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2)

元墨微笑。

成了。

姜家那位三爷人称“玉翁”,风流旷达,大有古风。言妩姑娘能入他的眼,琴艺显然非同寻常,一首诗扇敲不开言妩姑娘的门,一首琴曲说不定可以。

《黄莺啼》是初学者的入门曲目,腊梅天资有限,难的全学不会,元墨也不勉强她,反正能弹出点动听的声音能娱人耳目就不错了。

但这样简单的曲子,在两位高手的手中一下子变得好听了十倍,尤其是两琴合奏,琴声如同珍珠迸溅,颗颗饱满圆润,一声接一声,真的像是有千百只黄莺一起啼鸣,声声宛转。声音仿佛能直接形成画面,画舫中黄莺飞舞,直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好!”

元墨大赞。

她终于知道客人们为什么这么喜欢听曲子了,好的曲子听了真让人忍不住多喝两杯。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一缕琴声由远及近,飘飘悠悠,穿风度水而来。

这琴声可不是活泼稍皮的《黄莺啼》,它异常低郁,仿佛一个失落的男子在伤心之地徘徊不去,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楼上的琴声刹时断绝,片刻后再度响起,琴声中大有劝慰之意。

“外面是《怀君》,楼上是《明珠》。”姜九怀停下来道。

《怀君》是思念之曲,《明珠》有开解之意。

元墨点头:“不愧是扬州花魁,果然是仰慕者众多。”

即使是对音律不太熟,她也听得出外面的仰慕者对言妩用情颇深,而言妩却一直好言相拒,琴声虽然柔和,却一直很坚定。

但外面的琴声却也是不折不挠,迂回不去,并且渐渐有激烈之意。

“拖泥带水,扰人清闲。”姜九怀微一皱眉,手指拂过琴弦,杀伐之乐铮然而出,金戈铁马之意中挟带着森然怒意,仿若九天上的神明宣泄自己的不悦。

楼上与外面的琴声皆停,像是被神明的怒气镇压。

元墨更直接的印象是——好似一道惊雷,劈散一对鸳鸯。

只是,外面的琴声仅仅是暂停,旋即再次响起。

这一次,琴声徒然变得激越,像一个不屈的战士面对强敌依然浴血上前,琴声中充满强烈的不甘、忿恨以及昂扬的战意。

元墨还从来没有从谁的琴声中听出如此充沛的感情,简直叫人禁不住陪他一起长歌当哭,潸然泪下。

姜九怀微微扬眉。

琴为心声,此人心志不弱。

然而越是刚强的心志,越让人想去折断它。

“客人请息怒。”

二楼楼梯的尽头,不知何出走出一位姑娘,她大约十八九岁年纪,一身淡红色衣衫,穿戴未见得有多华美,但云鬓如雾,眼角眉梢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轻愁,她移步下楼,身姿轻盈得像云朵般飘了下来。

元墨倒吸一口气。

美,真美。

真正的美人其实不在五官,而在意态。

有许多人五官单看美则美矣,然而再看便觉得不过如此,这位美人却当真是玉作肌骨冰雪为神,整个人像一抹初春的烟雨,像一片初秋的月光,美得令人一见之下,心口生疼。

“言妩见过诸位客人。”

言妩盈盈折腰,施礼。

元墨只觉得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美到了极处,单看她站着不动,便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连忙道:“姑娘客气了,不必多礼。”

宛娘扶着言妩,脸上有丝焦急,低声道:“我去跟他说吧。”

“不,我自己去。”言妩说着,向众人道,“请恕言妩失陪片刻,稍后便来向各位赔罪。”

“好的好的,姑娘尽管去忙。”元墨忙不迭道。

言妩走向船头,元墨满心好奇,扒在船厅门口,探出去半个脑袋。

平公公十分不屑:竟然光明正大听壁角,简直丢人现眼。

然后,就见姜九怀推琴而起,走到了元墨身后,跟元墨一起看向船头。

阿墨觉出身后有人,回头见是姜九怀,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的。

——试问花魁的感情纠葛,谁不想看呢?

她向姜九怀竖起手指,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就专心致志地听起壁角来。

风吹动元墨的头发,发梢轻轻拂过姜九怀胸前。

他会站过来,是双腿自然而然的动作,未经大脑,不曾思索,就像草木追随着阳光,只是单纯地觉得,离她近些,令人很愉悦。

他对船头的言妩,视而不见,垂下眼睛看着元墨的头顶,风吹动元墨的发丝拂到他的脸颊上,麻麻痒痒的。

身在江南这么多年,第一次发现,江南的风如此温柔。

言妩立在风中,纤弱的身子仿佛下一瞬便会随风而去。

在她的面前,灯红波影之中有一叶轻舟,一名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盘膝而坐,膝上横着一架琴。那琴颇为特别,呈蕉叶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