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常,起来,快起来。”诸葛亮弯下腰,声音也有些哽咽。他招了招手,一个亲兵走过来,摆上一张几,铺上两张席,又有人摆上酒肉。“幼常,坐”
马谡看着案上的酒肉,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看着诸葛亮,仰起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坐在案边,用衣摆慢慢的擦着手。他擦得非常用心,直到将手上的泥垢擦掉,擦得皮肤发红,这才拿起筷子,一口一口的吃菜。
他一边吃,泪水一边涌了出来,打湿了他的前襟。
诸葛亮坐在他对面,默默的看着他。
马谡吃得很多,几乎将案上的一大盆肉全吃了进去,然后拈起酒勺,小心的将酒舀到酒杯中,一小口一小口的饮着。随着一杯杯酒下肚,他的脸色开始红润起来,眼神也变得松驰了许多。
等他吃完喝完,有亲自过来收拾案几。马谡一动不动的看着,拢在身前的手中紧握着一把刀。
一把割肉的刀。
“丞相,这些天不好过”
诸葛亮点点头。
“很多人在攻击丞相用人不明,任人唯亲”
诸葛亮嗯了一声。
“如果我死了,所有对丞相的非议,都会烟消云散”
诸葛亮皱了皱眉,轻叹一声:“哪有那么容易,不过,会好很多。”
“我明白了。”马谡微微躬身:“如此,我的妻儿,就托付给丞相了。”
“幼常放心。”诸葛亮欠身还礼,站起身,深深的看了马谡一眼,低着头,慢慢的走了出去。
马谡看着诸葛亮裹着大氅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外,低下头,打量着手里的那把刀,用手指摩挲着刀锋,感受着刀锋的冰冷,脸上的酒红未散,眼神中却充满了自嘲。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马谡吃了一惊,连忙将刀藏在袖中。他刚刚藏好,向朗快步走了进来。他绕着马谡转了两圈,最后站在马谡面前,厉声道:“决定了”
马谡点点头。还没等他明白过来,向朗挥起宽厚的手掌,“啪”的一声,抽了马谡一个大耳光。
“糊涂”
马谡被向朗这一耳光打得晕头转向,所有的平静,所有的从容,都被这一巴掌打到了九霄云外。刹那间,他泪流满面,哭倒在地,泣不成声。那把刀从他的袖子里掉了出来,落在向朗脚前的草上。
向朗倒吸一口凉气,弯下腰,捡起那把刀,仔细的看了看,又恶狠狠的盯着马谡:“小子,如果你一定要死,也等我回来再死。”
“向公,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马谡大哭不已,“可是可是我不得不死,我不得不死啊。”
“只要你不想死,你就可以不死。”向朗一改往曰的温厚长者形象,变得面目狰狞,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同凶神恶煞。他一把揪起马谡的衣领,低声咆哮道:“听清楚没有”
“我”马谡看着向朗,将信将疑:“向公能救我”
“我不知道能不能,不过总得试一试才知道。”向朗喘着粗气,焦躁的来回踱了两步。“原本我是不想这么做,可是事到如今,我只得豁出我这张老脸去试一试了,总不能看着你小子代人受过,死得莫名其妙。”
“可是向公”马谡听懂了向朗的意思,连忙说道:“如果被丞相知道了,向公如何自处”
“哼”向朗不屑的哼了一声:“从你来找我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指望有什么好结果。不过,他要想对付我,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向朗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是走过的桥比你们走过的路多,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米多。虽不能坐论天下,指点江山,可眼前的这点形势,我还是看得清的。倒是你小子,从此不要只知道把头仰在天上,多注意注意自己的脚下,听见没有”
马谡似懂非懂。
向朗又交待了几句,转身离开。出了门,杨仪苦着脸,恭敬的站在一旁侍候着,刚才向朗和马谡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这个老头今天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他就该早些躲远一点,免得惹火烧身。
“威公,刚才我的话,你都听到了”
“这个”杨仪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可是在向朗的逼视下,他只得点头道:“听到了一些。”
“那好,我也不为难你。”向朗瞥了杨仪一眼:“我只要一个要求,马谡不能死在你这里。要死,也得死得光明正大,明正典刑,能做到吗”
“这个”杨仪冷汗顿时下来了。
向朗眼睛一斜,杀气腾腾,拖长了声音冷哼道:“嗯”
杨仪缩了缩脖子,有气无力的应道:“喏。”
第243章独狼难行
听说向朗来访,正在灯下闲聊的魏霸和赵广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的笑了。
向朗是荆襄系的前辈,资格比魏延还要老,更别提魏霸这样的小字辈了。就目前的身份而言,向朗是丞相府长史,魏霸是丞相府参军,向朗正好是魏霸的顶头上司。向朗要见魏霸,只需要派人来叫一声,魏霸就得颠颠的跑过去,没有向朗主动来见魏霸的道理。
出现这种意外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向朗有求于魏霸,所以自降身份,给足了魏霸面子。
遇到这种情形,别说现在是一个非常讲究礼仪的时代,就算是礼崩乐坏的后世,有同乡长辈来访,魏霸也应该起身相迎,热情接待。这是沉淀在中国人骨子里的优良传统,不分时代。
赵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半开玩笑的说道:“你们荆襄人说话,我这个常山人就暂避一时。”
魏霸乐了,把赵广推出了大帐,自己将帐内收拾一下,又整理了一下衣服,快步走出营门。看到站在营门外的向朗,魏霸老远的就拱起手,一溜小跑的走到向朗面前,深深一揖。
“向公,有什么事,让人叫我一声便是了,怎么能劳动您的大驾”
向朗的嘴角抽了一下,一手负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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