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得再事秦王,另行委用,却不知朝廷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杜如晦忧心忡忡地道。
房玄龄捻着胡须道:“前些日子,中书省的封德彝召见了我一次,似乎陛下看中了我这一手文墨,想调我出任中书舍人。我仔细想了想,杨恭仁迁中书令,中书侍郎之位虚悬了几个月了,封相的意思,无非是颜师古或者李百药二者居其一罢了,空出一个中书舍人的位置正好便宜我。哈哈,这可是多少寒门庶子多少年盼不来的清要之差呀”
说罢,他饶有兴味地看了一眼杜如晦:“克明啊,你那边呢有什么消息没有”
杜如晦微微一笑:“惭愧,我这副贱骨头的身价似乎比之玄龄还要贵上一等了。东宫太子率更令王晊昨日晚间造访我府,称只要愚弟改换门庭效命储君,六月初明发上敕,我就是尚书省兵部侍郎了”
房玄龄长叹一声,感慨道:“陛下虽说将我们逐出天策府,待你我却也着实不算薄了想必府内其他人等,必无此等待遇了”
说罢,他斜斜看了杜如晦一眼,却见杜如晦正两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四目相对,两人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二人相交相知多年,就此也不再打趣。杜如晦叹道:“局面对秦王越来越不利,我真为他捏了一把汗。”
房玄龄垂下眼睑,释然道:“放心,殿下虽说现在诸多困扰,只要他能跳出三昧,把京城局面搅个翻天覆地还是不难的”
杜如晦摇了摇头:“这些日子不在府中,什么情形都不知道,实是放心不下,一旦北面军情见了分晓,殿下的处境就更加危殆了”
房玄龄手中把玩着纸扇道:“此刻大王心意未定,就算你我待在府里,也无甚用处。殿下若是不能彻底斩断父子兄弟的亲情羁绊,我们回去也不过多添两个枉死之人罢了说到底,目前所有的事毕竟还是李家一姓的私事,我们两个外人干着急没有用。只有殿下心意笃定,此事才是社稷天下之事,才有我们置喙参谋的余地”
杜如晦点了点头:“局势如此,玄龄还能处之泰然,愚弟自愧不如。不过即便大王心意定了,长安城内力量相差悬殊,如何才能翻转局面,如晦愚钝,苦思良久,也没有万全之策。”
房玄龄放下扇子,冷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下岂有什么真正的万全之策若要万无一失,不如回去种地,谋国是察天意理阴阳的差事,天意阴阳何来万全之说”
他顿了顿,说道:“秦王若能劈破旁门,便是天下共主。房某当年之所以追随殿下,就是认定他有胆识有胸襟有决断。如何翻转局面,是他的事情,我辈只需尽心辅佐全力参赞就是了。”
说罢,他伸手从袖中取出了几张白笺,递给杜如晦道:“看看吧,这是我刚刚写好的几道文书。”
杜如晦接过白笺,只扫了一眼题目,不禁唬得面如土色浑身颤抖。
房玄龄却不理会他,站起身负着手走到了屋檐下,淡淡说道:“大王若是能够定下心意,这几篇东西就是给房某招来灭族之祸亦无所惜,大王若是优柔寡断当断不断,我便将这几篇东西付之一炬,而后归隐田园,终生不再出仕”
玄奘西行
灵州大捷的讯息传到长安,已经是五月初八的事情了。倒不是李靖和屈突通有意拖延,峡口大战之后,二人率部日夜兼程追击颉利,在夏州附近与突厥后军又小战一场,斩首五百。但颉利可汗主力毕竟破隘北还。直到野狼坡之役六天以后,柴绍派来的信使才带来了西线未发现突厥主力渡河迹象的军报,至此李靖和屈突通才确认颉利已经北还,这方着手拟就报捷的奏表。捷报传到南省,裴萧两位宰相额手称庆,联袂至两仪殿奏告李渊。至此皇帝悬在北线的这颗心才算放了下来,当即决定次日在太极殿设中朝以贺,敕令太子诸王公柱国及所有在京五品以上文武官员全部参与不得缺席。
太极殿内装饰一新,李渊高居御座之上,笑吟吟地俯视群臣道:“你们都说说吧,此番灵州大捷,有功将士当如何嘉奖”
裴寂是领班的宰相,见皇帝问话,当即出班奏道:“陛下,依李靖、屈突通联衔奏表所议,此役灵州都督任城王兵陈灵夏,截断北寇归路,论功为第一;霍国公平阳君秦州都督柴绍,全歼入寇秦州之敌,斩一特勤三俟利发,功次之;蒋国公兵部尚书陕东道大行台尚书右仆射屈突通及时率师驰援,致使颉利败退,功再次之;永康县公东南道行台兵部尚书璐州道行军大总管李靖率部迟滞颉利军于灵州以南,功末之。”
李渊微微一笑:“若是真的按他们奏表上排出的这个次序封赏,朕岂不是真的老糊涂了太子,你说说看”
站在左首第一位的监国皇太子李建成出班奏道:“儿臣以为,李靖率军与颉利苦战一日夜,始获大胜,应为头功;屈突通率部及时赶赴战场,最终导致颉利北逃,功次之;霍国公率部全歼颉利偏师,又陈兵于大河之东使北寇不能西窜,功再次之;任城王守御北边,纵敌入寇,其后又不能阻敌北窜,无功有罪,应予惩处。”
李渊听得连连点头:“太子所陈,方是实在公允之言,中书省拟敕,李靖以功领南阳郡公,授尚书省兵部尚书,赏金百两,明光铠一副,回京就任;屈突通升任陕东道大行台左仆射,赏金百两;柴绍尚食奉御,赏金五十;道宗嘛算了,朕的侄子,守卫边疆的郡王,数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此番过就不罚了吧”
说罢,他偏过头问站在右首第一位的秦王李世民道:“秦王以为呢”
李世民缓步出班奏道:“论功赏爵,父皇处置至为妥当。不过儿臣以为,李靖遥领兵部尚书则可,回京就任似应暂缓”
李渊本以为他要为任城王李道宗鸣述不平,却不料李世民只字未提此事,却提出这么一个不近情理的建议来,他皱起了眉头问道:“为何”
李世民躬身答道:“颉利此来虽未竟功,然则国都以北道路郡县,其悉熟之,不出数月,其必倾巢南下,再犯边界,直取长安。李靖精于战阵熟知兵略,有他在灵怀原庆一带主持大局,或能为我朝集结兵马筹措缓急争得时机,待得北部边患消弭之际,再调其回京到省实任不迟。”
李渊目光忽转凌厉,语气冰冷地问道:“你说颉利数月之内必然再次南下,有何依据”
李世民不慌不忙地答道:“父皇是知兵的,此番颉利南下,只带数万人马,不克州郡不掠牛羊,殊为可疑。而其纵横于南北东西,所跨地域之广,亦是史无前例。儿臣年初曾遣十余名出身草原的斥候远赴塞北打探消息,突厥各部落均在积蓄牛羊肉干及草料行具。突利与颉利二酋数月之间曾会晤多次,双方于今年二月互质一特勤,如此郑重其事,若说只为此番出动数万骑兵扰我边防,儿臣实难置信。故而儿臣以为,此番颉利南下,只是为了勘察道路探我虚实,为大军突入我北部边防直扑长安预作演练。”
李渊静静地听着,顷刻间面上神色变了数变,待李世民说毕,他缓缓扫视了一眼众臣:“你们呢你们是什么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