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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是师兄弟。后来,被慈禧太后发往黑龙江当苦差。慈禧太后死了,瑾妃追念前情,向隆裕太后奏明,特降了一道懿旨,将他赦放回来,仍在瑾妃宫里当差。主仆久别重逢,恍如隔世。瑾妃少不得要格外优待他,他便招权纳贿地大干起来。小点的事,他打着瑾妃的旗号就办了;大一点的,他便去寻张得禄。得禄同他,当日全是受过李得用的排挤、共过患难的弟兄,因此对于他也格外要好。凡他来求的事,无不一一照办,两个人狼狈为奸,弄的钱也很不少。本来摄政王载沣,为人懦弱,又慑于太后的慈威,恐怕把隆裕得罪了,取消他的摄政资格,因此对于张得禄言听计从,奉如神圣,就连王得喜也不敢十分得罪。此次徐灵光去寻王得喜,说知来意。得喜道:“要是小事呢,我就替你办了,这撤换督抚的事,关系重大,王爷不下上谕,是不能有效的。你先回去,等我见了张总管,同他商议商议。如果能做呢,我必给你信;要是不能做,也只好作罢,请你另寻门路。”灵光道:“我的王六爷,你要做不了,还叫我去寻谁啊。实对你说,我家的祖坟全被胡子给刨了,还死了好几条性命。这事你不替我作,我还有什么脸活在世间”说罢放声大哭。得喜道:“你先不要哭,我必替你想法子,还不成吗”灵光得了这句话,立刻跪在地上,大磕其头。得喜忙拉他起来,说算了罢,你刨去磕头抹眼泪之外,还有什么本事。灵光也笑了,说我们一个当医生的,有什么本事呢除去诊脉开方之外,就是吃饭睡觉了。又再三叮咛,务必三五日内办到才好。得喜道:“办着看吧,这事哪有一定呢。”灵光去后,他便去寻张得禄商量。得禄道:“本来席清这个老东西,早就该换。他做了七八年的封疆大任,谁也没看见他一个钱毛。但是无缘无故的,为这事去寻王爷,他纵然勉强答应了,也要疑惑我们不定使了多少钱。那犯得上吗我倒有一个最妙的法子,保管比咱们说话还有效验,你就照着这法子去做吧。”得喜忙问是什么法子,得禄附在他耳边,告诉如此这般,准能发生效力。得喜点头会意,赞道好计好计

二人分手后,第二天,瑾妃娘娘宫中便传出话来,说娘娘头痛得很厉害,立召徐灵光进宫请脉。得喜便上来回奏说:“徐灵光现在请假,因为他病得很重,实在不能出门。这里有他递到总管处的呈文,请娘娘凤目御览。”瑾妃揭开他的呈文细看,见上面写的是祖坟被掘,泣血痛心,染病在床,请假调理。并叙明:臣祖籍金州,离家数载,近年有胡匪章春林,啸聚党羽数千人,在金复海盖一带劫掠焚烧,掳人子女,夷人墓坟。不料臣家适当其冲,祖宗坟墓均被发掘,兄弟子侄咸遭掳掠,家产荡为灰烬,田园化作丘墟,是以泣血椎心,难安寝馈。诉之于三省总督席清,竟置不理,上控于都察院、民政部,亦置若罔闻。因此既痛且愤,卧病不起。微贱余生,将填沟壑。平日受娘娘大恩,涓埃未报,衔环结草,愿俟来生。谨先具呈请假。瑾妃看了,不觉勃然大怒道:“这还了得胡匪闹得如此地步,他们还不问不闻,这样封疆大臣,还要得吗”说到这里,便袖了灵光的呈文,去见隆裕太后,当面报告一切。并说自己的病,非徐灵光看不好,无论如何,得求皇太后召见军机王大臣,面传懿旨,将席清革职,另换妥员接替,以剿积匪,而救民生。隆裕太后,即刻应许。当日晚间,便召见摄政王载沣,对他发话:“东三省为祖宗发祥重地,为什么单派一个老弱无能的席清去做总督你看一看这是徐医官的呈文,连人家的祖宗坟墓全掘了,你们还装糊涂不成吗快快地下去降旨,将席清革职,拟出一个继任人来。总要在旗人方面挑选,一省重地,交给他们汉人,我是不放心的。听见了没有”载沣忙回奏道:“臣谨遵懿旨,这就下去拟人。”

载沣下来不大工夫,拟了三个人员:第一个是安徽巡抚祥呈,第二个是四川总督宋耳顺,第三个是广州将军龙海。隆裕看了看,说祥呈的资格还浅,恐怕不能胜任;龙海是一介武夫,不明吏治;唯有宋耳顺做了多年封疆,老成练达,倒还可靠,就放他好了。载沣答应下来,便会同军机王大臣拟旨:席清人地不宜,着开缺来京,另候任用。钦此。又一道上谕是:东三省总督,着宋耳顺调补。钦此。上谕拟好了,载沣又犯踌躇,对恩亲王奕劻道:“宋耳顺遗下的四川总督,叫谁去呢”恩王道:“近水楼台,何不就派他弟弟耳盈,现驻川边,于四川情形,极为熟悉,而且相离也近。省得耳顺候着继任的人,一时不能到东三省去。王爷看可使得吗”载沣尚未答言,庄之山连连摇头道:“这事可得斟酌。那宋耳盈的为人,之山是知道的才气有余,德量不足,不是做封疆的材料。说且四川民气强悍,不易统摄,若叫耳盈去,将来倘或酿成事变,悔之晚矣。”载沣道:“依你看谁去好呢”庄之山想了一想道:“依之山的意思,莫若叫陈春萱去。他在四川服官多年,同人民感情甚冶,而且有阅历,有手腕,将来决不至替国家闯祸。二位王爷想,我这话可是吗”恩王听了,不觉大笑道:“你这人真糊涂极了,陈老三的脾气,比耳盈又乖张得多,你既怕耳盈闯祸,他去了,只怕比耳盈尤甚呢。”庄之山道:“这却另当别论:陈春萱脾气虽然乖张,然而能持大体;耳盈矜才使气,非常的执拗。比较起来,还是不如春萱的好。”恩王道:“慈禧太后在世时候,曾放春萱为四川总督,他那时执意不就,这时再问他,他也未必肯出来,与其空下一道上谕,失了朝廷的威信,还莫如直截了当地放宋耳盈呢。”摄政王此时,正在乾纲独断时候,最怕与朝廷威信有碍,如今听恩王这样说,便决计用宋耳盈。陈春萱的话,算是完全打消了。便对之山道:“中堂不用争了,我想也是用耳盈好。陈春萱闲散惯了,他决然不肯就的。”之山见主座全这样说,明知再争也无益,只得回道:“既是王爷看着耳盈好,当然不能错的。不过之山还有一句冒言,此时万不可实授他为四川总督,只命他护理好了,俟过几个月,如果他能胜任,再实授,或是派署,均无不可。”载沣见之山应了,这一点小事,怎好再驳他的面子,便应允了。自己写一道旨意,是:“四川总督,着宋耳盈暂行护理。钦此。”又另下了一道旨意,是:“席清着即来京陛见;宋耳顺未到任以前,东三省总督,着盛京副都统坤厚暂行护理。钦此。”这几道旨意拟好了,当天便由电报分拍各省。

却说席清接着这一道电谕,他不但不难过,反倒如释重负,立刻赶办交代。并对合城文武宣言,说:“这正是朝廷体恤老臣的一番至意。本来三省这地方,胡匪横行,剿既不能,抚又不可,我是实在无法了。此后愿诸君各自努力,善事新人,勿以老朽为念。”席清说到这里,有些哽咽。在座的各官,也有多一半涕泗横流。因为席清的为人,虽然能力薄弱,却是持躬清廉,待下恩厚,所有盛京各官员,差不多全同他感情很好。如今听说他要走了,不免全有些惜别之意。内中尤为难过的,便是副都统坤厚。因为坤厚是他的门生,当初又是寒士出身,在席清做房官时中的举人。后来很蒙老师提拔,一直做到盛京户部侍郎。及至奉天改为行省,席清又密保他才堪大用,朝廷便调他为盛京副都统,直做了四五年。没想到如今他老师丢官,却派他护理督篆,他心里觉着老大不过意。所以听了席清的宣言,止不住涕泪滂沱。少时各官散了,他一个人到后宅,给师母请安,所为当面安慰安慰。席清的太太文氏,也是一位很贤淑的妇人。见了坤厚,先给他道喜。坤厚皱眉道:“怎么师母也说这话,简直看门生不是人了。此次朝廷派门生护理督篆,门生听了,真是疾首痛心。老恩师待我的厚德,真是重生父母,我何忍接他老人家的事此心唯天可表,师母要这样说,岂不把门生看成了枭獍”文夫人叹道:“人凭素行,你这话我很相信。要说回来,你老师年纪大了,本不愿膺此烦剧。如今得回到北京,颐养余年,这正是朝廷的盛德,我们老夫妻,决没有不满意的。不过”夫人说到这里,又咽住不说了。坤厚道:“师母为何不往下说,莫非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吗何妨直说出来,门生但能为力的,自当竭力筹划。”文夫人咳了一声道:“说起来太难为情,还是不说的好吧。”坤厚听了,益发狐疑不定,再三追问。文夫人道:“这话也只能对你说,要是对旁人说,人家一定不肯相信的。你老师空做了十年督抚,宦囊中是一文钱也不曾剩下。古人说,但饮民间一杯水,不使民间半文钱。你老师总算完全做到了。每年的养廉公费,不够一年的开支。因为在任,东赊西借,还能周转得开,如今奉旨免职,那些债主子,差不多全讨上前来,一刻也不容缓。我因为你老师正在罢官时候,也不忍再给他添烦恼。可是我自己手中又没有现钱,只可将衣服当了还账。但是我们夫妻俩,又没有值钱的衣服,满送到当铺去,也不值一千块钱。外边却有两千多块钱的账,你想这事可怎么好呢”坤厚笑道:“门生只当是什么重大的事,原来区区两三千块钱的账。这事师母值不得发愁,回来门生送过五千块钱票子,除去还账,也还有富余,自然债主子就远远躲开了。”坤厚以为这样一办,文夫人一定不发愁了,哪知她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连说使不得,使不得。你老师生平不白受人一文钱,休说是五千块了。坤厚道:“请师母收下,不必叫他老人家知道,还不成吗”文夫人听了这话,把脸一沉,叫着坤厚的号说:“子重,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把师母看得太没有人格了。休说是五千块,便是五万、五十万,我怎能瞒着你老师,受人家的钱。我今年五十三岁,自问生平不曾说过一句谎语。如今要私受你的钱,势必须在你老师面前撒谎调皮,我还成一个什么人呢”坤厚挨了一顿申饬,又是惭愧,又是钦佩,连忙请安赔不是说:“门生冒言冒语,求师母千万不要见怪才好。可是这件事实在有些难办要明送呢,老师一定不受;暗送呢,师母又不肯究竟得用什么法子,才可以两全呢”坤厚踌躇了半晌,忽然想起一个主意来,说:“老师生平不肯受人一文钱,唯有在北京时候,凡有托写字,或是托作文的,送了润笔资,不拘多少,他老先生全是直受不辞。门生并且听他说过,文人的入款,以作墓志、作寿序为一大宗。凡事皆可讲交情,唯有这两件事,是不能讲交情的。作墓志是为光荣死者,入寿序是为光荣生者。为人子孙的,既想借他人的笔墨,为他祖父增光,就得拿出相当的代价来,我们是不能白作的。并且这种价值,还没有一定,得要就他的身份家当,做一个标准。当初韩退之先生,以一寒士出身,暮年居然做了富翁,所得的多半是谀墓之金。我们的手笔虽然不如韩公,可是这种文章却也不能白做。门生此时,正想替先严刻一通墓碑,何不就求老师作一作,我封他五千银子润敬,料想不至拒绝。这岂不是两全其美吗”文夫人点头道:“这个法子很好,你就如法办理吧。”坤厚第二天,果然送过一篇节略来,另外封了五千银子支票。席清果然欢喜收下。坤厚又在外边一吹嘘,同寅中居然引出五六位来,有送一千的,也有送八百的,统算起来也有一万上下银子。席清全收了,除去还账之外,还剩了七八千两。老先生高高兴兴地回北京去了。

那继任的宋耳顺,也恰恰于此时从四川起身了。他弟弟宋耳盈得着电报,也即刻由川边直奔成都。弟兄两个见着了,自然有一番欢叙。耳盈先在署中接了印,便殷殷恳恳地向他哥哥请教,必须如何,才能将四川治好。耳顺答道:“察吏安民,这是做督抚最重要的责任。要论吾弟的才气,在我以上,察吏两个字,你定然能做得真切,是安民一节,却要格外注意。当初张敞的弟弟外放刺史,张敞问他如何治民他逊谢不敢对。后来张敞派人送他出关,叫送的人私自问他,他回答说:当以柱下惠文治之。什么叫柱下惠文呢便是秦时御史戴的惠文冠,专用法律纠弹臣民,隐喻着一种武健严酷的意思。张敞听人学说,十分满意。说果能如此,他将来的治绩一定不坏。这种议论,要据我看,在现时一定行不下去。你千万不要学张敞之弟,总要以仁心仁政去化民,万不可用严刑峻法去绳民。果然民心爱戴,官位自能久长。胶执己见,拂逆民心,是万万做不得的。我临别赠言,不过就是这几句老生常谈。至于肯听不肯听,我去了之后,也管不得许多了。”耳盈听哥哥这样说,不觉肃然起敬,说:“长兄的话,确是金石格言,做弟弟的,必然铭诸座右,永矢弗忘。弟弟这几年,也不是从前的脾气了。当初遽伯玉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弟弟虽不敢妄比古人,却也知道从前所言所行无一是处。此后必当力改前非,诸事要与人民同其好恶,绝不敢胶执成见,自作聪明。长兄自请万安,看我以后的成绩何如。”耳顺见他说话时又形于色的,便信以为真,大加赞赏。

兄弟二人,又盘桓了两天,耳顺便起程晋京。先到湖北汉口休息了一天。此时两湖总督丁大声,是一个汉官,还是宋耳顺的老前辈呢,因此不肯自己到汉口去迎接耳顺,仅仅派他的督标中军副将、新军协统李天洪,代表自己到汉口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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