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众文武面面相觑,这个时候,谁都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说一句话或者说错一句话不是得罪皇帝就是得罪太子、秦王。因此李渊追问了两遍,竟无一个人出来说话。
李建成自方才李世民说话开始便在心中暗自计较。他和李世民虽是政敌,但对于李世民在军事战略方面的才具,他心中还是有数的。因此他一边注意聆听李世民的奏对一边暗自盘算分辨,分辨李世民这番话究竟是切实可信还是危言耸听为了给自己离京带兵寻找借口。此时见无人说话,忽地一个念头浮上心头,正欲出班奏明,却见台级下一个五品服色的官员站了出来,却是掌管天文稽定历数的司天台太史令傅奕。
傅奕跪下奏道:“陛下,今年元月初九,龟蛇双变,主北帝生异,夷君二度南来。秦王所言,与天象暗合,臣以为是”
李渊瞥了他一眼,笑道:“连太史公都如是说,你们呢就没有什么想法”
裴寂轻轻咳嗽了一声,上前出班奏道:“陛下,军国大事,以天象决之,臣窃以为不取。况秦王所言,多为揣测之言,未得实据,终归不能确信。颉利方在灵州之战中大伤元气,即便起兵南来,总要休整半年左右,数月之间,恐无力南行。”
他这话立时引发了军方重臣的反驳,率先站出来的是李渊的堂弟淮安郡王李神通,他出班奏道:“老相国这话是不知兵者之言,凡军国大事,多是事先揣测预料,而后逐条定下应对之策,须知战机难得稍纵即逝,若等事已发生再行处置,恐怕我们这班文武早就做了阶下之囚了。”
赵王李孝恭虽说不愿意得罪裴寂,却也深以淮安王之言为然,在一旁略略颔首。
李世民恰于此时又说道:“父皇,灵州会战之前,屈突老帅曾给儿臣来了一封信函,详细述说了他与李靖蒲州军务会议详情,对于颉利此番率偏师扰我州军的目的,李靖所料与儿臣略同。”
李渊淡淡笑了笑:“是啊,让你这么一说,朕也觉得这后背上凉飕飕的。若是颉利在三个月内当真再度南下,且率师十万以上,那么朝廷部署在京师以北的军队恐怕就真的不够用了。何况各路军马不相统属,指挥节度不便,局面似乎危殆得很呢”
尚书右仆射萧瑀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敕命秦王以天策上将北上提调节度诸路军马,速将天纪、天节二军西调听秦王节制,以增强北方防务。另外并州都督李世勣麾下军马近十万,如今河东诸事已定,应命一偏将率五万兵至蒲州待命,以应缓急。尚书省臣与裴相不过多辛苦几日,继续为大军粮秣给养奔走劳碌一番罢了”
李渊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冷笑数声道:“萧瑀,你出主意倒是真会挑时候啊”
他冷冷地扫视了诸臣一眼,轻轻哼了一声:“此事再议众卿还有何表,一一奏来”
见皇帝发了脾气,众大臣的心都悬了起来,再不肯轻易发言。李世民也暗自叹息,萧瑀虽说维护自己一片苦心,但做官做得未免笨了些,这道谏言上得也确实不是时候。
萧瑀站在当中,不上不下,委实尴尬,此时退下也未免过于着痕迹,硬着头皮奏道:“陛下,臣有一事奏请陛下俯允”
李渊皱了皱眉头:“你还有何本”
萧瑀道:“有僧人号玄奘,东都人士,欲请敕西行,往西域尊求遗法,望陛下俯允。”
李渊一愕,似是万没想到萧瑀竟然奏出这么一本来,脱口问道:“这个玄奘,去西域尊求什么遗法”
萧瑀答道:“沙门中传佛祖释迦牟尼原为西域一国之王子,修禅得道,尔后得证大神通。故而中原佛法经文,多传自西域,然则自汉以降,垂垂数百年矣,经历代转述战火荼毒,经藏多残缺不全者。故而玄奘请往西域一行,以证释门正朔。”
萧瑀本来就是南梁皇室后裔,历来尊崇佛教,其祖父梁武帝以帝王之尊三次剃度出家,可见其对释门之尊崇。立唐以来,为逐本正朔,唐廷公开明敕诏告天下,唐室乃道家鼻祖老子后裔,当得天下,是以奉道家为国教。然则内里无论是李渊还是太子秦王政事堂诸相,均当此为一稳定人心的权宜之计,治国理政遵循的都是儒术,唯有这个萧瑀,在奉儒之余笃信释教,因其出身显贵,朝野倒也无人非议。
然而此番他公然在朝堂之上为一僧人请敕,却立时招来了异议。裴寂封伦等人虽觉匪夷所思,却不好公然对萧瑀大加驳斥,然而适才奏毕就退回班中的太史令傅奕却按捺不住胸中的不满,跨步出班道:“陛下,微臣有本奏”
李渊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哦,傅卿但管奏来”
傅奕侃侃言道:“自汉孝武皇帝以下,历朝均以孔学为经,儒家为本,本固则邦宁,邦宁则民安,民安则社稷兴焉。而今儒、道、释三教并立,亦非大事,然则承治理教化之责者,唯儒学耳。道家释门,使之流于民间不致生害,则可容之;若其蛊惑人心危害社稷,则应以太平邪教视之。臣以为,道家沙门各修庙宇自领香烟,朝廷暂可置之不理,然则切不可明敕为其张目。萧相贵为尚书宰辅,在朝堂之上为僧人请命,殊为不当”
萧瑀闻言大窘,急急辩道:“陛下明鉴,佛家倡导人心向善因果报应,于世道人心大有裨益,怎可与张角等枭獍之辈同论孔子乃圣人,佛祖亦圣人也,傅奕此议,非圣人者无法,臣以为应置严刑以明纲纪”
李渊含笑看了他一眼,嘴上却对傅奕说道:“傅卿,萧相问你话呢”
傅奕恭恭敬敬地道:“圣人复周礼,礼本于事亲,终于奉上,此则忠孝之理著,臣子之行成。而佛逾城出家,逃背其父,以匹夫而抗天子,以继体而悖所亲。萧相亦非出于空桑,乃遵无父之教,臣闻非存者非亲,其萧相之谓矣。”
一番话说得萧瑀瞠目结舌无言以对,呆了半晌方才切齿道:“小人好辩,徒逞口舌,地狱所设,正为是人”
李渊哈哈大笑:“今日中朝议事,但有所言,朕不加罪。太子,萧瑀和傅奕所言,你都听到了,你觉得呢”
李建成含笑道:“儿臣素不近佛道,平日里也不觉得两教流于民间有什么大不了。圣人重治理、倡教化,与佛家道家根本精神并不相悖;三教并存数百年矣,也不见其为祸乱国。是以儿臣以为对于释道两门,可不用但不可不容,我朝方立,似不宜在此政上作大的更张。”
他的回答颇为滑头,虽说他对萧瑀笃敬沙门素来不以为然,然则此刻,却不好在这等枝节问题上公开让这位性情耿直颇受李渊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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