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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了她的住址,是我帮着她害人,老天爷看见,是要不饶的。请你向旁人去打听吧。对不住对不住”说罢扭头便去了。柱儿对虎臣道:“这个老头子太可恨,我得赶上去骂他几句。”虎臣忙拦住喝道:“快不要胡闹这位老先生是有道德的人,我们应当敬重人家,怎么好去骂呢看这样,我们回楼房吧。既是害人精,我们还请她做什么”柱儿很不高兴地说:“糟老头子说话,有什么凭据我们凭什么要听他的呢”虎臣也不理他,只扭头往回来。

也是活该凑巧,才一扭转身躯,迎面如一窝蜂似的,来了八名护兵。护兵后面,是一乘四人小轿。虎臣因为脸朝这面同柱儿闲谈,所以不曾防备后面来了这些人。及至一转身,恰同这些护兵撞了一个满怀。为首的护兵骂道:“瞎了眼的混账东西,你乱撞些什么”嘴里说着,举起手来,便向虎臣脸上打去。这一巴掌,眼看打到他脸上了,要放在寻常人,准准打上,决不会空的。哪知虎臣是一个久惯练家,手眼身法步非常灵便,这巴掌快到脸上,他微一侧身,便打空了。护兵用力很大,脚底下又不曾站稳,一打空了,几乎没有摔倒,立时羞恼变怒,饿虎捕食,又奔了虎臣去。虎臣直立地上,纹丝不动。看护兵拳头过来,向上一起,扣住他手腕,只轻轻一带,便爬伏在地上了。其余七个护兵一拥而上,围住虎臣乱打,不大工夫,倒下四五个。这时候后面的轿子却停住不动,只听轿里发出一种很娇的声音说:“大家全不要打,快些住手。”这些护兵听了,如得到将军令,立刻站住,气昂昂地看着虎臣,却不再动手了。

虎臣忙向轿子里观看,只见里面坐着一个妇人,看年纪就在三十上下,只因打扮得非常娇娆,仿佛像二十许人。一切装束,俱是旗宅贵妇人的样子:头上梳着双翅髻,垂着粉红珠缨;身着一件银灰库缎旗袍,外着一件荷花色背心。坐在轿中,大模大样地看着虎臣。此时虎臣不能不过来同她答话,向轿中鞠了一躬,问道:“这位太太贵姓”妇人尚未答言,旁边站的轿夫早抢着说道:“这是湖北有名的和太太,你怎么不认得”虎臣恍然了悟,原来此人便是何仙姑。这却真凑巧了。忙回道:“莫不是何仙姑和太太吗”左右护兵又一齐喝道:“不要顺嘴胡说”妇人却含笑说道:“这有什么呢他既知道何仙姑三字,必是专程来访我的。你这位壮士贵姓大名仙居何处”虎臣此时心中,却有点怪异,她怎么知道我是访她的呢看起来这人也许有点来历,我莫若实对她说了吧,随答道:“在下名叫李虎臣,是瑞钦差的武巡捕。因为姨太太病在汉口,特特到城来请和太太去看病。因为问不着住址,所以向回路走,却没想到在半途中遇着了。没旁的说,只好请和太太辛苦一趟,替我家姨太太治好了病,是要从重酬谢的。”妇人微微一笑,说我早算定了,今天有钦差的官弁来请,所以在张公馆连早饭没顾得吃,便赶回来了。你要知道,我并不是贪图酬谢,因为瑞钦差同我家是世交,他的姨太太病了,我应当急速前去给她疗治。但是我家中还有一点事,你李老爷要不辞劳步,可以先到舍下坐一刻,我收拾收拾,便可以随你过江。虎臣道:“在下正想造府去请安,我们就一路走吧。”随招呼两部人力车,虎臣同柱儿一齐坐上,轿夫将轿子抬起。只有护兵吃了虎臣的亏,满心还想报复,后来知道他是瑞钦差的巡捕,这才忍气吞声,不敢再说什么了。

大家一直奔蛇山前边,神仙胡同的西口内一座黑漆大门前,将轿子放下,虎臣等也下了车子。只见里面早走出一俊仆来,招呼和太太下了轿子。和太太向那些护兵说:“你们先回去吧。我今日还要过江,明天怕不能到公馆去,后天午后再打发轿子来接吧。”护兵应了一声是,便随着空轿回去了。和太太又掉脸向虎臣说:“李老爷同贵价里面坐吧。”她却先进去了。虎臣同柱儿跟进来,家人将他们让至客厅。客厅里面,收拾得非常华丽。虎臣坐下,早有仆役献上茶来。虎臣问道:“你们这位太太家里,还有什么人”仆役道:“只有她娘家妈妈同娘家兄弟,娘儿三个,并无他人。”虎臣又问:“她家里只指着看香度日吗”仆役笑道:“我们太太出自名门大族,嫁的又是仕宦之家,怎么说指着看香度日呢方才你没看见,门口挂着和公馆的牌子吗并且这迎着门的几对官衔牌,什么荆州副都统,署理荆州将军,头品顶戴,赏戴花翎,乾清门侍卫,壬辰科进士,你看这种排场,是像看香的师婆吗”虎臣碰了钉子,心中很不自在。自言自语地说道:“既然不看香,为什么要叫何仙姑呢”仆役道:“我们太太是替天行道,普救世人,并不是看香。你不信去打听,这一个武昌城中,无论大小文武百官,谁家有了疑难大症,全是派马车,派轿子,专诚致敬地来接我们太太。至于寻常的商民人家,想请还够不上呢你看门房里坐着两位,一位是臬司清大人派来的,一位是学司王大人派来的,我们太太全回复了没有工夫,偏要过江,足见得对于你家主人,是特别优待了。你为何倒说这许多轻薄话要叫我们太太听见,只怕用八人轿抬,她也不肯去了。”虎臣一想,我原是求人家,何必开口伤人呢便立刻掉转口风,说:“管家不要生气。实在是我说话冒昧,千万求你不要对太太说,将来我家姨太太病好了,一定重重地谢你,请你催太太早点起身吧。”

二人正在谈着,忽听里面一迭连声地喊出来,叫套车。仆役笑道:“不用我催,这就快走了。”又不大工夫,车已套好。只见和太太从里面出来,又换了一套夹衣,是瓷青库缎夹袍,浅米色宁绸背心。身后随着一个少年,有二十岁上下,穿的衣服非常讲究,周身全是大镶大沿,八分宽的边子,看神气一望而知,是生长北京的旗少。和太太出来,便高声招呼虎臣道:“李老爷咱们一同走吧。”虎臣忙答应一声,带着柱儿来至大门外。见崭新的两辆马车,在门前伺候,和太太让他二人上车。此时,虎臣见她这大的派头,心理上也不免起了变化。想这位和太太,一定不是凡人,方才那老头子的话,决不足凭,便跳上马车去。不大工夫,来至江边。原来和公馆中早已给江轮公司打去电话,特定了一条船,不准再卖旁人。和太太带着他兄弟庆年,还有一个仆人高贵,连虎臣、柱儿,一共是五个人,渡过江去,叫了两部马车,来至佛照楼旅馆。

柱儿先跑进去,禀知姨太太。姨太太听说请了仙姑来,这一欢喜,病就好了一半,立时喊着叫快请。和太太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向着姨太太打了个稽首。这是道家的礼,言外表示她是仙姑。姨太太在床上,深深鞠躬,嘴里连说请坐请坐,有劳和太太玉步,我这病可该好了。和太太坐在床沿上,笑道:“钦差太太欠安,我们应当过来问候的。况且全是旗人,提起来又是世交,有什么客气的。”姨太太忙叫赵嫂同丫鬟荷花,张罗茶饭。又问和太太,一切看香治病的手续,应当预备什么东西。和太太笑道:“我这治病,不同她们那一群巫婆子,烧香下神,做出种种的丑态来,叫人看着肉麻。我这是本着龙虎真人的传授,书符画咒,遣将拘神,能知过去未来的事,专能替人化解前世的仇冤,同当前的罪过。只需预备一间静室,我一个在里边作法,先问明了病的来源,然后再按法医治,保管手到回春。”姨太太听了,更拿她看作活神仙,忙将自己在路上怎样得的病,一五一十地全对和太太说了。和太太点点头说:“你有病的人,不宜多说话,休息休息吧。等到夜间我先作法,问一问水神,就知道你这病的来头了。”随吩咐旅馆,在楼上开了两间头等房。当日晚饭,姨太太特从番菜馆中,叫了上好的晚餐,请和太太姐弟吃了,然后才预备作法。

她那请神手续是要预备一架很大的白布帐幔,悬挂在屋中,然后将屋门上锁,不准开电灯;只留她一个人在帐子中,先将病人的生辰八字,写在一张黄纸上,用火焚化了;然后拘神遣将,慢慢地便有了动作。此次瑞姨太太早将八字报与和太太用笔写了,又画了几道符,曲曲弯弯,也不知是些什么文字,然后她到屋中去作法。瑞姨太太领着赵嫂,同丫鬟荷花,却立在门外,侧耳静听。不大工夫,听得帐子里有呼呼的风声。少时风声止住了,又发出女子的声音来,又娇又细地说道:“吾乃汉江之神,枭姬是也。不知和太太唤我,有什么要事商议”此时门外立的三个人,全不觉毛骨悚然。荷花是一个小孩子,分外胆小,吓得她掉转头,想往屋里跑。姨太太一把将她揪住,低声说道:“你跑的是什么这是神仙下降,又不是妖,又不是鬼,有什么可怕的”荷花立住脚,又听帐子里一个女子说道:“孙夫人请了婢子本不敢劳动仙驾,只因瑞方的姨太太,在江轮上得了重病,我想夫人是江水之神,因此特地请来,要领教她得病的原因,还望夫人指示一切。”三人听这说话的,确是和太太声音。略停了一刻,又听有人说道:“姐姐你看,这倒要招出麻烦来了。早知这样,依我的主意,不管瑞家闲事,那大鳖要翻他的船,自管叫他去翻,姐姐何必多事,一定叫她害病,将船折回来,免了这一场灾难呢”三人细听此人说话,虽也是女子声音,却与那枭姬又迥乎不同,于娇细之中,更带一种柔媚的音调。心想怪啊这又是哪位神仙呢正在狐疑,又听和太太问道:“真真我是肉眼凡胎,还没看见孙夫人身后,还立着一位神仙呢请教贵姓大名,仙乡何处”忽听嘻嘻地笑了一声,说:“和太太你不认得她吗这位便是汉臬赠珮的洛神宓妃,同我是结义姐妹。我掌管汉水,她掌管洛水,我们时常往来。这几天她正在我宫中居住,所以携手同来。和太太,我给你介绍介绍,以后便可以常谈了。”又听和太太答道:“不敢不敢,我们一个世俗之人,怎敢同妃子亲近。”又听是宓妃的声音笑道:“你既不敢同妃子亲近,为什么又要召请皇娘,同孙夫人接谈呢。”只听和太太笑道:“宓妃娘娘的嘴,真好厉害啊这一问,倒叫我没的答了。”又听是孙夫人的声音说道:“要说起皇娘来,难道妹妹不是皇娘吗你是魏文的正后,谁不知道呢”又听那宓妃回道:“姐姐快不要说这些了,要一定说这个,我们岂不又成了仇敌了。”瑞姨太太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她陪伴瑞方多年,瑞方是一位考古的名士,对于古来那些美女名姝的故事,常讲给姨太太听,因此枭姬宓妃的历史,她知道得很详细。如今听这屋子里,分明是三人谈话,而且各有各的音声,各有各的腔调,呖呖如黄莺出谷,入耳不烦。她听了,恨不得一脚踏进去,倒会一会神仙是什么模样。只可惜门已上锁,和太太又曾吩咐过,不准冒昧惊动了仙驾。只好敛气屏息,倒听一个下回分解。

少时和太太又问道:“方才宓妃娘娘说什么大鳖翻船的话,到底是怎么一桩故事还求明白指示。”紧跟着是宓妃的口音答道:“和太太你要问这事,说起来话很长了。因为东海龙王敖广的四公主出嫁,嫁的是河伯的第二个公子。眼看着便要过门了,龙王特派虾将军同鳖元帅,到各处采办妆奁,虾将军特往申江,鳖元帅却来汉水,恰恰同瑞家的姨太太走了一个碰头。那鳖元帅灵机一动,想到瑞方的银钱珠宝,及所有衣服箱笼,全都来头不正,取之也不为贪,便想把船掀翻,好收取一切物品。这癞头鳖打算已定,眼看就要兴风作浪,实行翻船。也是天缘凑巧,活该瑞方的姨太太命不当绝,却遇着了这位枭姬娘娘从此经过。那大鳖见是娘娘到了,赶紧迎上去叩见,是我这姐姐问它:你跑到我的境界来,想做什么大鳖只得从实说了。姐姐听了,立时沉下脸来喝道:岂有此理你替你家小姐采办妆奁,为何跑到我江中来翻船无故地残害人命。快快给我走开要不然,我可给你家龙王去公事,叫它严办你了。大鳖很惶恐的,连说遵娘娘法旨。但是末将回去,赤手空拳,如何销差还得求娘娘替我设法才好。彼时是我多事,替它想了一个两全的法子,说莫如叫瑞方的姨太太,暂且害病,她自然得要回汉口去;等她到了汉口,我二人示之以梦,叫她拿出五千块钱来,采买一点妆奁,投之江中。你拿了这许多东西,还不能销差吗彼时大鳖很赞成我的法子,它如今还在江中等候。我们本想给瑞姨太太示梦,如今既遇着你和太太,好极了,就请你转达我们的意思吧。这五千块钱,她如果不花,将来病好了,再行水路出什么危险,可不要怨我们了。我们今天奉虞姬娘娘之约,还要到乌江赏月,没有许多工夫同你闲谈,改天再会吧。”宓妃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和太太说:“二位娘娘候一候,我还有话同你讲呢。”紧跟着又听得忽忽的风声,又听和太太说:“怎么径自走了,也不理我呢。”这时候却见屋中一亮,电灯已经开了。瑞姨太太忙不迭地领着赵嫂同荷花,回转自己房中,专候何仙姑来,报告病源。

哪知等了许久工夫,还不见她到来。姨太太等急了,忙叫赵嫂去请。赵嫂去了有一刻钟,方才转来,说:“和太太请仙之后,她仍然不十分放心,又过阴去,面见五殿阎罗天子,考查生死簿,查得清清楚楚,方才还阳。因为过奈何桥,被泥滑了一跤,跌伤了腿骨,所以起来还觉疼痛,必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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