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郑大胖子因受唐松弘文印社的启发,遂有了将他那锦绣绸缎庄也“连锁化”的想法,这大半年就是忙这件事去了。
听到这个,唐松莞尔,继而感叹这郑胖子实在是玲珑心思,难怪他能将锦绣绸缎庄做到今天这等地步。
“这一去大半年,再回来竟然物是人非了。天下换了姓,天子换了人,但最让某高兴的却是欣闻你封侯的消息了。这不,刚一到京某即刻便往你府上道贺,却没见着人,再一寻思琢磨找到此地,还真没让我失望”
唐松无奈的笑了笑,“我是到此间躲清静的”
郑大胖子赔笑道:“是得躲,你家现在都热闹成一锅粥了,就连我这商贾买卖人瞅着都眼晕”
唐松举起茶盏邀饮了一下后,看着郑大胖子道:“你我相交已非一日,又是意气相投,莫再说什么封侯不封侯的话,今日若有什么事,老哥哥你但请直言”
啪郑胖子重重一拍面前的小几,将上面的酒樽茶盏都震的微微一跳,“富贵不忘故人,兄弟你是真汉子,哥哥我还真没看错人”
见郑胖子这豪气干云的样子,唐松笑笑,“别扯这些没用的了,说吧,有什么事”
“大好事”郑胖子嘿嘿一个贼笑,如以前般伸手过来揽住了唐松的肩膀挤眉弄眼道:“哥哥此来是给你保媒的,女子年方十六,容貌嘛不敢说天姿国色,至少不比如今京中盛传的那些闺阁美人们差。其余琴棋书画,曲乐歌舞均是出自名家教导,就连针线女红亦是请内廷里放出来的老宫人亲手调教的。怎么样,这样的好女儿到府上做个媵妾不辱没你吧”
听到这最后一句,唐松奇了,拒绝的话就放到了后边,“媵妾”
郑胖子苦笑一声,“我倒是想将她保给你做正室,但即便你答应,朝廷也不答应啊三品的外命妇,郡夫人岂能是个商贾女儿这告身开上去,礼部先就得给你驳回来”
古代商贾地位低是个不争的事实,大唐律中就有明确规定,商贾之子不得参加科考,商贾之女与官人通婚时不得为正室嫡妻。一般的官人尚且如此,就更别说唐松这个如今万众瞩目的三品郡侯了。
见郑胖子言语失落,神情感伤,唐松心头一动讶然道:“哥哥你该不会说的是自家女儿吧”
郑胖子肥手一拍膝盖,理直气壮道:“正是”
这下唐松彻底是无语了,这叫什么事嘛“那是我侄女,哥哥你就别跟我调笑了,她要真到了我府上,以后咱俩怎么论再者,以你的巨万身家,我那侄女可是再正宗不过的富二代,异日且选一个品性端良的佳婿,夫妻美满不比什么都强给我做媵妾,除了那七品命妇的虚名,还能有什么好处”
“你还别把七品不当个事,你且问问花魁娘子,这世上有那家女儿没想过敕命、诰命天下间的商贾女儿又有多少能得着的”
所谓“诰”是以上告下的意思,册封时,一至五品称“诰命”,六至九品则称“敕命”。三品侯除了同品的郡夫人之外,朝廷准纳六位七品媵妾,这六媵妾均可得到朝廷颁发的敕命认可,并享有俸禄,一并还有每年数次入宫参拜皇后贵妃等内命妇的殊荣。
诰命也好,敕命也罢,这是古代官场上独属于女子的一个特殊圈子。女子入得这个圈子之后,俸禄什么的还是等闲,主要是社会地位的极速提升,还有与此一并带来的那种荣耀感。别的且不说,一旦成为命妇,回娘家之后,只要父母不是官,就得父母先拜她,然后才是她再拜父母。
“呸,是你要嫁女儿,扯我进来作甚”沈思思口中嗔骂,眉眼间一闪而过的失意却是佐证了郑胖子的话。
“这虚名不当吃不当喝的,何至于”唐松只是不肯。
见状,郑胖子眉眼又耷拉下来了,“兄弟你还真当我是疯了心哥哥我这么多年,官还见得少了诚如你所言,一个七品还真不至于罢罢罢,你非要剥我的面皮,我也只能跟你说实话了”
“也怪我不该让她学什么琴棋歌赋,自打见了你那祸害人的珠玉集后,就此迷的是五昏三道,茶饭不思。前些时看着她年纪已经不少,她娘也曾绸缪着婚嫁之事,但一连瞅了五六个甚好的良家子,她却没一个瞧上眼的,其实何止是瞧不上眼,简直是连那些画像瞅都不瞅,且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她娘急了,拘了贴身丫头来拷问,方知这死女子咬金断铁的发了私誓,要嫁就嫁你。要不就不嫁,留在家中侍奉双亲,等我们百年之后她就蓄发做女冠去”
说到这里,郑胖子已是臊眉臊眼的,自家女儿对一个陌生男子情根深种,还要他这个当爹的当面说出来,实在是丢人哪
听到这里,唐松完全傻了。这可是文学史里那些风流大家们才会遇到的风流佳话,譬如李白,譬如温庭筠,但怎么他也碰上了
不待他说什么,沈思思先已笑出声来,“这话我倒是信的,当日珠玉集一出便即洛阳纸贵,襄州唐松不知撩乱了多少闺阁女儿心,又不知成为多少怀春少女的深闺梦里人这遭再一封侯,那还了得”
言至此处,沈思思愈发笑的肆意了,“年纪方过弱冠已是因功封侯;珠玉集一出,虽荒僻小县亦闻唐词歌声;浅吟低唱、深挚缠绵的柔情之外复有引领贡生抗弊案时虽刀刃枪锋不避的侠骨豪情;偏生你又还生得这么一副风流容貌,唐松啊唐松,似你这般的男人原本就是祸害,你这婚事也注定是要树欲静而风不止了”
沈思思这番话说的唐松身上只起鸡皮疙瘩,“你说的那是我嘛”
说完,唐松又看向郑胖子,“别的事都好说,但此事莫要再提”
“你就真忍心看我那丫头憔悴瘦损,终生不嫁”
这话却让唐松怎么答
好在郑胖子是个人情练达的,看到唐松愕然无语的样子后也就顺势收了话题,转而轻描淡写的说起了另两件事,一个是问上官婉儿如今的情形处境;另一个则是问唐松与太平的关系怎样,希望他能居中引荐一回。
上官婉儿的情形唐松没瞒他,太平那里也答应帮着引荐,该说的事情说完之后,郑胖子便没再多留,只是走时将沈思思叫出去好一番耳语。
看沈思思进来时笑的古怪,唐松已经明白郑胖子说的是什么了,没好气道:“到你这里原本就是为了躲清静的,那些个闲话不提也罢”
“其实他说的并不假”
唐松不解,“嗯”
“这郑起隆儿子不少,但女儿却只有这一个,还是他最喜欢的那个别宅妇所出,当真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养起这个女儿来也是泼水般的使钱,所以他说找名师教授什么的确无虚言。且是他这个宝贝女儿我也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