不知已受了多少惊吓,郁闷憋屈自不用说,担惊受怕更是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等到他要辞官了,原想终能伸直了腰拼命巴结一把上司,趁这个机会或许能接了淳安正堂。偏是几件事还没做完,就让他揪住了。现在竟然又追问胡部堂儿子这件事,牵涉到浙直总督也要追查,田有禄心里也有了气,心想在这件事上决不能服软。
田有禄抬起了头:“堂尊,卑职是县丞,礼敬堂尊是规矩,礼敬胡部堂更是规矩。大明朝各府州县都是这个例子,卑职去接待一下胡部堂的公子,哪就说得上孝敬。堂尊这个话卑职万难接受。”
海瑞:“你是怎么接待的”
田有禄:“他从我淳安县过,我们是主人,他是客人,自然以主待客之礼接待。”
海瑞:“二百两银子的饭食费,四百两银子的贽敬,是你从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