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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奢淫逸之外,还有什么本事我赌气出京,立志一辈子不做满清的官,如今总算如愿以偿。奉劝你老弟,也早早把旧思想变一变吧,不必再效忠于满清啦。”两人又谈了几句,总觉着话不投机,廷芬便告辞去了。第二天绍怡又去回拜,他两人议定了开会的日期。临时两方委员一律出席,取一种对等形势,北代表在东边,南代表在西边,各自提出议案来,彼此商酌。北方第一条提出来的,便是实行君主立宪,大清皇帝仍然万世一系。南方提出来的第一条,便与此绝对相反,满清君主即刻禅位于民国,由全国人民组织共和民国,变更国体。这一条北代表看见了,四位汉员倒没有什么说的,唯有那四个旗员,却是不约而同地勃然大怒。志兴本是阔少出身,并不懂得会议的规则礼节,他一时压不住气,便拍着桌子骂道:“好混账连皇上全要推倒了,这简直是反叛吗还开的什么会议呢”他这一路乱骂,唐绍怡是又惊又气又羞,立时满面全红涨起来。伍廷芬却是大有涵养,只微微地笑,用眼看着志兴。等他发过了疯,方才慢慢说道:“唐先生,唐代表,你带了这许多位来到上海,是同我们开会议,还是同我们打架骂街呢要是讲打架骂街,那就无须我们出席,上海有的是流氓青皮,只需将他们邀来,同诸君对垒,倒很是旗鼓相当。不知唐代表意下如何”绍怡听了这一席话,益发羞得无地自容,只好实行他的权力,勒令志兴退席。志兴还有点不服气,大声说道:“我为拥护皇帝,难道还有不是吗,凭什么叫我退席莫非等我退席以后,你们就完全应许他的条件吗如果那样,我得拼命力争,更不能退席了。”他这一闹,更僵得不可开交。高低还是海亮、龙华、张子重三个人极力排解,说:“你在会场上骂人,这是犯了规则,所以唐大人叫你退席。你有什么意见,明天仍然可以出席发表,何必争在这一时呢再说唐大人是我们的首领,你难道就不给他留这一点面子吗”志兴经这一劝,方才赌气跑出议场,仍回饭店去了。这里几个南方代表,你一言,我一语,无非是拿志兴当作怪物,说许多奚落刻薄的话。因此闹得正事也不能再议,由伍、唐两人宣布散会,明天再继续开议,便各自回寓去了。

第二天到了时刻,大家又预备去出席,张子重再三嘱咐志兴,不可再那样鲁莽了。我们对于议案有什么意见,尽可自由发表,但是言语之间,务必要谨慎谦和。凡一切无礼的话头,万不能轻易出口。志兴勉强答应。大家临行时候,各自将房门锁好。张子重同志兴本住在一间房内,子重是从北京带来的钢锁,内有暗簧,十分坚固,非他自己伸手,旁人是开不开的。锁好了,一同到会场上,又议了四个钟头,并未议出一点眉目来。只得宣告散会,又各自回寓。张、志两人,到了自己屋前,子重取出钥匙来,把门开了一同走进屋中,举目观看。子重惊得叫道:“怪啊,这是哪里来的名笺”说着便伸手从桌上拿起来。志兴也随同观看,果见桌上放着一张很大的名笺,是深红颜色。子重拿起来,看见两面俱是红色,正面孤零零只有一个人名,背面却有两行小字。子重不看犹可,看了立刻颜色惨变,向志兴道:“坏了坏了祸事出来了这全是你招出来的,只好由你想法子去对付吧,可千万不要带累我啊。”志兴听他这样说,自己更摸不着头脑,发急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啊你值得这样大惊小怪。”子重道:“你还问什么事呢,人家要同你决斗,请你到黄浦江边,或赛枪,或比剑,由你选择。你如果不去,他便实行暗杀,三日内要取你的首级呢”志兴听了,吓得“哎呀”一声,摔倒在地上。要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五回受惊吓代表中疯魔演新戏名士遭毒手

张子重发现这一纸名笺,吓得大惊小怪,竟自把志兴吓倒在地。足见旗人色厉内荏,胆小怕事,达于极点了。志兴既倒在地上,子重只得亲自将他扶起,问道:“志二哥,你的胆子,难道比小弟还小吗怎么一听见决斗,便倒在地上了。”志兴道:“你怎么倒怪起我来你那样冒失鬼,凭空拿决斗的事吓我,我们一个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听见决斗两个字,怎能不害怕昵”子重道:“我并不是故意吓你,因为你不晓得外洋的规矩,我在外洋住过三四年,这些事全是经验过的。按西洋的风俗,朋友庆吊往来,一律全用白色名笺,轻易没有用红色的。如果用红色的,非是刺客,便是决斗。如果一面红,尚不致有性命之虑,要是两面红,便表示必须拼一个你死我活。今天发现这名笺,实在来得突兀,并且两面皆红,我见了怎能不害怕呢”志兴听他这样说,益发慌了手脚,忙向子重要过那名片来细看,果然两面皆红,正面只印着三个字,姓名是金百炼。再看背面,有一行小字,是“专诚拜谒志君,明日下午四点,黄浦江边会谈。”志兴此时,只吓得抖作一团,向子重道:“我初到这里,并没有得罪人,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子重道:“你还说呢。昨天在议席上,你张口骂人,我便料定要出麻烦。你是不知道,革命党厉害得很呢。并且这上海地方,又在人家的势力范围以内,我们便是小心谨慎,还说不定有意外的危险,何况是直情径行,信口乱说。在你,不过是一时客气,转脸便抛在一边了,哪知人家记在心中,便想出种种方法来要对付你。你一个人两只手,陷在这四面重围之中,如何能摆布得开呢”志兴听子重的话,果然入情入理。再一想自己现处的地位,果然十分危险,不觉放声大哭。说:“万没想到,跑出两千多地,死在上海,连家中的人一个也见不着,落一个外丧鬼,这是为什么呢金参议真真害苦了我也”志兴是越哭越痛,子重也劝他不住,索性连隔壁的龙华、海亮也全惊动过来了。两人问他为什么哭,子重只得把方才的事又对龙、海两人说了一遍。两人也吓得毛骨悚然。海亮说:“这屋门既然锁着,他怎样进来的呢看这人的本事,实在不小,差不多同七侠五义上的欧阳春,及神行无影谷云飞一般无二了。连展熊飞、白玉堂,全未必有这大的本事。除非永庆升平中的钻云神吼朱天飞、追风仙猿侯化泰,或者能赶得上他。至于黄天霸、朱光祖,更不堪比数了。”海亮说了这一套,招得龙华在旁边只是嘻嘻地笑。海亮问道:“龙二哥,你笑的是什么”龙华道:“小弟不笑旁的,笑二哥你纲鉴历史真熟,居然能从赵宋背到咱们皇清。这许多大人物你全都亲眼见过似的,还要一个个地比较他们能为大小,本事高低。二哥你的格物工夫真不错呢”海亮听不出这讥讽他的话,还认为是高抬他呢,便谦道:“岂敢,小弟不过随便乱说,拿他们作比例。其余有本事的人物,在纲鉴上多得很呢,一时间哪里想得起来。只是这几个人,在纲鉴上是特色人物,可称妇孺皆知,所以张口便说到他们。到底志二爷这件事,咱们三人也得替他想个法子,难道能看着不管,任凭他去冒险吗”龙华说:“这有什么,他们革命党既然要决斗,明天就请志二爷带上一柄手枪,揣上一把匕首,亲至黄浦江边候着他就是了。”龙华才说到这里,志兴便当胸一把将他揪住,瞪眼问道:“龙二我姓志的同你有什么不解之仇你出这主意,叫我前去送死我得拉你去见钦差,倒请示请示,有这个道理吗”三人见他真急了,龙华连忙自认不是,说:“二爷,你先不要着急,我是同你开玩笑呢。你就是真要去,我也不能叫你去啊”志兴发狠道:“好朋友人家火烧心,你还开玩笑,太没有心肝了”海亮在一旁,替出主意,说:“最好先请志二爷躲避几天。好在上海地方很大,唐钦差又有许多外国朋友,托他把你送到外国洋行,暂且隐蔽几天。俟等过了这风头,然后再出来也不迟。”张子重摇头道:“这主意不大妥当。如果回明钦差,钦差也绝不敢担这于系。他一定用文书将二爷咨回北京,叫项宫保知道,志二爷的前程便要保不住,岂不是害了他纵然钦差肯方便,把二爷寄放在外国洋行里,这上海革命党,羽翼既多,耳目又灵,他们要一定同志二爷过不去,仍然免不了危险,岂不是进退全不好吗”志兴道:“到底是子重哥料事精审。但是依你的主意,必须怎样才是万全呢”子重想了想,答道:“依我的主意,还是避地为良。志二爷不但不可再去出席,连上海这地方也住不得了。快快地请病假,却偷偷地回北京,这是再好不过的法子。除去这一条,再也想不出旁的计策来了。”志兴听了这话,倒是极端赞成。偏偏龙华挑拨是非,他在旁哼了一声,说:“志二爷,你要拿定主意,千万可别上人家的当啊”张、志两人听他这样说,全都很诧异地一齐问道:“子春兄,你这话怎么讲呢”龙华扬着头,发出一种带讥讽的微笑来,慢慢答道:“志二爷,你不明白,难道子重也不明白吗你两个人全是由外务部选拔,经项宫保特派的。将来和议告成,志二爷必能即刻提升郎中。你如今半路回京,便是前功尽弃,将来的保案,只好由子重兄一个人享受。说不定他由异常劳绩,还许提升参议呢,你志二爷可就吃大亏了。”龙华这一席话尚未说完,早把这位忠厚老实的张子重气得跳起来,说:“子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说我张子重还安着什么坏心,故意挤志二爷回京,我好一个人独得那份保案吗”龙华笑道:“子重你不要发急,我不过是替志二爷设想,并未曾说你挤他回京,你何必多心呢”张子重道:“我请他回京,不过为免除危险。他只要不怕危险,我又何犯上一定撺掇呢。不过可有一节,他不怕危险,我可是真怕危险。今天夜里,请海二爷在这屋里住,请他同子春兄同榻而眠吧,子春既说出这些话来,一定是能够保护他的。”张子重因为惧怕革命党,想把志兴这个宝贝硬推出来,布在龙华身上,所以才说了这一套话。却没想到,居然有赞成的。你道这赞成的是谁原来正是同龙华在一个屋里住的海亮。海亮同龙华,既都是老恩王保荐的两个人,又住在一间屋里,当然彼此要好,感情甚洽。为什么海亮竟自赞成同龙华分居呢这其中也有一段因缘。

原来海亮在王府中当了七八年的长史,恰赶上老恩王充军机领班王大臣,后来又改充内阁总理大臣,可称是总揽政权,炙手可热。凡内面各部尚侍,各寺院堂官,外面督抚提镇,以至各司道,谁敢不走他的门子。凡想走他这门子,必须先买通了海亮,然后第二步才能到王爷驾前。因此海亮这几年工夫,足足赚了有二三百万。龙华本是一名穷御史,从前铁木贤在陆军部尚书任内,用他作机要秘书,每月津贴他四五百两银子。后来铁木贤放了外任,他百计钻营,得兼如意馆的差事,每月还能剩几百银子。自从如意馆中出了谋炸摄政王的巨案,该馆也取消了,龙华几乎被议革职,多亏铁木贤替他出力,这才保全功名。他三番五次想走老恩王的门子,外放道员,只是海亮这一关始终不曾打通。海亮向他要三千银子门包,打点老王爷再另行高价。龙华说:“我哪有这许多银子,如果三千之数,满盘在内,尚可办理。要先花三千门包,老王爷那一面还得另行孝敬,我只好敬谢不敏了。”海亮也说得好,三千银子买一个知府也做不到,还想什么道台呢。因此龙华的事,便算无形搁浅,两人就从此有了嫌隙。偏偏这一次保驾议和代表,老恩王单单想起龙华来,竟自保他同海亮一路前往,海亮心里很不自在。但是有王命在先,自己也不敢说什么,究竟对龙华总觉着有点隔膜。龙华面子上,却极力同他套近,把二哥叫得山响。两人到了上海,龙华便随时向他借钱,今天置衣服,明天买材料,全是海亮替他候账。最可笑是一天,两人在马路步行游玩,龙华一抬头,看见九华楼金珠首饰店,他便拉着海亮一同到里边观看,向柜上人要四两重的金镯,镶钻石的金戒指。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最后选定一对金镯,重四两二钱,一枚镶钻金戒指,是光头最足的,两样共计大洋六百七十九元四毛六分。龙华叫包起来,自己从怀中掏出票夹,将票子取出来,点了又点,数了又数,只有三百多元,还差一半呢。海亮在一旁看不过了,便从自己怀中掏出票夹子,打开取了张千元的汇丰钞票,递给柜上人说:“下余的找给我吧。”柜上人见海亮的票夹中,满满的全是钞票,取出来点,至少的是百元一张,其余千元五百元的,便是两卷。买卖人冷眼观看,早认定这是一位大富翁,便立刻敬烟敬茶,拿出很恭敬的态度,极力巴结。又问这位大人,是从北京来吗海亮尚未回答,龙华早抢着说道:“你们连这大人物全不认得这是北京恩王府的管家大人海二爷。你们认准了,将来府里照顾一笔,不定便是十万二十万呢。”老板一听这话,赶紧亲自过来周旋,一定要请到后边客厅里待茶。到了后边,又摆上很漂亮烟具,请海大人吸烟。海亮本来有一口瘾不大,因为到上海同着许多代表,不肯公然吸烟,恐怕被人笑话,只得吃一点梅花参片,聊且顶瘾,到底总没有吸烟舒服。如今这金店老板,忽然拿出大土公膏来,还亲手装好了,请他来吸,海亮见了,真有点喜出望外,毫不客气,一连吸了四口,然后坐起来拱手致谢。老板又亲手斟了一碗上好的红茶递给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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